外有高仁厚所率領的朝廷精銳圍城,內又是人心浮動,個個想投降,作為一方豪傑的王錚豈能甘於束手就擒?張彥與李良雖受命出征帶出了不少起家的精銳。然而哪怕如此,王錚在原有的自己的鐵杆兵馬上,又廣為籠絡,到如今手裡也有二千真正可為信任的悍卒兵馬。
相對裹挾出身或者附從的鎮軍而言,這兩千人則與王錚可謂福禍相依,一旦投降,當官的或許還有出路,然而普通當兵的個個都沾有山南西道高官大戶和世家的血,而這些人又與朝廷藕斷絲連,一旦興元府陷落,最慘的就是王錚與他們了。
縱然高仁厚義薄雲天,不會為難他們,但劍南三川西臨吐蕃南接南詔,僥幸逃的一死,那也是發邊充守的結果,而那種莽荒瘴氣地面兒,對於這些人而言,還不如乾脆壯烈戰死的好。
因此擁有鐵杆班底的王錚並沒有著急應對城中的亂象,甚至還故意放縱,終於在火候差不多,月黑風高的時候,一舉發動!
先派人控制住四面城防兵馬,然後大肆搜捕王文興提供的花名冊——王文興暗中打入投降派的內部,而投降派也覺得以王文興領頭,分量會更重一些,行事也更簡單一些,卻不想因此被出賣了。
這也不怪他們,以己度人,如今王錚麾下殘兵還不到兩萬,朝廷精銳人數雖然不比他們,但卻個個勁悍異常,他們自覺並非敵手,那麽為了榮華富貴兵變第一次,兵變第二次也不是不可以的嘛...
到時候把王錚一綁縛獻,說不定他們還是有功之臣,當官的繼續當,帶兵的繼續帶,各安其業,安享富貴嘛。
然而他們卻終究沒想有想到,沉迷於溫柔鄉,權利夢中的王錚也有在豪傑當瀕臨絕境,而回到現實的一天!而重回現實的他,再無優柔寡斷,瞻前顧後!
“誰要我死,誰就得死!”當王錚下令行動的時候,他如此對最後勸諫的人呵斥道。
興元府城裡,因此血火滔天!
然而王錚終究手段非常,一面施展雷霆,一面又大肆犒勞軍隊,籠絡沒有參與的將領,興元府庫中所藏的百萬貫錢糧由此大幅度所縮水,而換來的卻是城裡兵將咆哮,被殃及池魚的民人的哀嚎絕望,而上城頭卻各司其職!這一番手段下來,竟是叛軍氣象為之以變!
而城外的朝廷大軍卻只能束手無策,王錚選擇在夜裡動手就是讓朝廷大軍應對不急,如今正是中古時代,小規模偷襲夜戰尚可,而如果大規模用兵,不提黑燈瞎火的根本無法指揮,就說許多軍士可能都還有夜盲症,根本無法作戰,更無法協同作戰。
王錚前後一番手段下來,這才有了朝廷大軍帥帳之內,各人相視無語,高仁厚的悲天憫人的歎息。
只是諸將官無語的是,兵不血刃拿下興元的希望沒了,牛勖更可是暗歎好好的一座興元府是沒指望了,還不知道會被糟蹋成什麽模樣。
而高仁厚既是歎息獻城失敗,一旦戰事皺起,難免多增死傷,一旦傷亡擴大,又難免動搖如今朝廷的根基。更是歎息興元城內一番血火不知道要枉死多少民人!兩軍交鋒,百姓何罪啊...
“明日清點器械,訓誡士卒準備攻城。後日,四更造飯,五更出擊,定要一鼓而破,滅此醜獠!”高仁厚收斂心神,拍案而起,堅毅之情,溢於言表,卻是被王錚這番狠毒手段給刺激到了,頓時定下了攻城時間。
你既然如此不將朝廷放在眼裡,塗炭生靈,那麽我高仁厚就吊民伐罪,滅汝朝食!
“喏!”
在場將官如今都歎服高仁厚之手段,出兵以來幾乎沒傷亡一兵一卒,反而還改編了幾千叛軍精銳就打到了興元城下,逼的賊首自亂陣腳,血火滿城!
等到第二天,諸將官在帳中議定最後攻城企劃的時候,外面稟報卻有陳王使者覲見。
高仁厚一聽不免眉頭一皺,他進圍興元也有些時日了,怎麽會不了解陳王是何許人也?然而也正因為了解,所以高仁厚一直對盤踞在鳳州的陳王國府不聞不問。
他自詡忠義,而陳王卻違禁掌兵,甚至自建國府,只是形式上通過唐石涉奏報了下既成事實給朝廷,已實屬跋扈,幾與藩鎮相同。然而陳王又以一己之力,收復了被叛軍攻佔的興鳳二州,姑且不說其實力如何,就對國家而言,已是有功。
既是有功又是有罪,同時如今大唐朝廷西狩蜀中,雖然諸道稅賦貢獻不絕,但總體而言這個臉面還是有點撐不住,討伐吧,人家有功。不討伐吧,李唐天下宗室內訌的案例還少?
朝廷遮遮掩掩,各派分歧不絕,壽王力挺而田令孜陰陽怪氣卻是在打醬油,反而南司諸文官大肆聲討,但很可惜李寰一向對南司的建議就真的只是當建議而已。再加上諸多現實困難下,最後南司各官還是默認了擱置議題。而高仁厚從本心出發,覺得宗室出個能乾挽天傾的,未免對大唐天下不是好事。
所以高仁厚一直對北方發生的事情不聞不問,甚至聽說陳王軍大破賊軍收復興州時,還由衷稱讚,大唐宗室出此人物,何嘗不是氣運不絕之兆?
但如今陳王直接找上門來卻讓高仁厚難做了,見吧,以什麽禮節對待呢?一個搞不好,那就是政治問題呀。不見吧,也不太合適。
高仁厚望向曹知懿,曹知懿既是監軍,麾下又有嫡系兵馬,同時更是皇家奴婢,對此更有立場發表觀點。
“陳王殿下困於亂賊之間,而未墜天家威儀,思來定是飽受磨難。但值此逆境,卻還能收復二州,振我朝廷聲望,極是不易!如今遣使者來,大帥當以厚待。”田令孜權傾朝野,曹知懿備受打壓,故而與壽王暗中聯手,出征前,壽王更是交代,要交好陳王以為奧援。
如今劍南三川之中,西川陳敬瑄是田令孜大哥,東川楊師立是昔日在田令孜建議下搞得快樂政務“擊球賭三川”中榮登東川節度使寶座,簡而言之,三川之地的兵馬大權都幾乎握在田令孜手裡。
雖然後續入蜀的護駕諸軍之中,不乏楊氏一系,但終究兵馬太少,最多只能在成都稍可分庭抗禮,同時也是壽王敢於分庭抗禮的底氣所在。而出了成都,則幾乎就是田令孜的天下,所以李承澤的突然冒起,又是宗室親王,素親兄弟的壽王雖然對李承澤印象不深,但認為如今天下板蕩,正該是李唐天家齊心合力之時,正該拉攏,內外呼應才是王道。
高仁厚見此,頓時心裡就有了數:“諸位隨我親迎陳王殿下的使者吧!”所謂使者,如人親臨也。陳王使者就代表著陳王,所以高仁厚自然不能托大。
牛勖張嘴欲言,最終也隨波逐流親往迎接去。他雖然是田令孜的人,看著曹知懿明目張膽的想要拉攏人手,有心阻止,但終究屁股決定腦袋,如今想要坐實山南西道觀察使的位子,還得靠帳中諸將,自個兒還是小心說話的好,所以,田大人啊,對不起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