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子晏足足在外頭忙了三天,這才得空回了後院,莫蓮萱這時的後遺症也是盡顯,不但是雙臂酸痛不能動彈,就連雙腿都是綿軟的使不上力道。
據莫啟超的診斷,像莫蓮萱這樣大面積拉傷,沒有半個月,二十來天,甭想輕松。
好嘛,有了小神醫這句話,莫蓮萱算是徹底躺在床上將養起身子來了,倒是要比當年養胎,還要更仔細些。
莫老侯爺親自過來瞧了一回孫女兒,還有白白嫩嫩,漂亮的不像話的重孫子,接著,就借著廉王府病人多,傷患多,趁機就把莫啟超留在廉王府了。
主要是莫啟超近期的精神狀態,越發的不穩定起來,著實讓莫老侯爺擔心,他曾經好幾次瞧見,莫啟超看著莫逸良的眼神,冷冰冰的毫無溫度,說個不好聽的,真像是在看著一個死人。
再加上這次的兵亂,乃是太子殿下一手導致,兩府首當其衝的遭了秧,鎮北侯府武力值高,受的禍害還算是小些。
可是廉王府這邊,說是滿目蒼夷也不為過,雖說平日裡看著王府地界寬廣,但是真到了被幾千兵馬圍著打的時候,它的首創面可就更為的可觀了。
莫啟超這回作為莫家的男丁,並沒有躲在後院,他一直跟隨在祖父左右,在箭林火海中,不畏生死的救治著傷患,親眼目睹了很多人的死去。
這些人,每一個都是當之無愧的勇士,他們都在為了侯府拋頭顱灑熱血,當這些人救治無果,悲涼死去的時候,他的心裡可就更恨這些害人的雜碎了。
見證了全過程的莫啟超。並不像莫蓮萱,當日便窩在家裡養傷,現在還不清到底是個怎麽回事情。他大約是最知情的中心人物之一了。
因此上,他對莫逸良可就更加的看不順眼。滿心滿眼都覺得這位是個禍水,還是個男性禍水。
莫啟超只要一想到,自家這位三叔,能弄得太子殿下神魂顛倒,為了能和莫逸良長相廝守,不惜舉兵奪宮,他就恨不得立刻下馬的,送這個妖孽下地獄!
所以莫老侯爺下定決心。要按著當日和廉王爺的商議,暫時的將莫啟超調離莫逸良的身邊,好歹讓著孩子的思想,有個緩和的余地。
歸根結底,莫老侯爺的年紀大了,很難避免的,就有點老人家的通病,那就是心軟。
想想吧,莫逸良不管怎麽說,也是老侯爺的親生兒子。他這會心裡,對這個逆子到底該如何處置,還真是有些猶豫不決。
殷子晏回了後院。先順路去了趟晨輝院,瞧了一眼肩膀受傷的殷子瑾,他的運道明顯比莫蓮萱差得多,雙臂多處被流箭劃傷,左肩膀上還被射了個對穿,也屬於生活不能自理的傷員一個。
殷子晏上樓的時候,莫啟超正在給殷子瑾換藥,這倆人在殷子瑾裝瘸子的時候,沒少在一起呆。早就有了深厚的交情。
雖說莫啟超這人話少人又冷,可是殷子瑾百般試探之下。還是找到了一種和諧的相處方式,那就是他自顧自巴拉巴拉的說。莫啟超就負責沉默的聽,間或嗯一聲也就是了。
殷子晏瞧著他們倆相處的古怪又和諧,忍不住笑了出聲,深深覺得,這朋友之道,還真是無奇不有。
自己能和古怪的國師成為莫逆,自家的弟弟也能跟個冰塊,成為兄弟,讓人不發自內心的歎服,都不成啊!
“兄長,您回來了!外間情形怎麽樣?聖上這次到底是打算如何處置的?”殷子瑾抬眼就看到門口站著的殷子晏,馬上迫不及待的追問道。
殷子晏坐到弟弟對面,笑著受了妻弟的禮,抬手讓人坐下,又不慌不忙的接過丫鬟奉上的熱茶,愜意的品了一口,滿意的長出了口氣。
這才緩緩言道:“聖上病了,他對太子殿下那可是一片慈父情意,結果太子殿下竟然做出這樣的事情,聖上聽到消息,當即便吐了血,到現在人都昏昏沉沉的。”
“太后她老人家也受了驚,太醫院現今忙的腳不沾地,祖母昨日便進了宮,現今也只是將太子殿下軟禁在東宮罷了。”
“至於你所問的如何處置?恐怕要等聖上聖體康復之後了,到時候有功必賞,有過怕也是逃不了的,咱們隻管靜等消息便是。”
殷子晏心裡到現在都還跟做夢似得,頗有些回味不過來,他真的不太理解太子殿下的此舉,到底是所謂何來?
莫非真是對莫三老爺就那樣的情深一片?
莫三老爺躺下不過一年功夫,他便大失方寸!
殷子晏估摸著,恐怕瑞王爺在裡頭,沒有少做文章。
這位在宮裡勢力本就不弱,又借著太子殿下分心的這大半年,更是鞏固了自己在后宮的影響力。
怕是在聖上和太子殿下的耳朵邊,都沒少讓人吹風。
瑞王爺將莫三老爺當做一個燈塔,挑撥著兩邊的人為此起了嫌隙,從聖上禁令太子殿下離宮,便是最初的開始。
現如今,他總算是如願以償的將親兄逼上了絕路,殷子晏心中好一陣子暗歎,還真不知道究竟是個什麽滋味。
這次瑞王爺不但是救駕有功,且還在第一時間裡,保護太后無憂,又派兵解了廉王府和鎮北侯府,諸府之危。
也就是說,只要是太子殿下禍害過的府邸,瑞王爺幾乎都想法子讓人去救了,當然只是時間的早晚,還有很有些分別的。
就是聖上他老人家清醒過來,恐怕也得記著這個兒子的救命之情,就像自己家和嶽家,還不是都要記了人家的恩情?
這可就是帝王心術,實打實的完美表現了。
殷子晏覺得自己果然沒有看錯,瑞王爺鐵定就是新帝的不二人選,想到自己兩家,折騰了一年多,終於得來了這麽一個結果。
說實話,這個過程的速度實在來得太快,讓人有點措手不及,原本他可真的做好思想準備,覺得沒有個三年五載的,辦不成這麽大的事情。
現實又一次給殷子晏教了個乖,世間的事情,從來就沒有定論,隨時都有大轉變的可能,就算現在走到這一步,也不能就此沾沾自喜,自以為大事得成了。
需知道,太子殿下人還在東宮,聖上龍體雖然說是欠安,但也還沒升天呢,搞不好將來還會有什麽反覆。
畢竟太子殿下坐在那個位置上,已經十數年了,這手底下的人脈,可真的不算少了。
只要瑞王爺一天沒有登上那個寶座,這事情就永遠不能說是塵埃落定。
殷子瑾聽完兄長的話,不免大發牢騷,無非是說太子殿下豬油蒙了心,自家老子的反,他也敢造!
真真是個大不孝,活該下油鍋上火山。
莫啟超一直沉默不語,面上的表情如常,只不過原本黝黑的眸子卻就顯得更加深邃起來。
殷子晏最是清楚這個小舅子的心思,想到莫老侯爺夾在中間也怪不容易的,他淡笑著問道:“這兩天可把你給忙壞了吧?王府裡這些主子們,病的病,傷的傷的就是大半,我聽綠竹說,昨晚上你忙到半夜才休息,可真是辛苦你了。”
“那裡,大姐夫說這些,可就太外氣了,都是自家人,全是做弟弟的應該做的,您就不要跟我客氣了。”莫啟超對殷子晏一向都是尊敬有加。
殷子晏借著這個話頭,又詳細的問了問府裡諸人的情況,現在看起來,倒是許側妃的病情最是險。
從夜戰的第二天早上,這位身子不大爽利的許側妃,就開始發熱,到現在人都是還昏迷著的,間或還說著迷糊話,喊得最多的,卻是老廉王。
只不過這幾天,整個京城都是戰戰兢兢的如臨深淵,老廉王奔走在宮裡的聖上和太后之間,前前後後的都四天了。
在這種忙的焦頭爛額的情形下,也只是抽空回來瞧過一回許側妃罷了。
兩人當初也曾有過美好的時光,現在眼看著許側妃就要不行了,老廉王難免感傷。
陪著昏迷的許側妃,單獨的相處了一會,等他出來的時候,明眼人都看得出來,老人家在裡頭可是落了淚的。
很是囑咐三兒子和三兒媳婦,一定精心照顧許側。
殷子晏聽著莫啟超話裡的意思,明白這許側妃怕是要不行了。
要不是這樣,祖父不會說出這樣的話,來讓祖母心裡不自在,想來以老王妃的胸襟,倒也不會和一個將死之人較真不是?
他蹙著眉頭輕聲叮囑道:“超哥兒,這次你無論如何要多給許側妃續些時日,現在的情形,咱們廉王府不能率先發喪,免得觸了霉頭,你一定要盡力拖延才是。”
莫啟超明白其中關隘,點頭言道:“保她無憂是不大可能,但要是隻續命,那還是沒什麽大問題的,我前兩日也去王府的藥庫看了,這老參靈芝存貨頗豐,大姐夫隻管放心便是。”
兄弟幾人又說了會話,殷子晏約了晚上和他們倆一起用飯,便先告辭,回舒怡院看自己心尖子上的人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