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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妖奇談》霧飛花
霧飛花

 銀兒拉開了窗見外面的濃霧依舊沒有散去本來想開窗透透氣的她怕濕氣進來又想把窗戶關上。

 “銀兒讓窗子開著吧”一個虛弱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可是姑娘……”

 “行了我現在還怕什麽濕氣嗎。”病榻上的女子自嘲地說著。銀兒見她想撐起身體忙過去扶著她半坐起來把一個枕頭靠在她身後又端過桌上的藥碗。

 女子搖了搖頭伸手把藥推開。

 “姑娘你一直不吃藥怎麽行?你看你的氣色這麽不好你要吃藥才能好起來啊。”銀兒說著眼眶一紅。她自幼父母雙亡被狠心的叔叔賣進了勾欄院要不是姑娘硬把自己要了來做丫環自己恐怕也早已過起了那種朝秦暮楚的賣笑生涯了。她在世界上可以依靠的人只有姑娘而已看到她病成這個樣子銀兒心裡象刀割一樣難受。

 女子拍拍銀兒的手嘴角露出一抹苦笑。這是個十分美麗的女子數月的纏綿病榻不但沒有奪走她的美反而給她增添了一種令人生憐的哀怨神情她就是江南名妓向以“才色雙絕”聞名的秦素秋。

 銀兒為秦素秋拉拉被子又忙著用溫水幫她擦擦臉然後為她梳理起頭來。姑娘多美啊而且詩詞歌賦、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就連那些達官貴人、王孫公子、持才傲物的才子們見了姑娘也都客客氣氣不象院裡其他的姑娘經常要受客人打罵。銀兒對秦素秋充滿了崇拜自己長大後能象姑娘這樣就好了。

 “姑娘今天於大人又派人送來了燕窩陳公子親自上門送來了兩支人參劉員外……”銀兒不無得意地向秦素秋宣布這些熟客們的關切。

 秦素秋一點也沒有聽進去這些對她而言又有什麽意義呢?

 “……只有那個王大人還一心想著要把姑娘贖到他家去哼!癩蟆想吃天鵝肉聽說還找了巡撫大人出面來媽媽答應呢!”銀兒對這個一心想把秦素秋買回去作妾侍的人十分反感在她心目中姑娘就算是皇帝也配得上怎麽可能嫁給那種只會仗勢欺人沒有半分真才實學的人。居然還大刺刺地說什麽“一千兩黃金死活我都要秦素秋進我王家的門。”可惡之極。

 “銀兒外面的瘟疫怎麽樣了?”秦素秋忽然問。

 今年這一帶真是多災多難先是雨水過多河流泛濫衝毀了田地造成了大批的人家破人亡流離失所接著瘟疫又開始蔓延藥石無效無數的人就那樣死去了。

 “還是那樣聽說一早又抬了一百多個人去化人場。姑娘心地太好了總是牽掛著這件事。”銀兒知道秦素秋心腸好總是把別人的事掛在心上所以沒有說實話其實外面一天死的人二百個都不止了。

 “老天啊……”秦素秋似乎低語著祈禱了句什麽。她忽然說:“銀兒去請媽媽來。”

 “是。”銀兒答應一聲出去了。

 秦素秋取出了一塊玉佩貼在胸口。

 “這是我家傳的玉據說是上古時的神器能辟邪免災延年益壽呢我沒有別的好送你所以……所以……”

 只要是你送的就是一塊石頭又怎麽樣。

 “十年寒窗人不知一朝金榜題名天下聞……”秦素秋喃喃自語。她也許早該把這塊玉佩摔個粉碎讓它和自己的命運一樣歸於塵土可是即使那麽做又會怎樣……她反而收緊了手貼上了面頰。

 秦素秋目光移向窗外濃霧依舊未散花圃中的花木枝莖被霧掩住了只剩那些怒放的花朵象火一樣連濃霧也蓋不住它們的顏色遠遠看去那些花就象在空中飛舞一樣在茫茫的霧中飛舞旋轉著迷茫著……

 秦素秋看的一陣頭暈捂著胸口咳了起來。這陣劇烈的咳嗽之後手帕上出現了斑斑血跡。她慌忙把手帕藏在身下銀兒和一名婦人已經走了進來。

 “媽媽坐。銀兒給媽媽倒杯茶來。”秦素秋淡淡地招呼著。這個名義上是她“媽媽”的女人雖然沒有待她好卻也沒有待她不好。自幼請人教自己琴棋書畫雖然是有她的目的可是自己至少因為這樣學到了不少東西。沒有這個“媽媽”自己在三歲那年就在街頭凍餓而死了。只是不知道如果是那樣的結局的話算不算一種幸運。秦素秋收回思緒緩緩開口道:“媽媽聽說王大人求了巡撫大人出面要您點頭是不是。”

 “哎喲誰這麽多嘴跟你說這些白惹你生氣不是!乖女兒你只要好好躺著養病外面的事娘去打理聽話啊。”她口中這麽說其實心裡已經有了別的打算秦素秋這一病好不好的了還不可知。她又生性高傲前前後後得罪了不少權貴這次是王大人下次不知又來個什麽大人自己這小小的院子還能承受幾次?既然王大人肯出那麽多錢又有巡撫大人為他做媒說到這個份兒誰也不能不動心了有了這筆銀子再買十幾個女孩子都不成問題。但秦素秋畢竟是她的搖錢樹真要這麽推出去又不由的心疼。

 秦素秋嘴角掛著淡笑聰明如她怎麽會不明白對方的盤算。她轉開話題說:“媽媽請您來想跟您商議件事。”

 “你這孩子咱娘倆還用這麽客氣嗎說吧你要天上的星星娘也給你去摘。”

 “我想給銀兒贖身。”

 “當”銀兒失手把茶碗掉在了地上直到秦素秋叫她才回過神來。

 “銀兒把我的匣子拿來。”

 銀兒捧著秦素秋的梳頭匣子遞過來時緊緊盯著秦素秋的臉不明白姑娘要幹什麽可是秦素秋臉上只是淡淡的笑著什麽也看不出來。

 秦素秋打開梳妝匣取出了幾個金錠又拿了一對玉鐲放在鴇兒面前說:“媽媽也該知道我我這個人不喜歡攢錢有點銀子隨手也就散了原本有的一點半點積蓄也都給了他……我只有這麽多媽媽看夠不夠。這鐲子算銀兒孝順您的您先收著錢不夠我再想法子。”

 鴇兒摸摸金子又看看鐲子老實說她不太甘心就這麽給銀兒自由畢竟養了十幾年一文錢也沒從她身上賺到就讓她走太便宜她了可是有秦素秋擋著看來想叫這個丫頭接客也難萬一王大人的事再成了秦素秋一句話要銀兒跟去做陪嫁丫頭自己答應還是不答應不如現在順水推舟“你這孩子和媽也客氣不過這也是咱們行當的規矩不管多少得有這檔子事才行。”她一邊把金子和鐲子揣起來一邊說:“回頭叫人把身契給姑娘送來。”

 “媽媽王大人的事您說的怎麽樣了?”秦素秋一邊命銀兒拿著鴇兒的字條自己去討身契一邊不再繞彎子直截了當地問。

 鴇兒尷尬地咧咧嘴但這件事遲早也要秦素秋自己點頭不如現在開誠不公地說說:“素秋啊娘是舍不得你走的可是你也知道我們這樣的女人一輩子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當然最好是趁著年輕找個好人家。王大人富貴雙全對你一片真心他的正房夫人又遠在雲南不失是一個好人選……唉這樣的事還是要你自己拿主意。”

 “他出到多少了?”秦素秋問。

 “一千兩黃金天呢他太闊氣了。”

 “兩千兩黃金你拿一半出來救濟災民我就隨他去。”秦素秋毫無表情的說。自己的心在某人眼中一文不值這個半死不活的身子到了有些人眼中居然值千兩黃金真是可一笑。

 “兩千兩!女兒這這……”鴇兒叫起來。

 “他不是說就是死也要我的屍體進王家的門嗎?看他舍不舍得。媽媽我自己心裡清楚我的病是好不了的您又何樂而不為。”秦素秋說得很明白了她已經病入膏肓一旦死了鴇兒就是人財兩失但兩千兩黃金是個什麽概念王大人能舍得嗎?鴇兒離去時憂心仲仲百般盤算著和王大人討價還價的余地。

 秦素秋冷笑一聲目送腳步匆匆的鴇兒出門她的目光再次移向窗外時笑容收斂了霧中那些隱約的紅花還在飛舞只是它們可以等到霧散看見自己的枝葉自己生命中的濃霧還有散的那一天嗎……

 罷了……

 王大人竟然真的一咬牙應下了兩千兩的價錢。

 銀兒為秦素秋這個決定急得直哭她怎麽也想不通姑娘為什麽這麽做。秦素秋卻若無其事每天除了督促著鴇兒用王大人先付過來的一千兩黃金賑災外就是整理自己的詩篇畫卷是熟客向她求的就打人送去其它的統統付之一炬。

 “姑娘那副畫是您用了三個月的心血的結果呀您真的燒它。”

 “這本詩冊……姑娘銀兒雖然不懂詩也知道是您在這麽多年的作品中精挑細選出來又工工整整抄在上面的你不能毀了它呀。”

 “姑娘這副棋子是張大人千裡迢迢從和田為您覓來的您舍得把它送出去嗎?”

 不顧銀兒的焦急秦素秋執意地把自己平時視為生命的書籍、筆墨紙硯、琴棋笛簫全部分送給了朋友和相知的姐妹反而是那些玉器、珠寶、珍品古玩她全留了下來。

 “銀兒這套飾你收下還有那幾件一起裝在匣子裡。”

 “姑娘這些是您常戴的怎麽可以給了我。”

 “傻丫頭不給你給誰?就為是我日常戴的才不願意它們落在別人手中。這裡還有張銀票你拿去三百兩不多可是安頓個小家庭也該夠了。”

 “姑娘您這是幹什麽?”銀兒難以置信地叫起來。

 “聽著明天王家就要來抬我過門所以你不能再留在這裡今晚你就走。”秦素秋嚴正地告訴銀兒。

 “為什麽?姑娘您不要我了嗎?我怎麽可以離開姑娘。”銀兒一下子哭了起來。

 “傻丫頭天底下哪裡有不散的宴席。你的身契在這裡拿到火上燒了它你就自由了收拾好東西叫那個人――那個總是偷偷來看你說是你表哥的小夥子來接你走。”說到這裡秦素秋臉上有了抹紅暈拉著銀兒的手說:“銀兒聽我的話去好好的和他過日子別再想著我的事了。”

 “姑娘您怎麽說出這種話來您病的這麽重又要進那個王大人的門我不在您身邊侍侯怎麽行。”銀兒大哭起來。

 “只要有機會以後總還會再見面的別叫我的心思白費了。”秦素秋連哄帶命令才讓銀兒照自己的話去了她又命鴇兒另派來的兩個丫頭把自己留下的珍寶全抬了去當鋪換成了銀子賑災然後看空蕩蕩的屋子露出了一抹笑容。

 這一下就了無牽掛了。

 秦素秋這麽想著半靠在床上閉上了眼這幾天來一直撐著她的一口氣一下子松懈她沉沉地進入了夢鄉。

 從一清早開始鴇兒就進進出出地來看了好幾次這幾天來秦素秋的舉動讓她很擔心總覺得她不是真想進王家的門而是別有主張秦素秋舉止卻很坦然精神也好很多甚至下了床坐在妝台前讓兩個丫頭給自己裝扮起來。“寶貝女兒你起來幹什麽呆會還有的要鬧騰呢快躺下養養精神――我女兒不打扮也一樣美王大人不會見怪的。”

 秦素秋淡淡一笑:“就是今天我才偏要要好好打扮媽媽甭操心了。”她把胭脂舉在唇邊輕輕一印又接過眉筆對著銅鏡修飾眉毛又吩咐:“把窗子打開。”

 “姑娘外面在下霧呢。”

 “打開。”

 不知道為什麽最近天氣變的多霧象這樣的大霧隔三差五就有一回。

 霧濃的有些可怕庭院中的花木隱約可見的仍舊只有紅色的花隔著霧氣仿佛脫離了枝乾在飛舞……

 “今天真是適合下霧啊……”秦素秋閉上眼紅色的蓋頭蓋住了她的面容那霧中的飛花將做為她最後看見的景物永遠留在她的腦海中……

 “姑娘!姑娘!嗚嗚嗚……姑娘啊……”銀兒放聲大哭著她的丈夫怎麽也拉不起她來。

 自從銀兒那天被秦素秋“趕”走匆匆離開妓院的她投奔到了自幼青梅竹馬的男子家中男方怕事情再有變化馬上帶她回到鄉下老家拜堂成了親。這期間銀兒雖然掛念姑娘但以為她過門後安頓下來自然會找自己去見她的。誰知兩個月過去了竟再也沒有了秦素秋的音訊。

 銀兒掛念的寢食不安在丈夫的陪同下回城裡打聽消息。她來到王大人府上剛說出秦素秋的名字就被家丁喊著:“滾滾沒這個人!”給趕了出來。又來到妓院鴇兒也是橫眉豎眼派人把她哄了出來。銀兒百思不解徘徊無助時妓院中一個原來和秦素秋交好的女子悄悄送給她一封信說明了真相。

 秦素秋早已死了。

 那天花轎抬到王府門口看熱鬧的人在張燈結彩的宅門前哄鬧著要新娘子下轎喜娘上前打開轎簾見秦素秋端端正正地坐在轎中紋絲不動她說著喜慶的話伸手去攙扶時才現她早已渾身冰冷停止了呼吸。

 摘下頭上的蓋頭秦素秋蒼白的嘴角還掛著一抹若有若無的笑。

 王大人又氣又惱他早就聽說秦素秋身染重病可是他執意買這個名妓本來就是為了報復她幾次三番對自己的不屑和冷淡想的是把她弄到手後好好教訓她既然沒有什麽憐香惜玉之心哪裡還管秦素秋是不是在病中可是沒想到她病的這麽重會死在了花轎上。

 “死了也要進我的門!”

 在王大人的一聲吩咐下幾個家丁將秦素秋的屍體抬進了大門王家的人摘去了她所有的飾釵環剝掉了她的鳳冠霞帔把隻穿著貼身衣物的屍體在花園中放了一夜第二天才運了出去。

 這件事使王大人損失了兩千兩黃金他心裡認定是妓院的鴇兒故意把個將死的人推給自己時時派人上門生事。而鴇兒雖然原本就有意在死之前把秦素秋賣掉卻氣她不早不晚死在花轎上又覺得自己和王大人一樣也上了秦素秋的當所以對秦素秋也懷恨起來不但不去幫料理後事反而命令妓院上下連她的名字都不許再提。

 知道事情的始末後銀兒象瘋了一樣開始尋找秦素秋的遺體。

 她早就該知道姑娘是不會進王家大門的從姑娘燒詩毀畫從姑娘執意要自己離開時就該想到了為什麽自己要走呢!為什麽不留在姑娘身邊要死也死在一起。

 半個月後她花光了身上所有的錢才從王家的一個家丁口中打聽到當時他們根本沒有買棺安葬秦素秋而是抬到郊外用草席卷著草草埋在了亂墳崗上。

 銀兒匆匆趕到亂墳崗看著眼前的情景出了一聲嚎哭:年境不好死人就多死後家裡無力埋葬的也就比比皆是。於是死者都被抬到這座小山岡上掩埋家人有心的還會起個墳頭豎塊木牌寫上名姓以備日後尋找那些橫死街頭無親無故的人往往連墳頭都沒有埋屍人淺淺挖個坑就把屍體往裡一塞填平了事。

 這裡遍地的荒草有半人多高地上坑窪不平草叢中幾隻野狗在走動它們因為吃多了死人連眼珠子都是紅的因為這個山岡上擺的死人太多有時挖新屍坑時要挖深了不小心就會刨出舊屍體來為了不費埋兩個人的力氣埋屍人挖的坑越來越淺好多過淺的坑就被野狗、野狐之類的動物挖出來享用了草叢間、坑窪間甚至還可以看見散亂的屍骸。

 在這種地方即使把當時的那幾個家丁找來又怎麽可能找到秦素秋的埋身之地。

 銀兒哭的死去活來直到她的丈夫把她扶了回去。

 秦素秋死後一些她生前交好的文人雅士也打聽、尋找過她的下落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就只有她的丫環銀兒在自家的菜園中為她建了一座衣冠塚在其他人的腦海中她已經被漸漸忘卻了。

 小山岡上的亂墳荒塚長草淒淒狐嚎鬼哭中就成了一代名妓秦素秋的最後歸宿之地。

 南羽送走今天的最後一位病人關上了燈又在黑暗中獨坐了一會才走出辦公室她隨口和走廊上來往的同事打著招呼穿過醫院繁忙的人群走出大門。

 最近天氣一直不好下了幾天雨後便一直維持著潮濕悶熱的空氣今天雖然天還照舊死氣沉沉地陰著但是風中已經有了一抹涼意南羽站在醫院前的廣場上仰頭吹了一會風喃喃說了一句:“要下雨了。”緩步向家的方向走回去。本來即使不使用法術也可以乘車回去但南羽就是喜歡每天這樣慢慢地步行看著人類社會的百態走回離醫院3公裡的家。

 空氣變得越來越濕粘雲層終於承受不了水分雨大滴大滴地落了下來街上的行人紛紛取出了早就預備好的雨具。

 為了不太與眾不同南羽也撐起一把傘。

 紅色的紙傘竹做的傘骨雨打在上面出與塑料傘、布傘顯然不同的聲響。也許有點不合時宜但南羽一直改變不了隻撐這種傘的習慣。

 南羽拐入了一條小巷人聲遠去雨聲大了起來她低頭看著腳下緩緩地走著雙眼注視的是雨在積水的小路上留下的漣漪和流淌的痕跡如果是青石鋪的路的話就更象故鄉的感覺了。陳舊開裂的柏油路在腳下伸延著逐漸出現了隨風招搖的青草開著花的草地伸展著枝冠的大樹……

 南羽收傘回望她現在已經站在了一大片山野中:視野盡頭青山連綿起伏直到她腳下已經成了一個柔和線條的小山坡坡下溪水潺潺周圍是點綴著無數野花的草地其間生長了很多株高大美麗的樹木。時間是夜裡天上月皓星疏幾抹淡淡的雲痕抹在深藍色的天空中風輕輕吹拂著。一棵松樹下擺著石幾石凳原本坐在那裡的一個人看見南羽後遠遠地對她舉起了杯。

 “孟先生好久不見了。”南羽還禮緩緩走了過去。

 孟蜀還是老樣子、老裝扮連那把劍都依舊斜靠在石幾邊。他伸手把南羽讓入座中斟了杯茶奉上說:“今天月色不錯忽然想請你一起賞月。”

 南羽一笑她舉杯喝了一口——真正論起泡茶的手段倒是那個從來不喝茶的劉地最高沒想到今天才知道孟蜀也有一副好手藝。南羽眺望長空輕輕歎息一聲:“我已經許久沒有看過這麽好的月亮了。”

 孟蜀向空中無言地舉杯。

 南羽取出了一支玉簫放在唇邊吹奏起來。簫聲清越飛揚婉轉流暢在夜空中飄蕩孟蜀聽的微微閉上了雙眼。微風吹過簫聲中忽然產生了變化嗚咽淒切斷續不成聲南羽及時停止了吹奏歎息一聲。

 “月色不可掃客愁不可道。”孟蜀和南羽之間有種同為天涯淪落人的感覺彼此最能體會對方的心情。他歎口氣站起身拔出了長劍在草地上敏捷地舞動起來:“青天有月來幾時?今要停杯一問之人攀明月不可得月行卻與人相隨……”

 月色如水茶香繚繞英武少年、蕭聲繚繞……眼前的一切把南羽的思緒慢慢拉回了遙遠的時空遙遠的地方……

 風調雨順地過了幾年後人們的生活中已經看不見年境不好的困苦。隨著人煙逐漸稠密不但那些曾經被荒蕪過的田地重新恢復了生機而且田地慢慢向外擴展一些原本的荒山也被開墾了出來。

 入晚晚風送爽小山岡下的田地中兩個留在地頭小窩棚過夜的農人坐在地頭閑聊起來。

 “今年看來又有好收成。”年紀大一點的農人敲著煙袋說。

 “嗯。”年輕的那個看來不愛說話一邊答應一邊還在東張西望著。他的同伴看他不專心和自己說話用煙袋開玩笑地敲敲他的手問:“亂瞅什麽呢?是不是約了哪家姑娘嫌我礙事了?”

 “哪有的事別亂說讓我家的惡婆娘知道了剝我的皮!”年輕的農人一邊說一邊還是四處張望。

 看他鬼鬼祟祟的樣子年長的農夫也被傳染了跟著看起周圍來問:“你看什麽呢?”

 “你有沒有聽說過?”年輕的農人壓低聲音神秘地說:“這附近啊原本是一大片墳場聽說是前些年那場水災中死的人沒處埋全埋在了這個山坡下連墳頭都沒起當時開荒挖出來了上百具白骨。”

 “可憐呢都是命苦的人生前沒過上好日子也就罷了死後還要曝屍荒野。”年長的農夫感歎著他也聽過那件事而且當時這塊地的地主不但沒有另外找地方掩埋這些白骨反而命人全把他們拋在野外。

 “聽說從那以後這裡就不乾淨常有人看見鬼火追人或者聽見鬼哭……上次許大哥來看地就被鬼壓回去大熱大冷折騰了好幾天才好。說真的今天讓我來守夜心裡真有點毛。”

 年輕的農人說的逼真連年長的農夫心裡也起毛來他強笑著說了句:“真的有怨氣他們也該去找拋散他們屍骸的人找不到咱們兩個佃農身上來的。”口中這麽說著在黑夜中聽到風聲林濤、夜鳥啼鳴野狗吠叫加上遠處山岡上還保留著的那影影綽綽的墳頭心中又有那個傳聞兩個人都膽寒起來又胡亂說了兩句都鑽進了窩棚。

 窩棚中小小的油燈熄滅後田野中刮起了風。風吹草叢出“梭梭”聲當風停止後這個聲音卻還在響著過了一會聲音變大變成了“哢嚓”聲連窩棚裡的人也聽到了。

 “你聽聽外面是不是有什麽動靜?”

 “沒有沒有你聽錯了。”

 “真有你聽!”

 “……別管它!再不然你出去看看是不是有人偷莊稼?”

 “你不敢去叫我去!”

 “那就別管了睡吧睡吧。”

 兩個農夫因為心裡害怕誰也沒有出去看一眼外面是什麽在出響動片刻之後那個聲音也就自己停止了。

 風又刮起來卷著枯草塵土掠過天地間漸漸升起了霧一個身影出現在迷霧風塵之中長披在慘白的臉孔上伸出蜷曲著長指的雙手向著天上的殘月疏星和茫茫大地出了一聲長嚎田野裡象響應一般的不知是狗還是狐的叫聲也四面傳來。窩棚中的農夫們嚇得縮成一團這次他們連話也不敢說顫抖著裝作睡著了的樣子。

 那個身影沒有注意到眼前小小的窩棚目光一直看著遙遠的地方在聲嘶力竭的長吼之後蹣跚地向遠處走去消失在了正在生成的濃霧中。

 第二天早上直到其他的農人來上工之後守夜的兩個農夫仗著人多和太陽撐腰才敢走出窩棚他們當然沒有現什麽鬼怪在被一早來下地的人們取笑了一陣子後忽然有一個農人出了一聲驚叫:“大家快來看這是什麽!”在他指的地方地上出現了一個大坑坑中的泥土是新翻出來的四處散著農人們面面相覷這看起來簡直象……就象有什麽東西從地下鑽了出來才弄出了這個坑似的。大家帶著驚慌和疑惑把那個坑填填平就散到了田裡開始一天的勞作。他們討論了很久那裡出來的是什麽可是當他們知道“結論”已經是半個月以後的事情了。

 “聽說真的是僵屍有人親眼看見了。”

 “鄰村死了五個人了。”

 “別是有什麽野獸出沒吧?我總不太信這世界上真的有僵屍這玩意。”

 “你不信我可在鄰村親眼看過那些屍體一個個不但被啃的七零八落連血也全被吸光了。其中一個還是被扭斷了脖子死的什麽野獸能有那麽大的力氣?我們這一帶可沒有熊。而且村人們還說在那天晚上有人看見有個女人在樹林中遊蕩他本來以為是誰家的女子出來偷會情郎所以偷偷跟著誰知走近了才現那個女子穿著一身紅色的內衣披頭散面色慘白正在衝著天空張著嘴出“嘶嘶”的聲音又看見她的手指又長又尖不住地在伸屈著。村人心裡知道她不是個人類就悄悄地退了回去幸好那個怪物全神貫注地看著天沒有現他。他回到村中向家人和鄰時說起這件事大家全都不相信有以為他夜裡看花眼的有說他胡編的可是幾天之後村裡接連死人大家才回憶起他說的話來大家都認為那附近出了僵屍正在商量著請法師降伏呢。”

 “聽你這麽說好象真有其事怪嚇人的。他們村離我們村不到三裡萬一這個僵屍跑到我們這裡去就糟了。”

 “這你就不用擔心了僵屍這種怪物最怕太陽晚上出來作惡天一亮就要躲回棺材中去所以它活動的時候不會離棺材太遠了不可能會從鄰村跑到我們這邊的它總不能扛著棺材跑吧。”他自以為說了個笑話自己嗤嗤笑起來可是同伴們卻誰也沒附和他大家的注意力還都在那隻僵屍身上。

 另一個人說:“這麽一說我好像也聽說過法師們除僵屍的方法之一就是趁著白天找到它的棺材然後一把火燒掉它。”

 “行了你們別在那裡僵屍僵屍的了這種時辰走夜路心裡本來就忐忐忑忑的你們說點別的成不成。”

 “好好不說僵屍了上個月前村鬧鬼的事你們聽說過沒有?聽說啊……”

 深夜的樹林中這一行五人在趕路他們都是與鄰村一戶人家有親戚關系今晚被請去喝百日酒的。兩村之間相距不遠但有一座生滿亂樹的小山岡相隔白天因為這座小山岡是兩村間來往的必經之路誰也不覺得有什麽可怕但到了晚上山岡上狐狸出沒夜鳥啼鳴零星的幾座不知何年留下的孤墳隱現在長草之間就讓人難免心中不安了。這幾個農人人多膽壯故意相互講些鬼怪、僵屍的傳聞取樂。

 其中一個中年男子平時膽子最小被同伴們講的事弄得心驚膽寒又沒法阻止他們說這些隻好加快了步子走到眾人前面。他胡思亂想著一會想到妻子自己留在家裡不知睡了沒有一會又想到故事中各種的可怖情景腳下一步深一步淺的越走越快等他現自己不知不覺中已經和同伴們拉開了距離時急忙停住了步子等待。

 “哢嚓”旁邊樹叢傳來一聲輕響。

 他嚇得一縮脖子小心翼翼地去看時卻見一隻不知是狐還是犬的動物跑了過去。他輕輕松口氣一抬頭間眼前不遠處卻出現了一個人影。一個披散著頭的女子站在一座荒墳後雙目直勾勾地看著他。

 “啊……”

 他的慘叫聲使同伴們快步向前跑來於是他們全都看到了那個穿著肮髒殘破的紅衫長披在蒼白的肌膚上的女性僵屍……

 法師把眼前的屍體一一察看過揮揮手讓人把他們掩蓋了起來掐著手指口中喃喃自語著什麽。

 “法師你看這是……”村長站在身邊心焦地問。

 “這個畜生是初九生成的今天才二十六短短十幾天內它竟然連傷了十一條人命!”法師憤然地說“你們放心我會除掉它的!”

 “全靠法師了。”村長再三拜托著。近來僵屍在附近連連出沒村裡已經有七個人遇害再這麽下去這個小小的村子根本沒法過日子了。

 “它走不遠的應該就在這山上麻煩村長給我找幾個人跟我一起上山去――放心中午陽光最盛它動不了也作不了惡的!”

 村長一連聲地答應著走了。

 法師想到了什麽又揭開草席看看下面的屍體不知為什麽他總覺得這些屍體和他以前見過的僵屍害死的人有什麽不同的地方。“為什麽只有一隻爪痕呢?難道那隻僵屍只有一條手臂?”

 僵屍站在樹下呆呆地看著陽光那極緩慢的移動等待著可以自由活動的夜晚來臨。就象法師推斷的它是個剛剛從屍體變化而來的僵屍除了求生的本能外既沒有什麽智力也沒有多少法力本來法力低弱的僵屍最怕的就是陽光不知為什麽這一隻卻對陽光不是很懼怕它現自己只要不讓陽光直接照在身上就不會受傷所以它沒有給自己找一個固定的住所總是隨便找個背陰處度過白天。

 它的潛意識中告訴自己陽光是一種很危險的事物可是不知為什麽看在眼中又覺得它並不那麽可怕。它試探著伸出手一點從樹葉空隙中透下來的小小光斑照在了它手上它痛苦地低吼了一聲慌忙又把手縮了回去。

 時近中午陽光越來越熾烈僵屍被逼得緊緊貼在了樹身上。

 除了對於陽光的迷惑還有一件令它更不明白的事。它抬起臂看著自己的手。它的右手攥成拳頭五指扣的緊緊的它可以感覺到手心中握著什麽東西卻無法松開手那隻手就好象不屬於它一樣根本不聽使喚。它用左手去掰右手的手指因為用力過猛“哢嚓”一聲一隻手指被掰斷了那根手指即使斷了依舊握著松不開還是看不見手裡是什麽。這點小傷很快就會好僵屍不再去管它又向樹身上一靠等待著天黑。

 僵屍是一種人或動物的屍體受地氣侵染變化而成的怪物人死之後魂魄離體剩下的屍體僅是一副無用的皮囊由此生出來的怪物當然和屍體生前一點關系也沒有只是這一隻卻在吃人的時候常常會有一瞬間的憐恤似乎覺得自己也曾經是個人。現在當它看著陽光也會有“太陽照在身上很溫暖”之類的奇怪念頭不過這些念頭一閃而過對它沒有什麽用處對它而言現在在腦海中的意念只有“生存”兩個字。對於一隻僵屍而言吃人活下去修煉變得更聰明、更強大……要做的事只是這麽簡單而已。

 當法師在那附近四處搜尋僵屍的藏身之處時這隻僵屍已經趁著夜色走向了另一個方向。它不是很怕陽光當然也就有了更多行動上的自由。到哪裡去並不重要重要是的找到食物。然後吃下去才可以生存剛剛開始生長的這段時間對於僵屍而言總是很艱難的。

 它毫無方向感的向前走了一夜一直沒有嗅到食物的氣味心裡開始急燥起來。

 僵屍如果一直修煉下去的話可以成為法力強大的犼甚至可以和龍鬥但是由於剛剛生成的一段時間內必須天天進食用人類的血肉修補身體的元氣這樣常常會引來人類的追殺加上剛剛生成的僵屍沒有多強大的法力所以真正可以平安修煉下去的僵屍很少。

 天快亮了前面隱約出現了一個小村莊。

 當僵屍筆直地穿過田野向村中走去時天開始下起了霧。白色的霧氣象從平地湧上來的一樣快地彌漫開來越來越濃不一會就到了看不見兩步開外的程度。僵屍的目力比人類要好得多它透過大霧還是可以看見不遠處就有一所小小的人類宅院。

 找到食物了。

 處於清晨的甜睡中的人們毫無防范之下僵屍咆哮著衝進了屋裡人們驚叫著四處奔逃起來。僵屍的行動不如人類迅但力大無窮揮手打垮了幾道木欄攔擋住了人類的去向。

 這一家人共有六口夫妻二人和四個孩子妻子領著孩子在前面跑丈夫回過頭來抓起了一把斧頭想抵擋僵屍的追趕。僵屍只是把手一揮就把他連人帶斧頭打飛了出去。它停止了追逐的腳步向地上的男人走去這一個就足夠它吃的了所以它不打算再去追其他幾個人類。地上的男人好不容易掙扎了起來就被僵屍按住了脖子眼看著僵屍張口向自己咬下來。

 “不!”隨著一聲尖叫那個女人又衝了回來。她看到丈夫被僵屍抓住後吩咐孩子們逃到鄰居家去求救自己向僵屍撲了過來。她在千鈞一之時死死地抱住了僵屍硬把它拖離了自己的丈夫——在自己最重要的人的生死關頭一個人類竟然也可以爆出可以和僵屍相抗衡的力量來。

 僵屍一回頭手指插進了女人的腹部。女人分出了一聲慘叫但是依舊死死抓住僵屍不放高聲叫自己的丈夫逃走。僵屍低下頭向女人張開了嘴對於它而言食物是男是女並不重要。在這一瞬間女人看清楚了僵屍的面容。

 “姑娘?!”

 女人原本掰著僵屍的手上的力氣一下子松開了她緊緊盯著僵屍顫聲說:“姑娘真的是你嗎姑娘啊姑娘啊銀兒找了你二十年了啊……”她忘了害怕也忘了身上致命的傷痛雙手摟住僵屍大哭了起來。

 僵屍被她的舉止弄糊塗了歪著頭看著她。

 “姑娘你怎麽變成這個樣子了啊……姑娘啊……銀兒一直沒有忘了你啊銀兒把你生前最心愛的飾埋在墳中還種了你喜歡的花銀兒知道早晚有一天會再見姑娘的姑娘自己說的總有一天可以現見面……”由於傷勢太重她的聲音越來越低她舉起雙手輕輕撫摸著僵屍的長從懷中取出一個小木梳:“姑娘的頭亂了銀兒幫姑娘梳頭……”話還沒有說完手一垂斷了氣但雙眼依舊睜著緊緊盯著僵屍充滿了依依不舍的神情。

 僵屍對著這具屍體不由張惶起來它無助地四望著不明白剛才生了什麽事。

 霧更濃了濃霧中火紅的花朵象在飛舞一樣。

 霧中的飛花……那是銀兒為了等待她特意種植的如今迷失的霧中的花……

 僵屍的眼簾中映入這一切時它口中出了一聲呻吟第一次吐出了人類語言:“霧飛花……霧飛花……”

 當銀兒的丈夫手中執著斧頭衝過來想和僵屍拚命時它站了起來丟了下“獵物”跌跌撞撞地向遠處奔去不一會消失在了濃霧之中……

 “銀兒……銀兒……你為什麽要回來救我啊……該死的本來是我才對啊……銀兒沒有你要我怎麽活下去……”失去妻子的男人悲痛的哭喊聲刺激著僵屍的大腦逃一樣的向茫茫的山林飛奔。

 霧越來越薄陽光漸漸灑了下來。

 僵屍在山中奔走它絲毫也沒有躲避接下來將要照耀大地的陽光的打算。

 它不知道剛才的女人是誰?也不明白她為什麽那麽做?可以她的樣子卻讓僵屍的腦海中一片混亂還有那些花那些可怕的花一直在它的眼前飛舞不停地旋轉趕也趕不走……

 它似乎覺得自己做了很可怕的事無法挽回的事又不明白自己怎麽會有這種想法。

 “嗚……哇……”僵屍的嚎叫震動著山林樹梢上一個妖怪的頭探了一下它不明白為什麽會在大白天看見僵屍不過它理智地沒有驚動這個看起來像瘋了的家夥。

 僵屍知道太陽已經出來了它沒有躲藏一個勁的向前走陽光透過霧照在身上時就象已經象火烤一樣難受以等霧全部散去陽光的強度到了足以使一隻僵屍斃命的地步它依舊向前走著雖然因為受到了陽光的傷害它的步子變得很慢可是它不想停下來心底的深處有什麽在追趕著它讓它非逃走不可。

 它的皮膚出“滋滋”聲開始在陽光下融化。

 “嗚……”它仰頭咆哮了一聲心中的矛盾完全蓋過了求生的本能。它向前天空向著太陽直直的站住伸出了一直張不開的右手它覺得手裡面的東西可以給他某個答案它要看看哪裡是什麽所以如果讓陽光把這隻手融化掉的話就可以看到了。

 它身上早出了青煙卻一動不動任由陽光淋漓高高地把握成拳頭的右手舉在頭上方陽光的力量已經強到了足以使僵屍致命的程度僵屍的身上也開始出現傷痕卻只有那隻手依舊完整無缺也就是說僵屍的傷痕是從身體向手臂再向拳頭延伸著越往上越輕微迎著陽光看過去它的手和半條手臂不伸沒有被陽光所傷反而隱約透著血色仿佛是人類的手臂一樣。

 “啊……”僵屍因為痛苦收緊了手指它的手心中出一聲輕響似乎有什麽東西碎裂了然後它倒了下去準備接受死亡。它倒下去的一瞬間右手終於張開了其間飛中無數的粉末在陽光下出七彩的光芒飄落在它的身上慢慢消失在了它的皮膚中。

 贈送這塊玉佩的人自己保證也並不相信“上古神器”這樣的名目當時不論他出於真情還是假意那卻是他唯一可以送給秦素秋的定情之物。而對秦素秋而言是不是什麽珍貴的東西她根本不在意即使是一張字一副畫她也用全心全意地保存起來。但就是這塊秦素秋臨死前還緊緊握在手中的玉佩保護了她的屍體不會腐爛也使屍體成為僵屍之後依舊保留了一絲屬於秦素秋的意識。

 現在化為粉末的玉佩又隨著陽光進入了僵屍的身體把自己全部的神力用於修補這具軀殼。它本來就是為了保護人類的身體、使人類增長法力而創造出來的器具進入一具由人類屍體變化的僵屍身體後它要做的仍然是使這具身體活下去――象人類一樣活下去。所以它的神力為了把軀體恢復的象人類一樣和保留人類的神智慢慢抵消著屬於僵屍的東西當玉佩的力量消失了以後留在地上的是一具人不象人僵屍不象僵屍的怪物。

 “我為什麽不是人!我為什麽不是人!”它醒來後向著天空和山林胡亂嘶喊著“人”的意識和食人的僵屍本能使它無比的痛苦當她的喊聲驚動了一個樵夫它輕易製服了對方後終於無法咬下去轉向再次向深山中逃去。

 對著一處山澗它第一次打量著自己投在水中的倒影。

 “姑娘的頭亂了銀兒幫姑娘梳頭……”

 它因為自己披頭散的樣子皺起了眉頭坐在水邊用手指梳理起頭來。

 “姑娘真美。”

 “姑娘的心腸真好連螞蟻都舍不得踩死一隻您一定是菩薩撲托生的。姑娘將來要做菩薩銀兒就給姑娘捧瓶兒。”

 “銀兒要一輩子跟著姑娘。”

 “姑娘……”

 “姑娘……”

 僵屍的身體一晃跌入了山澗之中它拍打著水面吼叫著:“別再叫了別叫了!我不是人啊我不是人啊!”可是腦海中的聲音無論如何也不會消失一遍一遍折磨著它終於它倒在岸上象人類一樣大哭了起來一隻山魅正想到水邊飲水看見它後聳聳肩繞了過去心中詫異地想著我見的妖怪不少了卻從來沒有見過僵屍也會哭挺嚇人的。

 “我為什麽不是人啊……為什麽……”悲切的吼聲隨著風遠遠傳了出去。

 玄機偷眼看看師父靈雲道長見他並沒有怒色才微微松了口氣。

 其實師父是個脾氣十分好甚至可以說好得有些過份的人但玄機還是惴惴不安一來他這次自作聰明自己心裡也明白犯的錯太大二來自己所犯的正是師父介意平時千叮萬囑的錯。玄機老老實實地跪著不明用眼角偷瞄師父的神情心裡忐忑不安。

 靈雲歎了幾口氣也不知道怎麽說這個徒弟才好看見他的傷勢又心疼終於歎息著說:“唉你這個孩子啊早就說過遇事不要急躁不要急躁你就是聽不進去……你的傷不要緊吧?”一邊把玄機拉了起來給他檢查手臂和左胸的傷。

 “師父我知道錯了。”玄機小聲說。

 “你這個孩子啊……知道就好。”靈雲有意再說他幾句卻一時不知怎麽措詞又心疼他傷勢不輕為他重新上藥包扎了一次便說:“先去歇歇吧記得吃藥。”

 玄機有些沮喪地走了出來他明白自己讓師父失望了。與其這樣他寧願師父責備自己一番。他對著觀外重疊的群山歎了口氣。

 玄通觀座落於深山之中這座道觀佔地頗廣建築宏偉已有四百余年的歷史。只是現在除了供奉神像的幾座大殿和一處師徒二人住的偏廂外到處蛛絲灰塵破欞舊窗斷壁禿垣院中蔓草繁茂狐鼠出沒――這座香火鼎盛時有三百余名道士的道觀現在只有靈雲和玄機一師一徒兩個道士而已。

 靈雲道長是這個道觀的主持也是玄通觀的掌門人。他五十出頭生的高瘦皮膚又黑又黃稀稀疏疏的幾縷胡須僅從外表誰也看不出他其實是個世外高人。靈雲道長法力高強但生性木訥不善於人打交道所以一向默默無聞他也缺乏治事的才能一座玄通觀在他主持下不但道士和觀產越來越少聲譽也是從有到無直到近幾年“玄通觀”這三個字在他的徒弟玄機的活躍下才又漸漸令世人所知起來至於他這個掌門人的存在與否除了他的徒弟以外再沒什麽人知道。

 靈雲道長的徒弟玄機年方二十三歲五觀堅毅身材修長是個英氣勃勃的年輕人他除了修煉之外好動不好靜喜歡雲遊四海斬妖除魔所以聲名在外早就蓋過了師父。不少認識他的人都為他感到可惜覺得在這樣一個門派中實在埋沒了他的才華。但玄機自己卻完全明白自己的道行及不上師父十分之一自己要向師父學的還多著呢能有這樣一位師父是自己的幸運。

 二十年前生於山腳下一戶農戶的玄機的父母在一年春天雙雙死於疫病。他的叔父因為貧病交加自己又有好幾個孩子實在無力再撫養他就硬著心腸把他丟棄在了山腳。玄機人生最初的記憶就是從黑夜山林的可怖畫面開始的陰冷的風把一陣陣的獸吼送到他耳邊也把他斷斷續續的哭聲送了出去。當他聽到長草中的響動驚惶地用力抹著眼上的淚水去看時出現的不是一只要拿他當點心的野獸而是一雙溫暖的手對方用笨拙的方式把他抱了起來並且脫下自己的道袍裹在了他身上。

 從那晚開始玄通觀有了十年來的第二個道士。

 “師父。”

 玄機捂著隱隱作痛的手臂回到自己房裡一進門就看見了桌子上擺的丹藥和熱湯知道這都是師父特意為自己準備的心頭更是一熱。靈雲為人寡言少語極不善和別人交流就連對自己的徒弟話也很少但他對玄機的關心表現在日常的一舉一動裡玄機心中一向把師父看作父親越是知道師父不舍得責備自己他越愧對師父而且這次的事也在折磨著他自己的良心。

 玄機用手抱著頭懊惱地感覺再次佔據了他所有的情緒。

 玄機這次下山本來只是去探望一位朋友歸途中他遇見了一個被妖怪迷惑的青年玄機抱著替天行道的打算想順手除掉這個妖怪。

 玄機現在還會想起那個混亂的夜晚:為了不傷及無辜那夜玄機把妖怪引開了男子身邊在郊外和她展開的搏鬥那隻妖怪法力不高幾十個回合後玄機已經相信自己馬上就要取勝了這時那個被妖怪迷惑的男子匆匆趕來開始玄機以為他是要來幫自己對付妖怪的誰知那個男子來到近前一劍就向玄機刺來。

 接下來的事情完全失控了玄機在毫無防范之下被男子刺了幾劍但他還是除掉了那個女妖當他因過頭來想為男子檢查看那個女妖是為了什麽法術控制他時那個青年不再向他進攻了他死死地盯著玄機留下了一句惡毒的詛咒然後橫劍自刎在那個已經化出了原型的女妖屍體邊。

 玄機一向以除妖除魔救人濟世為已任他實在難以承受一個人類為了他的行為在他面前自盡的事。

 為什麽他要尋死?妖女一死他所受到的迷惑應該已經解除了而且他也看到了那條蛇屍了呀。玄機無論如何也想不通自己明明從妖怪手中救了他他為何用那種充滿仇恨的目光看自己為何要追隨那迷惑他的妖怪而去。

 玄機雖然剛剛經歷了長途跋涉身上又帶著傷卻在床上輾轉著難以入睡。

 與此同時靈雲道長也睡不著他在想玄機的事。

 玄機天資聰明悟性過人遇事果斷反應迅……總之無論從哪一方面來看他都要比自己這個做師父的要強得多。如果他不是自己的徒弟而是拜入那些名門大派的話前途一定不可限量。可不知為什麽靈雲老覺得自己似乎少告訴了玄機一點什麽東西有一個什麽道理沒能讓玄機明白――這次事情生之後靈雲的這個念頭更熾烈了可到底是什麽呢?他敲敲腦門歎口氣怎麽也想不起來。他深知自己天資有限自幼腦子就轉得慢但願這麽下去不會耽誤了這個孩子才好。

 時間轉眼過了幾天玄機身上的傷了了大半心情也有了點好轉靈雲道長不會開導人也不會說安慰的話隻好不斷吩咐他去做些雜事讓他不再總是胡思亂想今天一早師徒二人就背上簍上山采藥去了。

 靈雲道長煉的一手好丹藥雖說不是什麽起死回生的靈藥但一般的病症都能藥到病除。山腳下的小村莊是個貧困的地方有人生病後根本沒錢請醫生治療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靈雲就成了村子的專用醫生不但免費診治還會定期去村子裡分贈一下日常備用的藥物讓村人各家各戶收起來就這樣不定時的上山采藥也就成了師徒二人的日常功課。

 玄機從小是在這山上長大的對山中的一石一木都很熟悉心中想想師父需要的藥材徑直向後山走去靈雲反而落在了他的後面。玄通觀的山後有一道瀑布瀑布從山上飛瀉而下在山崖下衝出了一個深潭潭水清沏甘美潭周圍就生長著不少珍稀的草藥玄機把簍子放在岩石上忙活了起來。但他畢竟年輕不一會就頑心大起丟下活計跳進水中用簍笠捉起魚來――雖然道士也算是出家人但玄機偶爾烤魚、捕鳥、烤野兔打牙祭師父從來沒有責備過他也許玄通觀根本沒有不許吃葷這麽一條門規吧?玄機有時候會這麽認為因為雖然聽說玄通觀是有七十七條門規但師父結結巴巴的從來沒把它們全背出來給他聽過。

 “一條!”

 “又一條!”

 玄機在水裡興高采烈地玩著不但把不快的心情丟到了九霄雲外連這次出門的目的也忘光了靈雲看著他笑著搖了搖頭自己去收集草藥了。

 一陣悠悠的笛聲在山林中響了起來。

 “師父。”玄機一聽到笛聲馬上認為是靈雲道長在吹奏的師父吹的一手好笛子這一項沒有什麽音樂細胞的玄機始終沒有從他那裡學會。這片山林中渺無人煙除了他們師徒只有幾個樵夫偶爾會出現能在這裡吹笛的除了師父還會有誰?玄機心裡這麽想著抬頭時卻看見靈雲正坐在水邊一邊整理著簍子裡的草藥一邊含笑聽著原來不是師父玄機聽那笛聲婉轉悠揚不由也聽了進去對那個吹奏者感起興趣來不知道這山裡何時來了這麽一個人呢?

 笛聲漸近似乎是吹奏者邊向這邊走來了玄機從水中爬上岸來擰擰衣擺的水他可不想讓別人看見自己這麽狼狽的樣子。當他把頭束起恭敬地站在師父身後擺出一副好徒弟的樣子給人看時那個吹笛的人已經轉過山腳出現在了水潭邊。

 那是一個年輕女子她旁若無人地走著手中持著一支竹笛竹笛是年久之物笛身已經被摸的光可鑒人尾端系了一條紅繩懸著一塊玉佩玄機認得出那隻笛子分明是師父慣用的東西――那塊玉佩還是自己在關外得到獻給師父的呢怎麽會在她手裡。

 玄機的注意力開始全在那隻笛子上等他看清楚手持笛子的“人”又吃了一驚。

 她面目秀麗身材嬌美烏黑的長披在肩後乍一看完全是個人類的美人可是她那白皙的過份的皮膚黑中透出紅色的雙眼則都說明了她不是人類的事實。她穿了一件破舊到有些地方露出肌膚的罩衣赤著腳一步步地向水潭邊走來象是沒有看到靈雲師父二人一樣。

 “僵屍!”玄機咬牙握拳從牙縫中吐出這兩個字她可以在光天化日之下行走這究竟有多深的道行了?一隻僵屍要修煉到這種地步要害多少人才夠!玄機怒生心頭伸手向背上一探去抽自己的木劍卻抽了個空才想起今天為了背竹簍自己出門時隨手把劍解下來在牆上了。這隻僵屍絲毫不把他們師徒放在眼中可見法力高強空手恐怕不是她的對手玄機四處張望一下見師父的腰上掛著劍心中一喜向師父腰間伸過手去。

 “啪。”

 靈雲道長一把把玄機的手拍開來還白了一眼:“早說過了你祖師傳下來的劍要我死了以後才能給你。”

 “師父……”玄機指著那個僵屍給他看師父不是想讓他赤手空拳去對付這個僵屍吧。

 “你說她啊她在這裡住了些日子了――就是上次你出門的第二天她就在那裡了。”

 “師父她是僵屍!而且都修煉的不怕日頭了!還有那不是您的笛子嗎?”

 “呵呵我上次來這裡采藥不小心把笛子丟在了水邊就被她撿了去這畜牲倒也風雅她吹的比我還好呢。”

 “師父!”玄機見僵屍已經走到不到十步遠的地方急得直抓頭“我去除掉她!‘

 “你沒事去除人家乾嗎?”靈雲道長不解“她住在這裡又不礙什麽事!”

 “師父她是妖物她……”玄機雙眼盯著還在一步步逼近的僵屍拉開了架式但是沒有師父的吩咐她不敢隨意出手。眼看僵屍已經走到眼前連她臉上的神情玄機現在都可以看的清清楚楚她依舊持笛吹奏著雙眼看著腳下一步步走瞄都沒有瞄玄機一下。

 靈雲道長從背後拉了玄機一把玄機後退了半步僵屍就徑直從他剛才站的地方走了過去。玄機盯著她的背影緊張的情緒還是無法松馳開僵屍還是吹著笛子走向潭邊但她忽然停止了吹奏也停下了腳步身影靜止在那裡一動不動了。

 不管師父同意不同意了玄機就把靈雲道長的劍拔了出來亮出架式等著僵屍進攻。

 僵屍沒有回頭。

 她一直盯著自己的腳下似乎在苦苦思索什麽過了一會兒她彎下腰把玄機原來裝在竹簍裡的那幾條魚拿了出來輕輕地放回了水裡。

 “哎那是我抓來要烤著吃的!”玄機叫起來。

 僵屍好象聽不到他的話她走到水邊坐在一塊岩石上從身上取出一把梳子對著水面開始梳理起長來一會又看著自己在水中的倒影呆怔怔地掉下了眼淚在水面點出了小小的漣漪。

 “師父她……”玄機完全被僵屍古怪的舉止弄糊塗了。

 “呵呵她一直這個樣子眼睛裡看不見人――不信你試試用手在她眼前晃晃看她連眼都不眨。”靈雲道長笑著站起來從徒弟手中奪回祖傳寶劍掛在腰間看著他的笑容玄機一點也不懷疑他確實那麽做過。

 “那她就一直在這裡?”玄機問。

 “是啊她來了後就住在這水潭邊從來不走遠。”靈雲道長整理一下竹簍背回背後藥采的差不多了他準備打道回府。

 “師父她……”

 “不用管她她會照顧自己。”

 “不是!師父她是妖物!”玄機又氣又急不明白師父怎麽可以忍受一隻僵屍在觀附近遊蕩的。

 “她不殺生由她去吧。”靈雲道長還是說的很輕松。不過他心裡也在奇怪他曾經跟蹤這隻僵屍觀察了她四天四夜現她滴血不沾不明白她是怎麽維持生命的看她的道行應該還不到可以吸天地靈氣維生的地步可是她的樣子又確實沒有憔悴。靈雲道長不解地搖搖頭這世上自己不知道的事真是太多了。

 玄機跟著師父離去連走邊不放心地回望讓一隻僵屍在玄通觀附近出沒不僅讓他不放心更讓他覺得是種侮辱。

 在他們師徒身後僵屍唱起了歌來憂鬱的歌聲驚起了無數飛鳥……

 僵屍從樹下走過去後玄機從樹上躍了下來他正要再跟上去一隻飛鳥從空中撲入他手中化成了一張符紙上面有靈雲道長親書的四個大字:“回來吃飯!”玄機拍拍身上的灰塵不甘心地又看了一眼僵屍的背影向回走去。

 他每天跟蹤這隻僵屍已經五天了結果不但什麽劣行都沒有現反而越來越覺得她的行為古怪有一次玄機親眼看見她從一隻狼的口中搶下了一隻野兔原本以為她是想吸那隻野兔的血誰知她只是把那隻血淋淋的兔子抱在懷裡直到它死依舊抱著不放。她那樣抱了一天一夜最後大概明白兔子是死了才戀戀不舍地挖了個坑把它埋掉如果不是她用十指挖土時利過鐵鏟玄機幾乎要懷疑她不是僵屍而是個多愁善感的大家閨秀了。

 更重要的是這隻僵屍絕對的“目中無人”――她的眼睛不瞎什麽都看得見可就是看不見人大搖大擺地在玄機面前走來走去有一次還乾脆踩著他的腳走過去完全視而不見弄得玄機快瘋了。

 又是一隻符鳥飛來靈雲道長上書三個大字:“飯涼了!”

 玄機加快腳步向回跑去。

 “這些蔬菜是下面村子裡送的和咱們觀裡種的不太一樣嘗嘗怎麽樣好不好吃?”

 “嗯好吃。”

 “這些雞蛋是村裡王大娘送的雙黃蛋。”

 “嗯好吃。”

 “玄機……”

 “是師父。”

 “你在吃筷子。”

 玄機一下子從飯桌上抬起頭來現自己確實在啃筷子。

 “你這孩子啊整天就想著那個僵屍了對不對”靈雲道長搖頭歎氣這幾天玄機什麽也不乾整天就是忙著跟蹤那隻僵屍非要抓住她殺生的罪證除掉她不可靈雲也不是在抱怨徒弟回來了卻什麽也不乾種地、打掃、洗衣、做飯這些雜事還是全推給他這個做師父的也不是在抱怨侍候徒弟──反正他也侍候了二十多年了只是總不能看著他功也不練了功課也不做了就跟在人家一個在姑娘僵屍後面滿山亂跑吧。

 “她是個僵屍我就不信她不傷人!”玄機恨恨地咬了一大口饅頭。

 “你這個孩子那有盼著僵屍傷人的!”靈雲責備說:“下午不許再去了今天是你叔叔五十大壽我給你準備了壽禮下山去給你叔叔拜壽去。”

 “師父……”玄機皺起了眉頭“我……”

 “我什麽?他是你親叔叔!”

 “他還親手扔了我喂狼呢!”玄機實在不願意和這家親威上門。靈雲道長早推開碗筷走出去了根本不聽他的抱怨。“唉……”玄機歎了口氣賭氣地把饅頭扔在桌子上。

 “師父救命!師父!救人啊!師父……”玄機淒切地喊叫在夜裡遠遠傳出去不等他走上那個小山坡靈雲道長早已提著平早日使用的藥匣拖著鞋子披著外衣飛奔了下來迎他。“師父我叔叔他……我叔叔他……快救人啊!”玄機背上背著一個人左右兩手還各抱著一個奮力向山上跑來。

 “這這是怎麽了?這是怎麽了……”靈雲道長看見那幾個血淋淋的人再看同樣也是血淋淋的玄機結結巴巴地只能說出這麽一句話來。

 “師父我沒受傷你快救我叔叔!”玄機幾乎是哭著叫出來。他因為自幼就被遺棄對叔父當然也就不怎麽親近不但不能和其他人家一樣共享天倫其樂融融反而心裡總存著疙瘩。他的叔叔在知道他被玄通觀收養後隔個十天半個月就會送些糧食、蔬菜上山來玄機長大成*人下山除妖時被救助的人家往往會給他豐厚的謝禮觀裡用不著這些靈雲道長總是讓他送到叔叔家去彼此之間來往也算頻繁叔叔嬸嬸對玄機也很親熱堂兄堂弟們簡直把玄機看成偶像可玄機就是對叔叔一家當不成親人在他的意識裡自己的親人只有師父一個人而已。

 今天去為叔叔拜壽玄機在師父再四再五的催促下才出了門他提著禮品在山上亂晃磨蹭到了二更天估計酒席快散了才往山下來想去打個轉就回來。

 玄機剛走到山腰就聽見了一陣呼救慘叫聲他丟下禮物拔劍衝下山去隻來得及看見三個人血淋淋地倒在地上而襲擊他們的那個黑影正一掠而去。

 “叔父!二位堂弟!”玄機看清楚三個傷者後來不及去追凶手先把他們扶起來查看。三個人中傷的最重的就是玄機的叔父他的兩個堂弟也是傷痕累累但在父親拚死的保護下總算沒有受致命的傷害叔父則斷了一條手臂小腹有一條幾寸深的血口右眼血淋淋的垂在眼眶外就算性命保住這隻眼睛只怕也是瞎了。玄機背起叔父挾起兩個堂弟就向山上跑他自己的醫術一般這種時候只有師父才幫的上忙。

 玄機一邊跑一邊聽著兩位堂弟斷斷續續的訴說原來山下慶壽的宴席擺開已久玄機卻遲遲未到叔父著急起來他先是打了兩個兒子上山請玄機和他師父一起來赴宴後來又覺得這樣對靈雲道長不太恭敬就親自扶了手杖上山來。其實他心裡還有個顧慮就是玄機心裡的對他的疙瘩他怕玄機是有意地不來。他當年雖然被貧困所逼一時鬼迷心竊丟棄了這個侄子但很快就良現當天晚上就上山去尋找他百般尋找不到正在以為他已經被野獸吃了悔恨難當時靈雲道長特意上門來告訴已經收留了這個孩子。從那之後叔侄之間就再也無法融洽相處了。這向年來玄機在外面收妖賺回了不少錢而且把錢財全給了自己自己一家人也賴此過上了小康的日子可他知道這是出於靈雲道長的吩咐不是玄機自己的本意。自己和侄子之間的隔閡看來是難以化解開啊……唉自己年紀也不輕了過幾年要用什麽面目去見地下的大哥大嫂。

 他邊這麽想著邊帶著兩個兒子向山上走突然一條黑影從樹上躍下來問一句:“你們可是玄機道士的親人?”也不等他們回答對方就攻擊過來。玄機的叔叔拚命想保護兒子被對方傷成了這樣凶手在玄機趕來時冷笑一聲便消失了而叔父在半昏迷中不停叫著:“去找玄機他是天師!他什麽妖怪都能降伏!”

 必竟血濃於水玄機聽著叔父在自己背上咕噥著淚水一下子落下來他大聲向師父求救飛奔上山來。

 玄機跪在師父身邊看著他把丹藥送入叔父口中又為他查傷、把脈緊張地握緊了拳頭直到靈雲道長點著露出一抹笑容他才松了口氣。

 “性命是沒什麽大礙只是右眼是保不住了左腿即使好了已後也要扶杖才能走路。”靈雲道長說出自己的診斷“先把他們扶到觀裡去慢慢再說吧。”

 玄機看著叔父和兩個堂弟昏昏睡去才出來坐在師父對面手握著拳一臉殺氣。

 “是你在外面結下的仇家嗎?”靈雲道長問。

 “不知道……可他是衝我來的。為什麽不敢直接來找我!我不會放過他的!”玄機越說越恨把牙咬的“格格”響。

 靈雲道長不再說話低頭思量著會是什麽妖怪乾的必竟玄機這向年殺過的妖怪不少會有他們的親朋好友上門來尋仇也是題中應有之意只是看對方的架式到象把玄機的生平打聽了個清楚故意先向他們親人下的手。“糟了!玄機我們快去下面村子!”靈雲道長大叫著一躍而起。

 靈雲道長和玄機匆匆奔出觀來剛剛走到山坡上就從樹隙中隱約看見了山下的火光正是村莊的方向。靈雲道長手一揚寶劍出鞘他躍在劍上禦劍而行直奔山下而去玄機還不會禦劍之術隻好在後面足狂奔。

 村人們在靈雲師徒的協住下足足花了一個時辰才撲滅大火雖然沒有什麽人受傷但幾十間房屋化為灰燼其它的牲畜、財物損失更是不計其數火熄之後村子裡一片哭聲。

 靈雲道長和玄機查看一下火果然是從玄機的叔父家燒起然後蔓延到全村的。

 靈雲道長忙著為村人們治傷玄機自己站在旁邊看著一村的瓦礫咬牙切齒忽然一個念頭浮出來他握緊了拳喃喃自語:“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等著吧!”他趁師父忙碌中沒有現自己悄悄走進了山林中。

 “僵屍你等著。”玄機悄悄返回觀裡取出了自己慣用的降妖劍又取了十幾張符咒換上除妖時穿的長袍走了出來。他不記得自己最近得罪過什麽妖物如果有就是那隻僵屍了吧。看那場瞬間就蔓延全村的大火很象僵屍的作為。一直裝作平和的樣子現在終於露出狐狸尾巴了!玄機憤憤地想著向僵屍慣去的水潭邊快步走去。

 僵屍坐在水潭邊呆呆地對著月光中自己映在水中的影子這是什麽?是一個人嗎?還是一個僵屍?她疑惑地把手向水中伸去想撫摸影子的臉影子應手而碎消失在晃動的水紋中。

 她收回手靜靜地等待影子再回來。

 她整個晚上都在重複相同的動作耐心地坐在那裡心裡反覆思索著一個問題:自己是誰?是什麽?她覺得自己是知道這答案的可是卻無論如何都想不起來。

 “我是人?”她向水中的影子問一陣風又把影子吹亂了。

 “我不是人?我為什麽不是人?”她喃喃自語地問。

 只是誰也不會來回答她她就那樣又起呆來。

 玄機站在僵屍面前用劍指著她的喉嚨但她依舊對著她自己在水中的影子看著連眼睛都沒眨一下。

 “妖孽受死吧!”玄機想起叔父的傷勢和村人們的眼淚劍一揚向僵屍刺了下去。僵屍還是呆呆的坐著即沒有躲閃也沒有抵抗當劍眼看要插入她的喉嚨時玄機皺起了眉頭他把手腕一壓劍鋒偏開僅刺入了僵屍的肩頭。

 “為什麽不出。

 僵屍肩頭一陣劇痛她低叫了一聲差點掉進水潭中去。她驚訝地現了自己肩上的傷口傷口沒有流血卻一陣陣地用痛苦刺激著她的神經。怎麽了?她茫然地張望著玄機手中持劍就在她身前不出三步她卻看不見只是捂著傷口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

 自從那個大霧彌漫的夜晚之後她的心裡也象被籠罩了一層濃霧她不但再也想不起關於什麽是人類什麽是僵屍的分別甚至再也“看不見”人類“看不見”妖怪了她就那麽一路遊蕩視而不見的穿過山林和人類的村鎮好在她大白天也可以在陽光下走使看到的人隻當她是個瘋子否定了她的僵屍身份才沒有受到人們的攻擊最後一直遊蕩到了這座山中。她在水潭中無意看見了自己的倒影心中的疑惑又生了出來一邊在腦子中為了人?僵屍?人?僵屍?這樣的問題糾纏一面就在這個水潭邊停留下來。她即然“看不見”人當然也不知道這裡不遠處就有一個道觀就有兩個法力高強、作為妖怪們天敵存在的道士存在。

 靈雲道長一開始現這隻僵屍時也嚇了一跳本來想立刻除掉她的但是僵屍象沒有看見他一樣撿走了他隨手放在地上的笛子吹奏起來聽了她的笛聲之後靈雲道長熄滅了殺機接下來又觀察了幾天他確定了自己對於這隻僵屍無害的看法之後就放棄了除掉她的打算任由她在這裡呆著。

 僵屍本身什麽也不知道每天癡癡呆呆地過著日子直到玄機的這一劍她才對周圍的世界有了幾分知覺捂著傷口張惶地在原地打著轉。

 玄機看見僵屍竟然轉過了身背對自己心中更加憤怒當頭一劍向她砍下去見她依舊不加抵抗在最後關頭又偏開了劍鋒砍中了她的手肘。

 僵屍一下子坐倒在地上張大了眼睛看著周圍痛苦逼迫著她去尋找是什麽在傷害她終於依稀看見了一把劍的影子。

 玄機看著她的樣子後退了幾步這隻僵屍的茫然不象裝出來的而且剛才在生死關頭她為什麽還要裝作?玄機回憶著一閃而過看見的那條傷害叔父的影子那個家夥動作十分靈活但眼前這隻僵屍的舉止不僅說不上靈活連轉身時都能差點被自己的衣擺絆倒簡直就是笨拙。

 “難道不是她?”玄機對自己的判斷生出了疑問。

 僵屍總算站了起來猶豫地看著眼前的那柄劍腦海中依稀記起這是人類道士使用的木劍專門用來除妖的武器。

 妖怪?人類?

 僵屍喃喃自語著她看著自己的傷口皮肉翻開著卻一點血也沒有流下來。“妖怪……妖怪……”她驚惶地後退著雙手抱住頭晃動著終於出了一聲嚎叫:“為什麽我不是個人?為什麽?”

 玄機皺起了眉頭僵屍的舉動完全把他弄糊塗了。

 “我怎麽不是個人!我為什麽不是人!”僵屍反覆嚎叫著用手、用頭胡亂撞擊著周圍的樹木這時僵屍力大無窮的特點也揮出來了不出幾下一棵手臂粗的小樹便被她用手拍斷又去用頭撞起一棵大樹來。

 “她瘋了……”玄機雖然不知道妖怪是不是也會瘋可是眼前的僵屍確實是瘋了的樣子。

 玄機的精神全部集中在僵屍身上時一條黑影無聲無息地從樹上掠過猛地向他撲了下來。

 玄機聽到耳後的風聲就地一滾躲過了這一擊橫劍當胸盯住那個在樹林中來回跳動的影子看著那個敏捷的身影他明白襲擊叔父放火燒村子的是這個家夥。目光跟著對方移動了一會兒雖然對方動作快如閃電玄機還是漸漸看清了對方的模樣一條蛇樣的身體上生著四隻翅膀三隻腳正用腳爪和翅膀的力量身體一弓一弓地在林子中穿梭遊走它臉上生長了六隻眼睛閃閃光也正在看著玄機尋找他的空檔進攻。

 “酸與?”玄機握緊了劍。他不記得自己什麽時候惹上過這樣難纏的妖怪不過只要是妖怪全都一樣何況它還傷了叔父燒了村子“殺!”玄機吐出了一個字。

 酸與不僅僅是在快的移動它同時也在林中中以玄機為中心散布一種使人產生恐怖的力量那是它這一種妖怪特有的力量能輕易使生物特別是人類對周圍的一切都生恐怖。玄機身為修道之士當然不會輕易被它的力理乾撓但是也不得不凝神對抗。

 “為什麽!”旁邊的僵屍即看不見人類的道士也看不見酸與依舊在因為自己的內心痛苦的嚎叫她一揚手又推到了一棵樹出了一聲長長的吼叫僵屍本身的妖氣彌漫開來反而把酸與的力量衝淡了不少。

 玄機看準時機一劍向酸與刺去酸與身法極快一抬翅膀便掠出了數米但玄機的度也不慢腳在樹乾上一點緊追趕不放。酸與回頭一翅膀掃來玄機腳步勾在樹枝上身體一下子倒掛起來躲過了這一擊手一揚一張咒符向酸與射去酸與急下降咒符打在樹上爆出一團藍火。

 玄機從樹躍下來站在了酸與對面冷冷地說:“妖孽竟然自己跑到玄通觀來找死!今天貧道就成全了你!”

 “哼誰生誰死還不一定呢!”酸與的聲音中也全是恨意“牛鼻子今天我要你給倩倩償命!”它的身體在地上一轉化成了一個青年女子手中持了一雙寶劍向著玄機亮開了架式。

 倩倩是誰?玄機不知道不過多半也是隻什麽妖怪他懶地去問究竟口中念念有辭推動咒法向酸與攻擊同時的酸與也口中念咒手中舞劍衝上來和玄機打成了一團。他們的劍法和法術把四周弄的飛沙走石樹折草斷附近的飛鳥走獸早已逃了個乾乾淨淨只有那隻僵屍還在那裡向樹木泄不時出幾聲吼叫。

 玄機這幾年來行走天下也算身經百戰卻很少遇見眼前這樣的對手酸與不但法力高強她的劍法也刁鑽古怪完全出了玄機原來的經驗范圍一上來玄機被她攻了個手忙腳亂但漸漸靜下心來玄機穩住了陣腳抓住了對方劍術的脈路後他慢慢攻多守少佔起上風來。

 “牛鼻子到有一套難怪倩倩會死在你手上今天不為她報仇我誓不甘休!“酸與信誓旦旦想到自己好友的慘死無形中增添了一份力量。

 “我不管你說的倩倩是什麽東西你傷我叔父火燒村莊就是該死!明年今天就是你的祭日!”玄機想起叔父渾身是血奄奄一息的樣子也不由殺機陡生。

 “你殺了倩倩夫妻難道就不該死!“酸與說起自己的好姐妹鼻子一酸“還連帶他們沒出生的孩子你好狠的手段!”

 “妖孽哪個不該死!”經過了叔父的事玄機更堅信自己的這個看法。

 “倩倩的相公可是個人類你不是一樣不放過!”

 “人類?”玄機一下子想起來了那一天那個個年輕劍客就是那樣稱呼那隻蛇妖的:“倩倩……”原來這個酸與是為那件事而來的。殺妖怪玄機根本毫無愧疚更在乎她是不是有身孕(妖怪的孩子長大了不一樣會害人!)可那個劍客是人類卻是因為那件事自刎而死的玄機近來一直為這件事後悔不已雖然不知道為什麽那個劍客會自殺可是我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死……想到這裡他的動作慢了下來。

 “想起來了吧!你這劊子手!還我朋友命來!”酸與衝上來又是一波疾的攻擊。

 “即使我有錯也不是錯在殺了妖怪!”玄機馬上甩開心中的懊惱開始還擊。

 他們帶起的風越來越急就連那個僵屍也覺察到了不對勁呆呆地向四周看著她眼中依舊沒有兩個搏鬥者卻清楚地看見了兩團相互碰撞著的法力、劍氣這種她從來沒見過的情景吸引了她的全部注意力。

 “殺了人家一家三口竟然毫無愧疚把你千刀萬剮也不足以解我心頭之恨!”

 “斬妖除魔本來就是我輩份內之事我何來愧疚!”

 玄機與酸與還是一邊打鬥一邊彼此嘴也說個不停。

 “倩倩幹了什麽傷天害理之事!”

 “她迷惑人類男子!”

 “哈哈迷惑!他們是堂堂正正父母之命、媒灼之言成的親!”酸與怒叫倩倩的父母為什麽要把她嫁給一個人類這一點連她這個好朋友也想不通。

 “那……那又怎樣……”玄機心裡有九分不信卻也有了一分理虧如果真是這樣自己不就成了亂傷無辜了嗎?而且……那個劍客最後的眼神充滿了仇恨和詛咒地看著自己那不是被妖怪迷惑的眼神而是真的被人殺妻害子之後才有的仇恨……玄機想到這裡身體顫抖起來他本來介意的只是連累人類自殺這一點而已而現在……

 酸與劍一劃隨著一聲輕響一時分神的玄機手中的劍脫手飛了出去。

 “受死吧!”酸與喝罵著連連向赤手空拳攻去玄機和她的功夫本來就在伯仲之間現在丟了武器一下子處於了下風他狼狽地閃躲用帶著的咒符反擊。

 幾點血花飛濺被劍風蕩到開沾到了旁邊的僵屍臉上。她用手摸摸臉然後看著自己雪白的手指上那幾抹紅色的液體。

 “血……”

 “這是血……”

 她喃喃自語著不由自主地把手指放進口中吸吮起來血腥和法師血中淡淡的法力的味道瞬間彌漫她全部神經她的眼睛中火紅的顏色覆蓋了黑色的瞳孔。

 “血血!”身體對食物的渴望佔據了全部的思想她低聲咆哮著四處尋找血的來源。

 玄機拋出了最後的一張符又就地打滾才躲開了酸與的一擊現在情勢急轉直下他身上多了十幾處大大小小的傷口完全處於只求自保的情形下了。

 一陣低吼從旁邊傳來玄機百盡快之中用目光一掃看見那隻僵屍目色如血正惡狠狠地盯著自己雙手如鉤舉在胸前一付隨時會撲上來的樣子。

 “完了!”玄機一陣懊悔剛才為什麽不致這隻僵屍於死地現在同時被這兩個妖怪攻擊的話自己想保住性命就難了。

 僵屍卻一直沒有進攻。

 當她的眼睛終於“看”見了目前搏鬥的人和妖怪時她的第一個念頭就是撲向人類那是可口的食物尤其是他身上正在流著的血香味一陣陣飄來她的口水都快流下來了。可是腦海中卻有另一個聲音阻止了她:那是一個人類一個人類。

 人類食物……

 人類不是食物……

 人類……

 僵屍死死盯著玄機反覆在心中起伏著兩個皆然不同的念頭。

 酸與一聲大喝雙劍一柄刺中了玄機的肩一柄刺中了他的小腹在他後退時又追上一劍砍中了他的小腿。玄機摔倒在地酸與踏上一步冷笑道:“償命來!”雙劍當頭向玄機劈下來。玄機一閉眼等著承受那致命的一擊。

 僵屍的吼聲打破了玄機臨死前心裡的空白。他睜開眼睛不僅酸與的劍沒有落到身上僵屍的利爪也沒有僵屍與酸與已經打在了一起。

 酸與又氣又急她雖然早就看見了這隻僵屍但根本沒把這種低級妖怪當作一回事而且作為一隻怪物僵屍即使要出手也不會站在人類那邊吧?她心裡是以為這隻剛剛被玄機打傷了的僵屍留在旁邊觀戰是為了找機會向玄機報復或者等戰鬥結束去吃失敗者的血肉的她怎麽也想不到僵屍會在自己馬上就要取勝的關鍵時刻向自己出手。

 僵屍的手臂被劍刺中出了一聲痛苦的嚎叫。她原本的猶豫在玄機將要被殺的一瞬間被“救人”這個詞蓋了過去。她幾乎沒有細想就撲向了酸與在千鈞一之際推開了她的劍。“不能讓妖怪殺人!”僵屍的心裡現在只有這麽一個念頭。

 與劍法高強身經百戰的酸與相比僵屍的攻擊簡直可以用遲鈍來形容但她的一招一式中包含強大法力卻讓酸與吃驚。這不是一隻僵屍應該有的力量這種法力甚至不應該屬於妖怪這更像是人類的修道之士的法力――後土帝當年製作的神佩本來就是為人類的修道者提升法力所用的是在諸神之戰中不得已的舉動恐怕他自己也想不到其中的一塊會在當時沒有派上用場並在人類中代代相傳了下來最後成就了一隻僵屍。

 屬於神的力量保護了僵屍使她在酸與一次又一次的刺中之下受到的只是一些皮肉之傷但是身上的疼痛還是讓她吼叫起來揮動雙手胡亂攻擊著。

 “不行……”玄機捂著傷口勉強靠著樹站起來他已經看出來論實力僵屍遠遠勝於酸與可是她不但笨手笨腳地不會任何功夫甚至連法術也不會一個這麽下去她總是要敗在酸與手中的玄機深吸一口氣拖著受傷的腿向自己掉在草叢中的劍走去。

 “嗷……”僵屍一爪沒有撲中對方反面被對方在背上踢了一腳摔倒在地腰部又挨了一劍氣極敗壞地嚎叫起來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向酸與撲去。

 這場搏鬥看起來是酸與佔了絕對的上風其實她的心裡也在暗暗叫苦僵屍的法力在身體周圍形成的防護使她無法給予對方重擊更可怕的是現在這種法力被憤怒的僵屍的情緒影響正在向外擴展也就是說酸與想放棄這場戰鬥都很難了。

 “同樣是妖怪你為何要幫助人類!那個道士剛剛還傷了你不是嗎、我只是要殺他不會和你爭奪食物的!”酸與開始對僵屍曉之以情動之以理。

 “嗷嗷嗷……”僵屍一個字也沒聽進去。

 “你瘋了嗎?身為妖怪竟然幫助人類!”酸與扯著脖子叫。

 僵屍的回答又是一拳打過來。

 “你到底是不是妖怪!”酸與恨這個妖怪的“親人”行為。

 這次僵屍有了反應她呆呆地看向酸與問:“我是什麽?”

 “你是僵屍!是妖怪!你以為自己是什麽!是人不成!”酸與氣急敗壞地嚷。

 “我是……妖怪……”僵屍的動作一下子凝固了“我不是人……”

 “當然不是你腦子壞了!”酸與覺僵屍的殺氣和法力全消的無影無蹤以為她終於明白過自己是妖怪來了(剛才她是怎麽了?間歇性神經病?)不論如何她是不想再和這隻僵屍戰鬥了所以謹慎地一步步後退直到到了安全的距離才開始用目光尋找玄機正好看見玄機拾起了他的劍。

 “臭道士別想走!”酸與丟開在自言自語的僵屍又向玄機撲去。

 “鐺!‘

 玄機勉力舉起木劍和酸與的精鋼劍相擊的結果是桃木劍被齊柄削斷。

 “看你還往哪裡逃!”酸與終於等到了這復仇的一刻了毫不猶豫的一劍直取玄機喉嚨。

 一股巨大的吸力憑空傳來酸與難以置信地現是僵屍張開的雙手把自己吸過雲的。“怎麽會?她怎麽可能使出這麽強大的法術?”這也是酸與的最後一個念頭了因為僵屍的雙手馬上就直接插入了她的背心一直捏碎了她的心臟。

 “我為什麽不是人!”僵屍舉著酸與的屍體吼叫方才酸與斬釘截鐵地說她不是人把她好不容易生出的對自己意志的控制又擊了個粉碎她瘋狂地吼叫破壞把手上的屍體丟在地上踐踏當她感到累了的時候屍體流出的血吸引了她――這次不是人類所以她沒受到自己內心的任何阻止――她撲到了酸與的屍體上大吃了起來。

 玄機默坐在一棵樹下努力地調整呼吸四周全是打鬥的痕跡酸與的屍體被撕扯地七零八落僵屍正趴在上邊吸吮咀嚼――靈雲道長趕到時看到的就是這樣的情形。

 “師父……”玄機掙動一下身子叫。

 靈雲道長戒備地看著僵屍他一時還沒有弄清楚是不是這兩隻妖怪聯手對付自己的徒弟。

 “是她傷了叔父燒了村子……她殺了她。”玄機指著兩個妖怪有氣無力地解說不論是酸與來復仇的原因敗給了酸與的事還是最後因為一隻瘋(?)的僵屍而得救的事都是以給他沉重的打擊三重打擊和身上的傷加在一起使他看見師父簡單地說了幾句後身體一軟便昏了過去。

 “玄機!”靈雲道長慌亂地檢查了徒弟確定了他沒有受什麽致命傷後才松一口氣為玄機包扎傷口抱著他站起來後靈雲道長的目光和僵屍遇在了一起“喔你看得見我了?”靈雲道長從僵屍的神情中知道她不是再對自己視而不見了。

 僵屍剛剛吃飽嘴角上還滴著血開始用判別食物好壞的目光看著靈雲道長。

 妖怪果然還是妖怪靈雲道長歎口氣暗中開始蓄力。

 “人類……”僵屍的目光又平和下來自言自語起來。

 靈雲道士驚奇地現這個僵屍對人類毫無惡意她投在玄機身上的目光甚至有幾分關切。

 “我是妖怪……我是妖怪……”僵屍又開始對眼前的人視而不見自己咕噥著用腳去踩酸與的屍體。

 靈雲道長把玄機放在樹下小心地靠近僵屍――不管怎麽說她的神智看起來不是很清醒一旦狂是很危險的事靈雲道長看著她不停地踐踏撕扯酸與的屍體把屍體撕成一塊一塊的忍不住伸手拍拍她的肩。

 僵屍猛地回過頭來直勾勾地看著他。

 “停手吧她都死了。”靈雲好言相勸。

 “妖怪!妖怪!”僵屍又用力踩了屍體幾腳口中吼叫著。

 靈雲皺皺眉頭這個僵屍看起來很討厭不對是很痛恨妖怪的樣子。

 “我為什麽不是人……”僵屍又改變了台詞開始出這樣的咆哮同時夾雜著一種“嗚嗚”的近似嗚咽的聲音“為什麽不是……為什麽……”她放開了那具已經不成樣子的屍體開始攻擊周圍的樹木。

 “你的身子吹得真好吹笛子的時候真象個人。”靈雲道長很想安慰安慰她卻又想不出什麽安慰的話想起了她的笛聲便這樣對她說。

 僵屍一下子停止了所有動作似乎在想什麽接著開始手忙腳亂地在自己身上找了起來:“笛子我的笛子呢……我的笛子……”那支原本被她插在腰帶上的竹笛和酸與搏鬥時不知何時落在了地上早已在兩隻妖怪爭鬥中被踩了個粉碎僵屍怪叫著撲了過去把笛子的碎片握在手中竭力要把它們拚起來。可是竹笛已經分成了幾十片怎麽還拚得起來倒是笛子上附的那塊玉佩僅僅被踩進了土中還有半片是完好的僵屍把它握在手中跪在地上嘶聲叫起來。吼叫聲越來越低最後靈雲看到她竟然開始低聲啜泣起來他從來不知道一隻僵屍會為了一支笛子流淚。

 沉默了片刻靈雲道長從袖中抽出了自己的一支玉簫這支簫是玄通觀的開山師祖一代代傳下來的遺物之一靈雲不擅長吹簫所以平時隻使用自己的那支笛子但他還是把這支簫一直隨身攜帶著現在他把玉簫輕輕遞到了僵屍的面前。

 僵屍愕然地看著他。

 靈雲道長把玉簫向前送了送示意她接過去這個僵屍救了他視若親子的徒弟就把這支簫當作謝禮好了。

 僵屍端詳了他良久依舊跪在地上高舉雙手接了過去。靈雲道長抱著玄機離去之時身後傳來了嗚咽的簫聲……

 玄機一起床練完功就忙著打水、澆菜、洗衣服然後老老實實地拿起掃帚打掃起院子來。他會這麽勤勞只是因為住在觀裡養傷的叔父看到他們師徒倆的生活方式後驚訝地一句話:“玄機……你你竟然讓靈雲仙長給你燒飯洗衣、鋪床!這這……這簡直……”(然後老人心裡一急兩眼一翻昏過去了)。玄機這才意識到自己二十多年來竟一直象個小孩子一樣在讓師父照顧自己。這次酸與的事已經讓了成熟了不少反省之余便每天跑前跑後作起孝順徒弟來反而是伺侯徒弟慣了的靈雲道長一時有些適應不了。

 “玄機那些衣服放在那裡待會我洗就行了。”

 “玄機啊你打了水就去玩玩早飯我做吧。”

 “玄機……”

 玄機一邊乾活靈雲道長就一直跟在身後邊羅嗦這反而讓玄機越體會到自己過去的不孝加倍賣力了起來。

 玄機把前院掃乾淨取下門栓打開了觀門卻被眼前看見的事物一下子驚呆了:

 那個僵屍跪在觀前雙手捧著那支玉簫過頭一動不動地看著觀門。她的長梳理的一絲不亂身上七零八落的衣服也用藤蔓連接的十分整齊原本雙手長長鋒利的指甲已經剪掉了不再是那對令人望而生畏的爪子而是一雙纖長柔美的玉手玄機驚愕地看著她又看清了他手中的玉簫――這分明是祖師爺傳下來的東西嗎?(他不知道靈雲道長把玉簫當作謝禮給了僵屍的事)她怎麽弄去的玉簫被她白皙的手捧著越顯得翠綠晶瑩玉簫的尾端用紅絲系上了半塊玉佩玄機也還記得那是師父笛子上原本有的東西。

 “你要幹什麽?”僵屍這樣的舉動總不象是有惡意而玄機經歷了這次的事件原本急躁的脾氣不知不覺也改了一些走近幾步問。

 僵屍連連頓卻一句話都不說流露出哀傷乞求的目光。

 “玄機門口不用掃了先去吃飯吧……唉……”靈雲道長一步跨出來看見了門口的情形。僵屍一看他出來向前膝行了幾步來到他腳邊雙手把玉簫舉起來雙眼緊緊盯著他的臉。

 “你來還給我?”靈雲一時有些弄不清她的來意。

 僵屍不說話只是磕頭。

 “你若是喜歡留著就是了。”

 僵屍抬頭看著他流下淚來。

 “好吧你既然專程送回來了。”靈雲道長接過了玉簫僵屍臉上露出了喜色但是他接下來的話卻讓僵屍又大失所望“這是道觀不是你該來的地方去吧山林之中有的是你的棲身之地只要你潛心修煉不胡亂殺生蒼天終不會負你的。”

 僵屍跪在原地呆呆地看著靈雲道長和玄機一前一後走進了觀內玄機臨走回頭看了看她還關上了觀門。

 黃昏時忽然下起了雨一直下到午夜雨勢不但沒有減弱反而越大了起來。靈雲道長還沒有就寢他一個晚上已經跑到窗邊看了幾十次雨勢向剛從門外進來在收傘的玄機問:“怎麽樣?她走了嗎?”

 玄機讓他失望地回答:“沒還在門口呢。”他搖搖頭加上一句:“五天了看來她打定主意耗下去了。”

 “下這麽大雨她又跪了好幾天了……”靈雲明顯地十分擔心。

 “她又不是人類。”玄機對師父的不安不以為然。

 “可是好幾天了……”靈雲自言自語地說他倒不是不知道那個僵屍想幹什麽可是自己畢竟是道家弟子這裡畢竟是間道觀讓一個僵屍走進來未免……唉靈雲道長開始歎氣自己處理事情的才能怎麽就這麽差呢。

 僵屍跪在雨中雙目一刻也不離開玄通觀的大門她想要離人類更近一點想讓自己更象一個人類她覺得那個把簫給自己的道人一定可以使自己更象人類的。

 一道閃電撕開了夜幕接著雷聲在山林上空滾過僵屍縮縮身子象她這樣的妖怪最害怕的就是天雷又是一道閃電疾雷擊下打中了山中的一棵樹在大雨中還是升起了一團煙氣僵屍在雷聲中閉上了眼恐懼緊緊抓住了她覺得下一道雷就要擊在自己身上了。

 “逃走逃到山裡去……”她心裡生出了這個念頭可是另一個更加清晰的念頭告訴她一旦離開了這裡自己可能永遠不能成為人類了。

 天上的雷電就象現了這個僵屍一樣一道接一道的響起其中一些擊落下來打的樹木推折碎石亂飛其余跟離僵屍越來越近。僵屍渾身顫抖雙手抱頭趴在地上當一道雷電打在身邊不到三步的地方時她幾乎就要爬起來逃了可是終於是忍了下來閉上雙眼聽天由命。

 又是個疾雷這次雷從僵屍頭上掠過打在了她面前地上出現了一個拳頭大的坑空氣中彌漫開一股硫磺。僵屍雙手摳著地面十指全插進了泥土中死死咬著嘴唇但就是不逃走對她而言不能象人類一樣活下去就這麽死了也罷。

 觀門忽然打開了。

 靈雲道長揮手向空中拋出一張符咒遣返了請來的神將歎口氣對僵屍說:“想進來那就進來吧。”

 重新梳理過換上了一件寬大道袍的僵屍垂著手恭恭敬敬地站在桌邊靈雲道長坐在桌前上下打量著她。玄機侍立在靈雲身後心裡因為師父讓僵屍進觀來和師父把他自己唯一的一件新道袍給了僵屍穿而不快。

 “你都跪了那麽久了坐下吧坐吧。”靈雲道長伸手讓她坐下。她反而後退了半步又跪了下來。“唉你好端端的為什麽非要……非要……”靈雲道長措著詞想了半天才說:“非要做人呢。”――這與其說是他看出了僵屍的目的不是說是種直覺這個僵屍似乎極度厭惡自己身為妖怪的事實。

 “請道長慈悲。”這是自從一開始僵屍開口講的第一句話。

 “唉……”靈雲道長仔細打量僵屍再度覺得她和一般僵屍不同的地方原本他就在奇怪了她不怕陽光不吸血也可以活很久而且她身上很清楚的保留著人的痕跡即沒有遍體生出長毛手指、眼睛、牙齒也都還是人類的樣子唯一象僵屍的只是那種慘白的膚色而已。“如果不介意你可不可以洗洗你的來歷?”

 僵屍又給靈雲嗑了個頭開始講敘她腦海中七零八落勉強拉攏起來的一星半點記憶:成於僵屍以前的她唯一可以記住的就只有無邊無際遮住了整個天地的大霧霧中有血紅的花朵象在飛舞一樣……然後就是黑暗、冰冷的墳墓中漫長的等待一直到可以移動身體鑽出了地面漫無目的的遊蕩、殺生和之後難以言諭的悔恨……那個大霧的清晨和那個和她說話要給她梳頭的女人那些又出現在她眼中的飛在霧中的花一直張不開的手中握著的玉佩……

 “原來如此是你的陪葬之物保住了你的人性不泯。”靈雲道長聽完了她的故事心裡對這個女子充滿了同情一個才貌雙全的絕代佳人青年早逝死後被埋在亂葬崗上手中緊緊握著的一塊玉佩是僅有的陪葬雖然無從知道事情的始末但“紅顏薄命”這幾個字是免不了的了。她不願意做妖怪一心想做人自己實在也不忍拒絕她。他這麽想著向玄機投雲詢問的眼神。

 玄機雙手握緊心裡在想的卻是:“她吃過人!她果然吃過人!”

 “玄機你怎麽看?”

 “師父她以前吃過人現在既然有了悔過之心您不殺她饒她去就是了總不能把她留在這裡吧?”

 “難得她有心向善現在把她趕走斷了她向善之路她出去後再成了為惡的妖怪怎麽辦?”

 師徒二人的談論僵屍全都清清楚楚地聽著她低著頭咬著唇等待他們給自己一個“判決”。

 “聽你的噪音象是南方人”靈雲道長終於開口了說的卻是不相乾的話“你既然不記得原來的名字了又是遠從南方孤身漂泊至此的以後就叫你南羽吧。”

 僵屍睜大了眼睛靈雲道長賜給自己名字這意味著什麽?難道……

 果然靈雲道長又接著說:“我們玄通觀一共有七十七條門規(玄機:~~~~~)我會慢慢說給你聽的(玄機:其實不聽也沒關系)你先跟我來參拜一下列祖列宗的牌位吧。”

 “道長您……不師父……”僵屍流著淚在靈雲道長面前連磕了九個頭從此之後她就成了玄通觀的一名弟子也有了“南羽”這個名字。

 眼看酷暑將至南羽早早地就在每間屋子的門窗上掛上了竹簾還特意從山下購買了綠豆用來煮湯消暑幾年前她在窗下種的竹子也已生長成林風過竹蔭吹入屋中使夏天顯得也不那麽熱了。

 靈雲道長坐在窗邊看見南羽把進井水中湃過的瓜果削皮切好端到面前又去拿桶打水時忙叫:“南羽啊打水這樣的力氣活叫你師兄去就行了――綠豆湯還有嗎再給我倒一碗。”他的心裡真是感動而欣慰終於享受到被徒弟侍侯的日子了。

 南羽來的玄通觀轉眼間已經過了三年三年中觀中的大小雜事從洗衣、燒飯到打掃、種菜甚至裁布製衣縫補刺繡這些南羽全一手包辦再不用靈雲道長操半點心。自從她來了之後不但師徒三人住的廂房永遠一塵不染連那些無人住的房子前也被她種植了花草打掃的乾乾淨淨現在觀裡就算一下子來上三四十個道士都不必再去專門整理住的地方。

 開始玄機還在為南羽搶了他孝順師父的機會不快不過幾個月後他那股勤快勁過去了也就樂得讓南羽去做這一切再過上個月他自己的衣服、鞋襪、亂七八糟的雜活也自然而然、順水推舟地全由南羽包了。

 “師兄喝碗湯吃水果。”南羽把綠豆湯和水果捧到玄機桌上。

 綠豆是南羽用自己刺繡的繡品從山下換來的西瓜是她從山下討來種子自己種的其它水果是她在深山裡摘回來的總之自她來了之後玄通觀整體的生活水平大大的有所提高。

 玄機接過湯碗淡淡道了聲謝這幾年來他對於南羽本身倒沒有什麽可挑剔的但是他心裡念念不忘南羽是個僵屍的事實她現在是安分守己萬一有一天妖性作呢?師父又教給她不少道家的法術到時候要降伏她可是難上加難。正因為心裡一直有這樣的念頭所以他對南羽一直冷冷淡淡的免得將來有一天要生死相見時下不了手。

 南羽對玄機也無法象對待師父那樣自然放下碗快離開了他身邊。她知道和靈雲道長不同玄機是用人類和妖怪的分類方式來分類善惡的他有意無意中表現出來的敵意和戒備使南羽不得不在他面前一舉一動都小心謹慎心中對他也不得不多了一些提防。

 兩個徒弟之間各存心病靈雲道長渾然不覺玄機和南羽卻各自心裡一片雪亮。他們倆的共同之處就是對師父十分尊敬所以在靈雲道長面前倒是一向十分融洽極象一對是兄妹的樣子。

 南羽為他們師徒都放好了飲品退出去回到了自己的廂房她住的屋子象靈雲師徒一樣簡單樸素根本看不出是女性住的地方。而對南羽而言有間象人類一樣的住房她已經滿足的不得了更不會去挑三撿四。

 她拿起桌子上的一個瓷瓶輕輕喝了一口裡面深紅色腥氣撲鼻的液體――那是玄機在外降妖之後專門為她帶回來的妖血。南羽不管怎麽想做人依舊不能吃人類的食物為生如果強行不飲血的強撐不但她的修行永遠不會有進展只怕有一天她身體衰弱到了一定程度會迷失了本性完全變成妖怪所以靈雲道長為她想了這個折衷的辦法用妖血配合他煉製的丹藥做為南羽的食物。

 南羽放下瓷瓶目光中露出悲傷她真的不想飲血就算是妖怪的血也一樣可是為了不變成妖怪為了活下去她又不得不這麽做每天的進餐對她而言都是一種折磨使她心裡難以言渝的憂愁、自責。

 她就著血液吞下去一顆丹藥後盤膝坐到床上按師父教的方法修煉起來。

 在修煉方面南羽的情況卻很特別:她現在的身體可以說是半人半妖但是在她從屍體化為僵屍的過程中玉佩為她保住的屬於“人”的部分主要是在思想和外貌上(南羽:幸虧如此)她的身體主要還是僵屍的身體所以學習道家的法術就難免會事倍功半普通人一年學會的東西她三年也學不到八成不是她腦子不夠聰明而是她的身體本能的在抗拒這些修煉方法。這三年來除了學習一些法術來運用她自己本身的法力外她幾乎沒多大的進步。

 靈雲道長針對她的情況有兩個提議:一是乾脆按照妖怪的方式修煉反正采藥和煉丹也是道家的修行方式之一再配合吸取日月精華南羽的法力一定可以飛進步;另一個就是用時間來彌補反正她是個妖怪可以活到人類幾百上千倍的時間慢慢來總也會有成績。

 南羽連考慮都不用就選擇了後者她不願意再和“妖怪”的方式沾邊了這個決定倒讓玄機松了口氣。

 既然抱定了慢慢來的念頭修煉的進展雖然極慢南羽也不著急能象人類一樣修煉對她來說已經足夠了。她有空就練除了服侍師父收拾打掃外從來不讓自己閑著在靈雲道長眼中她比自己這個師父和她師兄都要勤奮多了。

 南羽沉浸在練習中漸漸忘卻了身外的世界直到一聲巨響從庭院中傳來她才驚訝地睜開了眼接著靈雲道長的一聲呼叫傳來南羽來不及多想縱身從窗戶跳入了院子裡。

 當南羽匆匆趕到院子裡時靈雲道長和玄機已經在那裡了玄機持劍和兩個化成*人形的妖怪對恃著靈雲道長則半跪在地上給一個渾身是血的和尚把脈剛才他的呼叫就是看見這個和尚倒在院裡時出的。

 “師兄他們是什麽人?”南羽躍到玄機身邊抽出兵器和他並肩而立。她不會用劍靈雲道長特意為她在丹爐裡煉製了一支竹簫作為兵器。她用簫指著對方站在玄機身邊反而讓對方兩個妖怪吃了一驚。

 “不知道什麽東西竟敢追殺慈生大師直到這裡。何方妖孽膽敢闖我玄通觀活膩了嗎!”玄機前面的話是回答南羽後面卻是在向妖怪們喝問在兩個妖怪身後觀門不知被他們用了什麽法術弄開其中一扇倒在地上。南羽看清了這樣的情形心中也冒出了一股怒火。

 兩個妖怪一點也不把玄機放在眼中反而上上下下打量著南羽畢竟能在一間道觀中看見一個僵屍的機會並不多更何況這個僵屍還明顯地站在人類一邊。當他們看清了南羽的面容和寬大的道袍掩住的嬌曼身姿後竟然相互笑起來對南羽露出色迷迷的神色眼神也不懷好意起來。

 “妖孽受死!”玄機劍一揮向他們撲了上去南羽緊跟其後用竹簫點向其中一人。

 兩個妖怪卻不和他們動手急急後退飛身躍上了觀外的一棵大樹其中一個口中喊道:“牛鼻子們記著和我們尊者做對沒什麽好處愛惜性命的別多管閑事!”說完一起向遠處飛去只聽見他們相互“嘖嘖”笑著似乎還在說:‘這個僵屍長得不錯。“不夠風騷我不喜歡你要還湊合”之類的話。

 玄機和南羽立刻就想追上去。

 “玄機、南羽”靈雲道長叫住了他們“慈生大師的傷很重你們快過來幫忙!”

 靈雲道長平生不善與人交往又不喜歡出門大半輩子來離開這座山的次數都可以數得過來。所以也沒什麽朋友唯獨這位慈雲大師和他相交了幾十年雖然彼此數年得見一面心裡卻都把對方視為知己。現在慈雲大師傷痕累累地逃到這裡難怪靈雲道長會驚慌。

 好在靈雲道長的醫術確實高明加上慈雲大師幾十年的修為打底經過了兩天三夜後慈生大師終於睜開眼。

 “靈雲……”他看見幾天幾夜守在他身邊的老友也顧不上感激一把抓住靈雲的手:“快去……救我寺的僧人……救……蒼生……”他的口齒不很清楚可還是斷斷續續地把事情的前因後果講了個大概聽完他的話後靈雲道長和玄機、南羽的神色都更加凝重起來。

 靈雲道長給激動的慈生喂了藥使他入睡後用商議的目光看著徒弟們他對自己的處事能力和應變能力都頗覺不足所以有事總是先和徒弟們商量。

 “師父讓我去!”玄機馬上請戰。

 “師父我……”南羽看看玄機小心地說:“聽慈生大師的說法敵人不但實力強大而且數目眾多恐怕師兄會雙拳難敵四手我願意陪師兄一起去。”

 玄機心裡不願意和她一起行動但也知道她說的有理所以沒有反駁。

 靈雲沉吟片刻說:“玄機你去請你叔父上山來幫忙照顧一下慈生咱們師徒一起去見識見識這個人物!”他為了老朋友受傷的事十分激動一向不喜歡出門的他竟然主動提出了要遠行。

 玄機和南羽對視一眼都露出了喜色。

 暮色朦朧江南水鄉的一條鄉間小路上走來了三條人影三人中兩男一女都是道人打扮向收工的農人客氣地打聽著路這就是靈雲道長和玄機、南羽師徒三人了。

 “師父再往前走十裡路就是伏馬山我們是找個地方落腳還是連夜趕路?”玄機回來向靈雲道長稟報。

 靈雲道長看看天色想想他們三人的腳程也不忍心讓徒弟們太累便說:“找個地方住一夜吧明天怎麽也會到了。”

 玄機馬上說:“剛才問了村人在村口山腳有座破廟荒棄已久了我們可以去那裡歇歇腳。”他早就料到了師父會這麽決定所以事先打聽好了。

 靈雲道長一笑:“好就去那裡住一夜。”

 荒落了不知多久的土地廟總算還有個屋頂可以讓人棲身師徒二人簡單的吃了點乾糧便各自靠著牆壁休息其實三人中真正睡的著的也只有靈雲道士而已。

 玄機的應敵經驗比師父和南羽加起來都不知豐富多少他知道現在離敵人越來越近當然不肯睡熟。而南羽一路走來每個夜晚都是在半睡半醒中度過的她知道自己身為僵屍在夜裡本來就比白天更強大的力量而且她比人類需要的睡眠本來就少的多所以就默默地主動承擔了守夜的任務。

 現在玄機和南羽都知道對方沒有睡著但是彼此誰也不肯放棄自己的守護讓對方承擔而去休息破廟中只有靈雲道長均勻地呼吸聲響著。

 “什麽人!”玄機忽然一聲暴喝。接著他扔下一句:“保護師父!”都沒有去管闖入廟中的敵人揮劍衝了出去。南羽橫簫當胸冷冷地看著進入廟中的那個“人”。

 “嘖嘖好漂亮的臉蛋跟了兩個道士可惜了的。”這個男子生的一副風流倜儻的樣子滿臉不在乎的神色嬉皮笑臉地對著南羽上下打量評頭論足:“多漂亮的身段那件袍子實在煞風景。這麽冷的臉孔好一個冰美人合我的胃口。”南羽緊盯著他的一舉一動目光中漸漸透出殺機來。

 “好凶的眼神實在不是美人該有的讓本公子調教調教你就知道女人應該什麽樣了。”男子一步步向南羽走近。

 南羽在瞬間有些慌亂她必竟是從來沒和任何人動過手的(酸與那次不算當時她的神智不清晰)一時竟不知怎麽開始向敵人攻擊但是她很快冷靜下來優雅地用簫在空中虛劃一道紅光把自己包圍了起來然後她把簫貼近唇邊吹出了幾個音符。

 簫聲一響響一聲男子便退一步響一聲男便退一步當南羽一個音符吹完男子已經退到了破廟門口他臉上露出驚色不敢再小看這個對手搶在南羽再次吹出音節之前化作一道黑氣向她撲來。其實南羽此時只要堅持吹奏簫聲中的法力就足以把對方逼退可是她一見對方撲來自己先慌了手腳忙揮簫去招架反而讓對方一輪猛攻佔了上風。十余招後南羽漸漸冷靜下來她覺這個對方並不象外表表現的那麽可怕自己的法力並不輸給他這才能照著平時所學一板一眼的還擊。

 她的對手這時心裡卻開始越來越驚訝僵屍本來決對算不上什麽了不起的妖怪不但初生的僵屍連普通人類都可以對付(打倒架上柴火燒掉)就算給他們幾百年的時間修煉其他的妖怪們也不會把他們放在眼裡必竟這種妖怪為了生存(就是為了吃)要付出的時間太多了(當然僵屍化為犼後就神力通天連龍也不畏懼了)比起其他妖怪總是稍遜一籌可是眼前的這個僵屍卻與眾不同。

 南羽口中念誦的是正宗的道家的咒文使出的法力卻令對手難以分辨她是人是妖當對手見她極不熟練的使用法術心中竊喜自以為佔了上風時她的攻擊忽然又靈活和猛烈起來。其實南羽此時如果不是謹慎地采用防守為主的戰術的話已經可以取得勝利了。她做為僵屍身體此人類和其他妖怪的肉體要結實元神又有上古的神器護持法力方面也因為吸收了神器的力量和中等妖怪不相伯仲她平日習武的練習對手不是靈雲道長就是玄機不但靈雲道長劍術高明而且玄機還有極豐富的實戰經驗在這三年中南羽自己都不知道的情況下她的實力早已比她自己比靈雲道長、玄機所認為的都高強了許多。

 今天這個來偷襲他們師徒的妖怪仿佛是專門來向南羽證明這一點的一樣。

 當玄機提著那個被他追逐出去直到殺掉的妖怪的屍體回來靜靜地看了一陣南羽和對手爭鬥後忽然大喝一聲:“還不以攻為守讓他嘗嘗我主通觀的手段!”

 南羽毫不猶豫地相信了玄機的判斷一揚簫向對手喉嚨點過去而她的對手到了此時才現自己連逃走的機會都失去了玄機擋住了廟門而靈雲道長站在廟頂的那個窟窿正下方正扶須看著南羽的表現。

 南羽一輪疾攻十余招後她擊飛了對手的兵刃把玉簫指在了他的喉嚨上。玄機走上前來利落地在對方身上貼了數道符咒禁製住對方的行動然後向靈雲道長稟告說:“師父今夜一共有兩個妖怪來暗算一個被我殺了一個在這裡。”靈雲道長點點頭他打量著這個被南羽生擒的妖怪尋思著從這種被派出來打探、巡邏的小妖口中可以打聽出什麽消息來。

 慈生大師原本是一座名叫南山寺的住持因為他生性和他的老朋友靈雲道長差不多沒有治事的才能所以早早就把住持的的位子讓給了自己的大弟子自己閉門修行參禪偶爾也四海漫遊過的逍遙自在。

 半年前慈生大師前往普陀山參佛在那裡盤了許久直到二十天前才回到南山寺。然而他不等走進寺就覺了寺中妖氣衝天血腥撲鼻察覺他走近十幾個妖怪向他撲了上來。好在慈生大師法力高強邊戰邊退不但逃到了安全的地方還抓住了其中一隻妖怪逼問出了生的事。

 雖然人間界居住有大量妖居也有很大一部分妖怪吃人作惡但是妖怪們都能遵守一點:人間界屬於人類。所以他們不會去幹涉到人類社會的進程天下太平也好改朝換代也好這些大事妖怪們嚴格地不去參與。這是諸神大戰之後顓頊帝定下的天條妖怪們想興風作浪寧願去別的空間也不願意去觸怒這位執法嚴明的天帝。

 可是凡事總有例外。

 有一隻妖怪在人間界修練了三千多年自覺神通廣大以殺戳和吃人為樂地過了許多年後忽然冒出了要統治人間界的念頭。他的這個打算根本上說起來是很可笑的──一個妖怪想要統治人間界就等於在向天帝宣戰顓頊帝一統天地最後連其他四方天帝也不得不向他服一個稍有點道行的妖怪卻敢向他的權威挑釁不僅沒有什麽實現的可能甚至連去實行的可能都不存在。這個妖怪雖然自大可總算還沒到衝昏了頭腦的地步於是就想出來一個瞞天欺地的辦法。

 對於天界來說只要不是人類以外的種族來統治人間界就行換句話說只要是人類他們在人間界任憑怎麽折騰也不會受到干涉的。這個妖怪的計劃就是讓天界以為是人類在動戰亂改朝換找就行了。

 這個辦法說起來簡單可是真的實行起來可沒有那麽簡單。

 這樣一個法術先要找到一個能凝聚天地靈氣的地點做為施法的地點然後就要用人的皮肉血骨四樣東西來施法:共需要剛出生的嬰兒三十六名、十歲孩童三十六名、二十歲的青年三十六名……以次來推直至七十歲老人三十六名用這些人類做為原料就可以使他的氣息變的和人類一樣就連天界也難以分辨覺察了。

 他一開始行動自然就有了些想分一杯羹的妖怪、仰慕他力量的妖怪來投靠他他一開始的打算就是要招兵買馬當然是“妖手”多多益善只是這麽一來每個妖怪都要用二百八十八個人類來施法才能組成一支妖怪兵隊開始這個法術就更迫在眉睫。經過一段時間的尋找他們選中了南山寺做他們的施法據點。當年建寺的高僧千挑萬選的靈山寶地卻給這座寺院帶來了災難。

 南山寺中雖然有不少和尚其中也不少高手但幾百個妖怪突然湧來和尚們毫無準備法力最高的慈生大師又不在寺中的情況下在那個夜晚被妖怪們大獲全勝和尚們死的死被抓的被抓南山寺也就成了妖怪的巢穴。

 慈生大師知道事情始末後又怒又急他即驚於這些妖怪的野心和殘忍手段又擔心自己的徒子徒孫加上他又是個直性子人竟然孤身闖進了寺中在他一路降除了幾十個妖怪後妖怪們的領出手打傷了他。慈生大師逃出南山寺後知道憑自己的力量難以對付這些妖怪於是一路抵抗前來追殺的妖怪向玄通觀逃去也幸虧他道行高深才在一波一波的襲擊下終於到達目的地見到了靈雲道長。

 玄機把手一松那個成了俘虜的妖怪拚命呼吸起來玄機冷酷地看著他妖怪知道自己再不說實話他馬上會再開始折磨自己匆匆喘了口氣後忙說:“我說我說我什麽都說。”

 “你們到底有多少妖怪?已經傷了多少人命?那寺裡的和尚都怎麽了?”玄機惡狠狠地問。

 “寺裡的和尚全被大家分著吃了……”妖怪看著玄機的臉色雖然害怕卻沒敢說慌“其它的我不知道我們隻負責巡邏而已要不是看見她……也不會……”

 玄機又逼問了一陣子這個妖怪始終沒有說出更多的情報看來他確實只是個小嘍羅只是因為看見南羽的姿容一時起了邪心而已。玄機手起掌落將這個妖怪擊斃向靈雲道長說:“從他的話聽來這附近還算安靜看來我們聯絡的同道們都還沒到我們是先一步趕過去還是等等王道長他們會合了再去?”

 靈雲道長沉吟一下說:“晚一天不知道他們要多害多少人我們先過去大家見機行事就是了。”

 玄機點點頭雖然知道敵人數目眾多但他其實也想直衝進去。他把兩隻妖怪的屍體扔給南羽說:“吃飽養好精神我們天一亮就出了。”

 南羽從剛才玄機下手折磨那隻妖怪時就不忍地移開了目光現在看到兩具屍體躺在了腳下驚慌地近退了半步向玄機搖搖頭。

 “現在不是衿持的時候不補足體力待會難道要師父保護你?”玄機總不會相信她不喜歡飲血“你想吃還是吃的好。”

 “不!”南羽忽然提高了聲音她對玄機是一和謙讓客氣的現在卻直視著他目光中流露出憤怒。

 “玄機去把這兩具屍體處理了別驚嚇到村民南羽弄點吃的我們吃了好趕路。”靈雲道長及時分開了這對徒弟。自從離開了玄通觀這一路來玄機和南羽之間的矛盾越來越明顯南羽一心要做人玄機卻總要一天幾遍的提醒她:你是妖怪我防著你呢也難怪南羽忍不下去只是現在大敵當前同行的有個妖怪玄機會緊張也正常只是苦了他這個做師父的天天在裡面充當和事佬靈雲道長為此頭疼極了。

 “師父。”南羽捧了早飯送上來靈雲接過來後看著她說:“南羽你師兄經驗比咱們倆豐富多聽他的點沒錯”他小心地措辭免得南羽覺得他這個師父偏心。

 “我知道師父我不會再和師兄頂嘴了。”南羽用玄機聽不見的聲音對靈雲道長說。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一路走來心情越來越煩燥不知道是在害怕和群妖怪作戰還是害怕見到那些受玄機聯絡前來除妖的同道自己終究是一隻妖怪啊。

 雨越下越大南羽幾乎連對手的面孔都看不清楚鋪天蓋地的雨聲中四面都依稀傳來格鬥喊殺聲南羽已經無法確定師父和師兄在什麽位置。一名不知哪個門派的道士被一隻妖怪追逐過來南羽揮簫為他擋住了敵人那個道士看清楚南羽後吃了一驚竟沒有回頭幫忙消失在雨幕中使南羽變成了一以敵二的局面。

 南羽沒有空感歎全神貫注地對付敵人一對一這兩個妖怪都不是她的對手但是要她以少對多她的經驗就頗顯不足有些拙於應付起來。又有兩個道士和一個和尚掠過身邊其中一個道士大概以為南羽也是妖怪一夥的順手向她就是一劍他身邊的和尚卻手疾眼快一舉禪杖擋開了他的攻擊口中說:“她是玄通觀弟子自己人。”

 “玄通觀?”道士想不起這次來除魔衛道的有這麽一個門派了。

 “玄機的師妹。”

 “喔。”兩個道士恍然大悟。

 “得罪了!”道士一邊向南羽賠禮一邊兩人雙劍合擊把南羽其中一個敵人引了過去。南羽身邊的壓力一輕立即揮簫取了剩下的那個對手的性命。她想向那三位道士和僧人道謝時現他們各自加入了戰團都已經離自己很遠了。

 南羽抹抹臉上的雨水茫然地站了一會兒因為雨勢太大她根本不知道周圍的戰局現在怎麽樣了。

 各大道觀、寺廟收到玄機出的求助信件後都認為這件事關重大紛紛派出了自己門派的精英前來相助最後聚集到這裡的大約有二百多人而這時的妖怪一方也有了防備他們在南山寺周圍布下了幾個陣式又在人類方面大舉進攻時召來了這場大雨憑借天時、地利和人類展開了戰鬥。

 “南羽!南羽!你在哪裡?”

 南羽呆中玄機的聲音遠遠傳來他運足了力氣聲如洪鍾在雨聲格殺聲中依然清晰的如在身邊。“師兄!”南羽沒有玄機那麽深的功力對方根本聽不見她的聲音她足向玄機的方向奔去在這種充滿殺戳血腥的戰場她的心進而其實很不安她希望能留在師父身邊那怕是靠著玄機也好。

 “南羽聽著你立刻把這場雨停止!這樣下去我方傷亡太大!”玄機遠遠地命令。

 “我?”南羽看著鋪天蓋地的大雨這不知道是多少妖怪聯手製造出來的憑自己怎麽可能止的住?

 “你好歹是隻僵屍!難道這麽點事也做不到!”

 “我……”南羽聽說過僵屍可以令天地乾旱的傳說可是自己也行嗎?

 “原來你是僵屍!”一個和尚出現在南羽面前直直地盯著南羽。南羽被他嚇得後退了半步不知道他要幹什麽和尚卻興奮地說:“這位道友請你快些止住雨勢吧!家師和幾位師弟都失散了貧僧擔心的很。”他顯然並不在乎南羽是僵屍的事禪杖一晃說:“貧僧為你護法。”

 “南羽師父追敵人已經進廟去了!”玄機的這一句話打消了南羽的全部顧慮。在這種情況下孤身進入敵穴有多麽危險不用想都可以知道南羽在這一瞬間恨不能自己馬上變成真正的僵屍好把雨停下來。

 南羽向天空仰起頭在腦海中尋找關於僵屍止雨的辦法。

 在她身邊一些道士和尚劍客把她圍住而一些想阻止她的妖怪開始向這些護法者起了攻擊。

 “如果我是僵屍的話……不我就是僵屍我是僵屍快點把雨停止停住!”南羽在內心承認著自己的僵屍身份她的眼睛漸漸泛紅向著天空出一聲人類絕對不會現的咆哮。

 水妖們的妖力和僵屍的力量開始抗衡在緩慢的拉鋸戰中僵屍的天性終於佔了上風一個時辰過後天空中濃厚的烏雲裂開了一條縫隙陽光灑了下來。

 “嗚……噢噢噢……”隨著南羽的一聲大吼天上的雲層迅退卻遠在廟的深處三個水妖紛紛吐血倒地這場比拚是僵屍獲勝了。

 夕陽灑進山林中一時大家都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南羽還站在那裡仰頭向天目色血紅口中還在低低吼叫著。

 “南羽我們去找師父。”玄機飛身從樹梢掠過來在她肩上一拍。

 南羽一下子回過神來目光也恢復了常態她看著不遠處嵬峨的廟宇擔擾地皺起了眉頭師父獨自進去了一個多時辰了。

 大雨消失後人類在再次和妖怪們展開的戰鬥中佔據了上風有些性急的人已經開始向廟裡衝去。玄機和南羽也在其中玄機一馬當先先躍進了廟門。

 “師父!師兄!師父……”南羽有些惶恐地躍過地上的血池心驚膽寒地把目光從一池血水中浸泡的人皮、人骨、內髒上移開滿室的血腥味讓她快窒息了這是她第一次覺得血原來也會有讓她作嘔的氣味。南羽在進入廟內時因為一個妖怪阻擋慢了一步等她趕上來除了地上看見幾具妖怪的屍體外玄機和前面的同行者都不見了蹤影。玄機是以前多次到過南山寺的南羽卻第一次踏入這裡加上妖怪們在裡面布了不少陣法沒有玄機帶路她連東西南北都分不清了。

 南羽從走廊繞回來現自己走了半天竟然又回到了那個建有血池的大殿裡。

 “這位道友……”

 虛弱的聲音響起時把南羽嚇了一跳因為她開始根本沒有覺察這裡有生靈順著聲音看過去在大殿的角落中中塌倒著一尊釋迦摩尼像(這裡本來是寺廟供奉佛像的大殿)原本宏偉的塑像斷裂成了兩截形成了一個拱隙一個和尚就躺在那裡面向南羽呼叫。概是前面進來的同行者受了傷倒在這裡南羽覺他確實是個人類後把簫向腰間一插快步向他奔去。

 “大師您怎麽樣?”

 和尚已經無力說話了只是向南羽伸著手乞求地看著她。

 “大師……”南羽手剛剛觸及和尚想把他扶起來忽然聽到身後血池中“嘩啦”一聲大響南羽轉身拔簫剛好來得及看見一條人影從血池中躍起揮劍向自己撲來南羽來不及多想便舉簫招架眼看對方的長劍已經到了眼前南羽忽然把身體一側把簫撤了回來。對方的劍直接刺進了南羽身後那個正要掙扎起來的和尚喉嚨和尚出一聲沉悶的呼叫頓時斷了氣。

 那個人影渾身是血連五觀都被血液朦住了提著同樣被血染紅的長劍回頭對著南羽南羽取出自己的手巾遞過去輕聲說:“師兄。”玄機抓過手巾胡亂抹了抹臉這才喘了口氣。剛才他喊破自己的身份一來是想試試南羽認不認得出來二來也是口鼻被血糊住了實在喘不過氣來沒法出聲音。他讚許的看了南羽一眼雖然是他們經常彼此切蹉但南羽在一瞬間裡僅憑身法就認出他來還是讓他佩服。

 南羽卻在擔心地看著那個血池喃喃地說:“難道他們……已經……”

 “已經成功了。”玄機咬牙說著踢了地上那“和尚”一腳:“這個家夥不知什麽時候混在了我們中間忽然出手暗算般若寺的大師被他殺了兩位我跌進血池之前也傷了他哼他大約以為我死了吧?”他的背上有條極大的傷口顯然是被人背後偷襲留下的。

 “完全感覺不出他是妖怪即使死了以後也沒有顯出原形。”南羽看著腳邊那個“和尚”擔憂地說:“不知道他們完成了幾次一共有多少這樣的怪物?如同混進大家當中防不勝防……萬一萬一師父他也遇見!”

 玄機一下子停下了擦血的動作。

 靈雲道長的個性他這兩個徒弟最清楚如果他遇上這種通過法術把自己變的與人類一般無二的妖怪的話他是一定會上當的玄機和南羽不約而同拔腿就向外跑。

 “師父!師父!”玄機和南羽一邊呼喚一邊向寺廟的深處走去一路上不時看見妖怪、同道的屍體又往前走不遠又是一座大殿殿中也是神像被推倒建了一個血池穿過這裡走不多遠又有一座建有血池的大殿。

 “南山寺一共有三座大殿。”玄機計算著“按慈生大師說的時間他們佔據這裡已經有四個月施一次法術需要七七四十九天這麽算來那樣的妖怪應該有六個。剛才被我殺了一個還有五個……”

 “也許別的同道也除去了幾個呢。”南羽向好處猜測。

 “但願……”玄機舔舔嘴唇沒有往下說。

 前面的路已經走到盡頭出現了一個小小院落玄機說:“那裡是慈生大師原本住的院子妖怪們的領很可能就在這裡師父肯定會到這裡來的。”

 南羽喃喃地說:“好安靜。”

 玄機也審視著這個小院落裡面果然安靜的一絲聲音都沒有。這裡他以前為師父和慈生大師傳遞物品來過數次現在看來幾乎沒有什麽變化當整座寺廟妖氣衝天時這裡還是那麽肅穆莊嚴“果然太靜了。”玄機說著舉步向前走去。

 進入一門之隔的小院卻象穿過了一層無影的幕簾進入了另一個世界涼涼習習翠竹搖曳玄機甚至以為自己的一身血腥皺了皺鼻子。

 “師父!”南羽透過竹林看見了站在院中空地的靈雲道長。

 靈雲道長手持長劍亮出架式卻一動不動地站著在他周圍圍著五個各執兵器的人也是紋絲不動雙方就這麽僵持著不知道已經站了多久。

 “原來全在這裡。”玄機一看到那五個“人”就覺他們和自己剛才所殺的那個一樣是完全沒有妖氣的妖怪。看來妖怪們完成的法術果然是六次只是其中的五個都被靈雲道長一人牽製住了根本沒有能加入外面的戰鬥。這五個妖怪不僅是其中最強大的五個而且也是他們的領和主要頭目靈雲道長此舉不僅拖住了妖怪們的主力大大減少了人類的傷亡也使他們陷入群龍無的狀況人類才能那麽輕易地攻進了廟中來。

 “師父!”玄機心裡湧起一股自豪和驕傲師父的法力果然是最強的!他揚劍長嘯一聲撲向了最近的一個妖怪與引同時南羽的蕭刺向了另外一名敵人。靈雲道長一下子從以一敵五變成以一敵三後松了一口氣僵局被打破了師徒三人和各自的對手展開了苦戰。

 “血池大法……”孟蜀用手把弄著杯子“我聽過這種法術想不到真的會有妖怪去做。不過施過這種法術後在一甲子之內法力會減弱四成他們還真是豁出去了。”

 南羽目光閃動了一下說:“原來是這樣我和師父、師兄事後一直想不通為什麽這些有那麽大野心的妖怪真的交起手來卻並不是那麽強大。這一點我們討論了很久也沒有結果原來是那個法術的關系。”她曾經翻閱了很多典籍都沒有找到關於這個法術的記載當年那個元凶死了以後其他的妖怪對這個法術都一無所知所以直到現在聽孟蜀說起她才知道原來這個法術還有這樣的“副作用”。也虧了是活了幾萬年見多識廣的孟蜀才連這些幾乎沒什麽人知道的法術也有所涉獵。

 “我想那個妖怪只知道這個法術可以讓他隱藏妖氣法力會消弱這件事只怕他自己都不知道不然以他的野心不會任由自己的法力減弱的。”

 “說的也是。”孟蜀又為南羽斟上一杯茶靜靜地等她再講下去。

 南羽和對方的高手對戰開始心裡有些膽怯可是十幾招後慢慢估摸出對方並不比自己更強大在她不遠處玄機是穩穩地佔了上風只有靈雲道長被三人夾擊處於防守的位置。快點收拾了對手去幫師父玄機和南羽心裡都是這樣的念頭就連一向手軟的南羽不知不覺也下手狠毒起來。

 這五個妖怪心裡卻都在叫苦以他們原來的實力五人聯手根本不會把這三個道士放在眼中可是自從經過了那個法術他們外表確實看起來和人類一模一樣了法力卻也打了折扣而且連他們的領也弄不明白是為什麽所以這次他們原本的計劃是用人類的身份混進人當中(所以他們才穿著道裝、僧袍)伺機行事可是被靈雲道長衝進來打亂了他們的計劃現在趕來的他的兩個徒弟也是身手不凡幾個妖怪中已經有人開始打算逃走了。

 “殺!”玄機大喝一聲一劍結果了對手馬上向圍攻靈雲道長的敵人撲過去幾招之後南羽用簫擊斷了對手的頸骨。局面變成了三對三後師徒三人贏的更是輕松不出一刻鍾已經各自取勝。

 靈雲道長收回劍看看兩個徒弟看看正衝進來的其他同道心裡知道這次是人類贏了松下了一口氣來只是沒想到戰鬥比想像中的輕易許多。

 各派一起清點戰場搜尋沒有死的妖怪也求助同道這次各派一共折損了十五名好手卻殺掉、擒獲了三百余名妖怪可以說是大獲全勝連那些失去了同門的人臉上的悲淒也減少了許多。南山寺經此一劫已經被妖氣沾染無法再恢復成那個佛門淨土了所以大家尋出裡面的和尚遺骨葬在山坡上一把火燒掉了寺院。

 衝天火光中眾人依依惜別各赴歸程經此一役玄通觀的名號在同道們心中響亮了不少特別是法力高強的靈雲道長和身為僵屍的南羽更是令不少人表示出相交的意思好在這些外務有老練的玄機出面應酬周旋幫靈雲道長和南羽躲過了少好奇的目光。

 站在山坡上看著最後一批同道走遠靈雲道長又看了一眼南山寺中熊熊的火光老朋友的寺院沒有保住可是至少妖魔已除他弟子們的仇也報了總算可以回去給慈生一個交待。靈雲道長歎息一聲轉身向山下走去。

 “師父!”玄機忽然叫。他從剛才就一直在皺著眉頭思索什麽現在叫住了靈雲道長和南羽說:“師父我們再回去寺裡看看吧!我心裡總覺得不對勁。”

 靈雲道長看著他雖然不解還是點點頭。

 大火已經燒了一個多時辰現在有些地方的火勢已經弱了師徒三人從一道還在冒著煙的斷牆處躍了進去。此時的南山寺早已面目全非血腥氣和煙火之氣撲鼻使靈雲道長和玄機幾乎透不過氣來只有南羽不是很在乎獨自走在前面探路。

 “我總覺得這次贏得太輕易了莫非裡面還有什麽蹊蹺。”玄機抱著這樣的想法才把靈雲道長和南羽又拉了回來。

 他們沿著上次的路線穿過了幾座燒塌的大殿一直走到了裡面除了不時的煉焦的妖怪屍體並沒有看見什麽可疑的事物又走那個小院落前時玄機長出一口氣:“看來是我多心了。”

 靈雲道長也笑說:“沒事最好我們回去吧這裡的火勢怕一起風還會燒起來呢。”

 南羽猛地出一聲長嘯向一條突然出來撲向靈雲道長的身影迎上去剛才玄機說“沒事”之時她已經把一直握在手中的簫插回了腰間此時來不及拔出來赤手空拳便撲了過去。他們的身影糾纏在一起又度分開南羽出一聲呼叫被對方打飛出去撞在了牆上。

 但有了南羽這一阻對方偷襲靈雲道長的舉動便失效了。

 靈雲道長和玄機雙雙拔劍對著這名人類模樣的男子他的外貌雖然是個四十上下的男人身上散的妖氣卻強烈逼人他雙手一揚亮出雙刀冷笑:“就是你們這些狗道士壞我大事。”

 “原來你才是那些妖怪的領。”

 這個妖怪正是這次事件的原凶那些妖怪們的領。大家都以為他用血池大法一定會第一個用在自己身上其實不然這個妖怪心思細密對於這個法術也不放心所以先向自己的部下施了法現這個法術果然會影響法力後他更加不敢貿然用在自己身上了本來想多試驗幾次後找到不損失法力的辦法後再用沒想到隻試驗了六次靈雲道長就帶人大舉進攻毀了他的巢穴也殺盡了他的部下。這個妖怪機靈地沒有和人類正面對決現大勢已去就隱藏了起來抱著“留得青山在不怕沒些燒”的想法等人類離開。

 人類的大隊人馬走了靈雲師徒三人卻又半路上折了回來妖怪看見他們三個特別是靈雲道長曾一人牽製了他的五個得力部下惡生心頭向靈雲道長突施暗算幸虧南羽的感觀比人類敏銳及時現了他雖然倉促中被他打傷卻也擋下了他暗算靈雲道長的一招。

 “罪魁禍今天把你碎屍萬段!‘

 “壞我大事今天把你們千刀萬剮!“

 玄機和妖怪各自在口頭上也不相讓不等交手就相互叫罵起來靈雲道長卻擔心地看著南羽直到見她扶著牆站起來才松了口氣不等南羽加入進來一妖二人已經展開了廝殺。

 “那是個很強大的妖怪我至今為止見過的妖怪能比他強的不過五個。”南羽至今想起那場惡戰還心有余悸。

 “喔那麽強大的妖怪?你也活了一千年了吧竟然還能記得他可見他的實力不錯我倒想見見。”孟蜀笑說。

 南羽看他一眼心想:再沒有什麽妖怪能比你更可怕和你一比倒覺得他不算什麽了。

 孟蜀馬上看透了她的念頭“哈哈”一笑“時間久了老忘了自己也是妖怪後來怎麽樣了你們師徒三人贏了對吧。”

 “僥幸而已……”

 妖怪被玄機刺瞎了一隻眼睛又被靈雲道長削掉兩根手指幾乎起了狂來一腳把玄機踢飛重重一腳向倒地的靈雲道長踩下來。南羽就地滾過來死死抱住了他的腿妖怪一揚手一刀砍進了南羽的肩頭南羽慘叫一聲卻不但沒有退縮反而用力把妖怪拖離了靈雲道長身邊妖怪的刀卡在南羽肩骨中一時拔不出來抬腿踢了她的胸口一腳南羽張口吐了一口血卻還是沒有放手反而張口咬住了對方的腳腕哢嚓一聲輕響妖怪的腕骨竟然抵不住僵屍的力量被她一口咬斷了妖怪怪叫一聲用力甩了兩下腿還是甩不開她使勁拔出刀來向她當頭砍下。

 “南羽快逃!”玄機半跪在地上手一揚把劍拋向了妖怪的背心。妖怪回手擋開這一劍南羽趁機站了起來但依舊攔在妖怪和靈雲道長之間:“師兄快帶師父先走!”玄機卻掙扎著站起來拾起了靈雲道長的劍說:“我攔著他你先救師父走!”

 靈雲道長斷了幾根肋骨骨碴刺進了肺部現在連呼吸都泛著血沫根本說不出話來耳中卻清楚聽見兩個徒弟都在爭著要拚命護自己逃走。當他聽見玄機的慘叫聲和南羽出的怒吼後不知哪裡來的力氣竟然用已經斷了的手臂在地上一撐坐了起來。

 妖怪正一刀向玄機砍去南羽衝上去用自己的手臂擋了下來玄機趁機劍一揮把妖怪剩下的這柄刀也擊飛了。但是他傷勢太重無力繼續攻擊反而一個踉蹌跪在了地上口中吐出血來。

 “別傷我徒兒!”靈雲道長大叫一聲向正準備取玄機和南羽性命的妖怪撲了上去死死地抱住和他糾纏在一起。他打定了主意要用自己的性命換兩個徒弟平安所以用力抱著妖怪向烈火熊熊的一座大殿滾去要和對方同歸於盡。

 “師父!”玄機和南羽連滾帶爬追過來靈雲道長已經和妖怪雙雙滾進了那座已經快要燒塌的大殿的烈火。妖怪奮力掙扎可靈雲道長雖然身受重傷臨死前的一擊依舊凶狠無比妖怪連擊他的後背數掌都沒能使他松手。他們的糾纏中頭頂一聲巨響大殿的頂梁終於被燒斷當頭向他們砸下來。

 “師父!”玄機不顧一切地撲上來抱住靈雲道長把自己的軀體護在他上面閉目等待致命的一擊。

 大梁卻沒有順利地落在他們身上。

 南羽站在烈火中雙手托住了那條殿梁在這種生死關頭她終於把僵屍的力量揮的淋漓盡致。

 玄機抱起靈雲道長衝出了大殿顧不上自己身上冒出的火苗一邊為師父拍打身上的火一邊高聲叫:“師妹趕快出來!”

 靈雲道長一松開手那個妖怪行動立刻得到了自由他冷笑一聲面現猙獰地向雙手托著著火的屋梁不能移動的南羽一步步逼去南羽雙眼盯著他準備他一走過來就松開手和他一起葬身火海。

 “師妹快出來!”玄機焦急地叫著他已經看出南羽的打算了。

 一條人影忽然衝進了火海口中大喊著:“妖孽我要你給南山寺兩百弟子償命!”緊緊抱住了那個妖怪同時一掌把南羽擊飛了出來。玄機張手接住南羽兩人一起摔倒在地上連連翻滾才撲熄了身上的火焰。

 此時大殿出一聲巨響整個塌倒下來把剛才那個人和妖怪一起壓在了下面在這樣本來就是各派高手用法力引著的大火中就算他法力再高也逃不出來了。

 “慈生……”靈雲道長垂下淚來。

 剛才衝上來的和妖怪同歸於盡的正是一路悄悄跟隨他們而來的慈生大師他終於還是自己親手為南山寺的弟子報了仇。

 “師父您怎麽樣?”玄機扶著南羽跌跌撞撞地走了過來。

 “我還好……”靈雲大師一句話沒說完吐出一口血昏了過去。

 “師父師父!”玄機和南羽慌忙撲到他身邊現他只是重傷體力不支昏迷後玄機松了口氣軀體一軟倒在了師父身邊只剩下南羽勉強支撐她又看了那還在燃燒的大殿一眼一手抱起師父一手抱起玄機一步步走下了山去……

 靈雲道長站在山坡上回看了老朋友的埋骨之地長歎一口氣帶著玄機和南羽踏上了歸程。師徒三人的傷勢都很重等他們可以長途跋涉已經是距離那聲惡鬥兩個多月的事了經過了這段時間靈雲道長對朋友的圓寂也釋然了一些保是心情依舊鬱鬱不歡只是沉默地走路。

 經過這次惡戰若說有什麽收獲就是玄機和南羽之間原來的心結蕩然無存有了這次的攜手出生入死他們終於可以真正看待對方象師兄妹那樣相處了。

 “師父前面有個小村莊我去找個地方住一夜。”身上未愈的傷勢並不允許他們過於勞累玄機每天都是催著早早休息現在又快步向山下的小村莊跑去搶先去打點一切。

 南羽目送玄機消失目光停留在那個小村莊上那忽然觸動了腦海中的某些記憶。“南羽我們……”靈雲道長覺她沒有跟上來一回頭卻看到她雙目直直地在呆“南羽你在看什麽?”

 南羽向村莊的方向走了幾步她沒有聽見靈雲道長的話村莊嫋嫋升起的炊煙和那些籬笆舍那竹籬間一片片開著的無數紅花--帶著她心底最害怕的東西跳上她的心頭。

 “南羽!”

 靈雲道長的喝止並沒能製止住她南羽出一聲轉身衝入了山楂一路奔跑吼叫聲還在一路傳來。

 “師妹!你去哪兒?師父這……”找到了肯借房子給他們住的農戶回來的玄機遠遠看見南羽的背景不解地看向靈雲道長。

 靈雲道長擔憂地看著南羽消失的方向說:“記得南羽曾說過她曾經在一個小村殺過一個女子就是因為殺了那個似乎認識她的女人南羽才一點點找回人性的也許就是這裡……”

 “她又想起做僵屍時的事了。”玄機皺起眉“師父我們得快點把師妹找回來才行不在她也許會因為受不了悔恨出什麽事!”

 南羽坐在一棵樹上面無表情地看著迎面走來的道士目光中漸漸露了殺機。

 “師妹。”玄機輕輕叫但回答他的是一聲絕對不會是人類出的低低咆哮。

 “師妹我和師父找了你三天了快跟我回去!”玄機又向前走了幾步南羽威脅地舉起了手重重拍在樹上打的木屑亂飛。

 “你以為自己還是僵屍!你忘了自己是人了嗎!忘了自己是我玄通觀的弟子了嗎!”玄機知道南羽因為心中的悔恨折磨再次遺失了本性所以一邊嚴厲地盯著她一邊說著她最在意的話繼續向前走。

 玄機的這番話讓南羽目光柔和了一些似乎開始思考什麽但很快就又開始吼叫並且猛地向玄機撲了上去玄機死死地盯著她的眼睛卻沒有抵抗任由她把自己打倒在地又舉手掐住了自己的脖子玄機始終沒有還手目光也沒有從她臉上移開一分。

 南羽手上的力氣漸漸放松下來呆呆地看著玄機的臉終於垂下了頭喃喃地說:“殺了我吧我是妖怪我吃了人你殺了我吧。”

 玄機拍拍她的肩搖了搖頭。

 南羽坐在地上哭了起來玄機一直靜靜地站在旁邊看著她說:“回去吧師父在等著你……”

 南羽用力搖著頭:“你為什麽不殺了我!你不是最恨妖怪嗎!我吃了那麽多人你為什麽還不快殺了我!”

 “你不是妖怪你是我師妹那個僵屍不是早被你趕出這個身體了嗎。”

 “沒有!我還是妖怪!我永遠都成不了人類!”

 “你已經是我玄通觀的弟子了還說什麽傻話。走吧回去吧我們兩個還要孝順師父還要把師門揚廣大要做的事還多著呢再不然用救人來彌補殺過的如何。”

 “師兄……”

 “你就是從那時起不再殺人的。”孟蜀問。

 “嗯若再造殺孽我什麽時候才還的清。”南羽淡淡一笑。

 “難怪你用的全是道家的功夫原來你真是正宗的道家弟子只是玄通觀這個門派我怎麽從來沒聽過?你別見怪也許是我孤陋寡聞。”

 南羽搖搖頭黯然地說:“差不多二百年來玄通觀一直只有我一個人而已你沒聽過也正常。”

 “哦。”

 “師父去世後師兄把玄通觀建設的很好鼎盛時期我們觀中有二百多名道士連我都收了兩個徒弟……”她回憶著門派的繁盛時期露出了笑容“可是後來……”

 “是戰火嗎?”孟蜀問。

 “嗯。”那個時代正好有人類歷史上的一次改朝換代孟蜀能猜到也不奇怪道士們的木劍可以降妖除魔可是卻擋不住人類的利劍鐵騎。

 “師兄!師兄!”南羽一揮手甩開撲上來的士兵躍入了庭院。院中一片混亂幾百名全副武裝的士兵凌晨時分殺進了道觀道士們促不及防慘叫聲響成一片玄通觀頓時變成了一個屠場。

 南羽手中的武器是靈雲道長去世時留給她的玉簫:他把掌門食物桃木劍給了玄機玉簫卻給了小徒弟玉簫劃了個弧形抵在一個士兵脖子上南羽厲聲問:“你們是什麽人?為什麽襲擊我們?”

 “玄通觀一乾人等私藏兵器聚眾圖謀將軍下令圍剿抵抗者就是格殺!”不等那個士兵回答一個軍官模樣的人立馬的宣布便解釋了一切。南羽垂下手歎息一聲朝廷無能不思抵禦外敵反而草木皆兵玄通觀反而只是因為弟子眾多個個精於武藝玄機為人又清高自許不願為朝廷高官效力便招來了這場災禍。

 “師父……”一聲慘叫傳來南羽一抬頭正好看見自己的一名親傳弟子被官兵一劍刺穿了胸口。

 “住手!住手!”南羽眼睜睜地看著弟子們一個個倒下去聲嘶力竭地叫起來。

 官兵有上千人個個手持利刃身披鎧甲觀外還有弓箭手搭箭待射玄通觀的這些道士的武藝法術學的全是怎麽對付妖魔此時如何是這些專門訓練來作戰殺人的人類軍隊的對手。南羽眼睜睜地看著一名名弟子身異處她自己拚命去救助他們又救得了幾個人。

 觀裡的道士開始還不敢對官兵痛下殺手後來看到這些官兵竟然是打算對道士們趕盡殺絕才紛紛拚命反抗起來。

 玄通觀內喊殺聲一片但是到下去的卻全是觀裡的道士。南羽帶著幾名弟子奮力拚殺勉強還能自保但是那些落了單的、只有三五個人合力的弟子卻在官兵的屠戮下人數越來越少。南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另一個弟子被刺死後又被斬下了頭顱又看見觀裡年紀最幼的小道士被兩名官兵夾擊怒睜著雙眼倒了下去。

 官兵們踩過地上的屍體湧入觀裡的越來越多道士們反抗的聲音微弱下去。

 玄機舞劍帶著十幾名弟子竭力拚殺向南羽這邊匯合過來他身上傷痕累累還是全力護著弟子們一邊還在呼喊:“師妹帶弟子逃到後山去!”那名人類軍官縱馬馳向他當頭一劍劈下去玄機舉劍抵擋只見那柄玄通觀代代相傳不知斬殺過多少妖魔的桃木劍竟在青鋒寶劍下應手而斷玄機也倒了下去。

 “師兄……”南羽的驚叫在看到那些官兵還在一刀一刀砍向玄機後化為了一聲如雷咆哮震住了在場所有的人。當她空手撕開一匹戰馬折斷了幾十柄武器勢如破竹的衝向玄機時一個人類士兵看著她血紅的眼睛尖叫:“妖怪!”

 “妖怪!”

 “救命!有妖怪!”

 “妖怪啊……”

 “……”

 這時連長官也約束不了驚恐的士兵在南羽雙手的舞動下不一會衝到觀裡的軍隊便撤退的乾乾淨淨。

 “師兄您怎麽樣?”南羽來到玄機身邊把他的頭抱起來。南羽現在還是青春少女的模樣玄機卻早已白蒼蒼看起來到有七分像當年的靈雲道長。他向著南羽苦笑一下知道自己的顱骨已經被劈開這樣的傷勢就算神仙也救不了了。“師兄……”數十年來師兄妹二人相依為命南羽心裡已經真地把他看作了自己的兄長現在這種情況她不由號啕大哭。

 “南羽……我……我對不起師父我沒有把玄通觀管好……”他目光掠過那些幸存的弟子越來越悲愴最後落在南羽臉上:“拜托……”玄機向南羽伸出手緊緊攥住了南羽的手良久以後玄機把滿是鮮血的半柄木劍放進了她手中嘴角抽*動著露出了一個苦笑:“有你在玄通觀不會失傳……”說完吐出一口氣停止了呼吸。

 “師父……”

 “師祖……”周圍幸存的弟子立刻哭聲鼎沸。

 南羽連哭的力氣都沒有了她茫然地站起來現不知何時生起了霧天地在她越來越朦朧越來越朦朧再次使她什麽也看不見了……

 “對我而言那場霧從來沒有散過……我的人生一直還在霧中。”南羽以手托腮茫然的看著遠方“弟子們總是走在我前面我曾經眼睜睜地送走好幾代弟子到了今天玄通觀還是只有我一個人……時至今日世人誰還會去修道?沒有弟子我又怎麽去把門派揚光大?”她更像是在問自己所以孟蜀什麽話都沒有說。

 天上的明月不知道什麽時候消失在雲層後周圍被白茫茫的大霧包圍了南羽放下茶杯緩步向霧中走去身邊的霧中傳來一聲低低的“珍重。”

 南羽走在迷霧之中漸漸看見了遠處的燈火雨滴落在了她的臉上她打開傘匯進了下班時間匆忙的人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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