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船的劇烈顛簸,船艙裡的陳設都已經亂成一團糟,孟天楚將夏鳳儀和飛燕攙扶到船艙邊上,讓她們抓住窗欄固定住身體,自己將隨著船身傾斜而衝過來的桌椅物品擋住,腦袋裡急思索著如果船翻了該怎麽辦。
船艙外,片刻後便已經狂風大作,飄潑似的大雨傾盆而下,狂風吹得船帆獵獵作響,船老大傾刻間已經全身濕透,一手抓住船攔杆,驚恐叫道:“不好!快放船帆~!快啊!”
風浪中,五六個船夫猿猴一般跳上頂棚,要去解開船帆那拇指粗的繩索,可這風來的好快好猛,剛剛解開繩索,一陣狂風如冥界伸出的魔爪,帶著冷冷的獰笑,將頂棚上的幾個船夫如同水滴一般掃到了雨幕裡,遠遠落進了波濤洶湧的巨浪之中。
那主帆就像一面巨大的蒲扇,吃滿了風力,拉著船在驚濤駭浪中時而衝上浪尖,時而又跌入谷底,時而原地打轉,時而如箭一般飛馳。
夏鳳儀和飛燕嚇得緊緊抱著孟天楚拚命叫喊。不時有大浪打進船艙裡,船艙已經一片狼藉。孟天楚一隻手抓緊窗欄,一隻手抱住二女,嘴裡罵道:“*,酒菜都扔到河裡給你吃了,你還要來興風作浪,真*太不要臉了!”
罵歸罵,一雙眼卻緊張地掃視著房間裡的物品,思索著如果船翻了,先要抓住什麽救生物品。
船老大眼看幾個船夫都被狂風卷進了海裡,而那個長滿帆的主帆太吃風力,這樣下去,遲早會將船帶翻。必須將船帆降下來。
這時候已經不容許有絲毫的猶豫,船老大對肖振鵬等幾個嚇傻了的東廠番子叫道:“要命就跟我上去解開船帆!”說罷,當先往桅杆衝去。
船老大風浪中跌跌撞撞衝到桅杆下,一手抱住桅杆固定住身體,一手去解船繩,可是剛才狂風之下,繩索已經攪亂纏在了一起,根本解不開。
肖振鵬已經嚇得面無人色,緊緊抱著船邊地護欄,哪裡還能動彈。役長於欣龍叫道:“我來助你!”抽出單刀飛身而上,他身後的幾個東廠護衛緊跟而上。
可他們剛剛衝上去。一陣大浪鋪天蓋地衝來,將他們卷了起來。扔向空中。
身在空中,於欣龍並不驚慌,飛過船帆的時候,右手單刀一閃,一刀刺入主桅杆的橫杆,左手順式抓住了船帆,如一隻壁虎一般貼在了桅杆上。
卷入風浪中的東廠護衛們。除了兩個眼疾手快抓住了繩索沒被卷走之外。其余的幾個慘叫著被卷到空中,落進了驚濤駭浪如開了鍋一般的大海裡。瞬間便沒了蹤影。
船老大拚命喊道:“快把刀子給我,砍斷繩索!”
那兩個僥幸抓住了繩索沒被巨浪卷走的東廠護衛,聽到了船老大的呼喊。可這狂風夾雜著暴雨之中能抓緊繩索穩定住身形就已經很不錯了,如何還能抽出刀子呢,就算抽了出來,又如何能將刀子扔給船老大,雖然只有幾步遠,可只怕沒等脫手扔出,就被風浪卷走了。
於欣龍貼在桅杆上下不來,透過風雨,看見肖振鵬和幾個男女東廠番子還在船頭緊緊抱著護欄不撒手,便運足丹田之氣,狂吼道:“肖役長!快去幫忙砍斷船桅杆!要不都得死~!”
肖振鵬雖然害怕,可眼看著那船帆吃滿了力,如同一隻巨手抓住這船在拚命亂搖亂晃,隨時都可能傾覆。一旦船翻了,在這樣的驚天風浪之中,恐怕沒有活下去地機會。他到底是東廠出身,除了會拍馬屁,多少還是有些膽量的,搖搖晃晃站了起來,抽出單刀大叫:“他媽地,都給老子上!誰不上老子就砍死他!”
那幾個東廠男女番子也知道現在到了危急關頭,掙扎著站起身,狂吼著衝向桅杆,肖振鵬隨後跌跌撞撞也跟著衝了上去。
他們剛剛衝到桅杆旁邊,還來不及抽刀砍繩索,幾層樓高的一個驚天巨浪鋪天蓋地往船帆撞去,那滿滿張開地船帆如同狠狠挨了一記耳光,就聽哢嚓一聲巨響,主桅杆齊根而斷,白色的主帆如同一面巨大的風箏,飛向半空,帶著主帆上於欣龍的長聲慘叫,遠遠落進了大海的滔天波浪之中!
那巨浪如同秋風掃落葉一般,將船上的船老大、肖振鵬和其他男女番子,統統卷入了開了鍋一般的大海裡,瞬間便消失無影蹤了!
桅杆被吹斷了,剛才一直在猛烈搖晃海船地那隻巨手悄然撤離,船平穩了許多,隨波逐流在風浪中飄颻.
孟天楚已經從窗戶看見了主桅杆斷裂掉入海中,有心救助,可在這狂風巨浪面前,人地力量是那麽的渺小,只怕自己剛剛出了這船艙,就被卷進了大海裡。這時候自身都難保,那還能救得了別人,隻得緊緊抱著二女,思索著怎麽辦。
他雖然是法醫,可對海上救生知識卻知之不多,而在這時候,就算再多地知識,恐怕也無濟於事,只能祈求老天爺睜眼了。
失去桅杆船帆之後,海船雖然還在劇烈搖晃,可比剛才時刻都要傾覆的感覺要好一些了。
這時候,孟天楚才感覺到自己抓緊窗欄的手也幾乎要斷了一般,忙大聲道:“你們兩抓緊窗戶,我想想辦法。要不然船一翻,咱們三個就死定了!”
船沒有剛才搖晃得厲害,夏鳳儀和飛燕驚魂稍定,急忙放開孟天楚,各自抓緊了窗欄。
外面還是狂風大作,風雨交加,孟天楚一路小心移到了船艙口,探頭看了看外面,大吃了一驚,船兩邊已經能清楚地看見海平面——船在下沉!
孟天楚低聲咒罵了一句,跌跌撞撞跑到樓梯口下底艙,剛走了幾步,便現底艙已經滿是水!
原來。在猛烈地的巨浪拍擊下,海船還是如同雞蛋殼一般破碎了,海水迅湧進船的底艙裡。
孟天楚翻身上來,一邊脫衣服一邊叫道:“船漏了,你們兩快把衣裙脫了!”
一旦落入水中,身上地衣服會變得千斤之重,會成為致命的殺手。孟天楚三兩下脫掉了衣袍,只剩下一條內褲,本來古代是沒有內褲的,這是飛燕按照孟天楚的要求縫製的。
孟天楚一眼看見夏鳳儀她們兩還傻愣愣望著他。不知道這時候脫衣裙幹什麽,看樣子他也不是想和她們這時候親熱。
孟天楚又叫了一聲:“快脫啊!不然等會船沉了咱們落了水。衣服會把你們拖進海底的!”
兩人這下明白一些了,趕緊慌張地脫著衣裙。
孟天楚衝出了船艙。冒著狂風暴雨和驚天巨浪,在船舷上跌跌撞撞四處尋找著救生船。上船的時候,記得好像在後梢有一艘小舢板,掛在船後面,希望沒被風浪卷走。
船上的船夫,東廠的番子們統統都被卷入大海了,風浪還在一個勁猛烈地撲打著大船。如同魔鬼張開的血盆大口,正在一口口撕咬著要將這船扯成碎片。
他衝到後梢,一眼看見那艘小舢板果然還掛在船外。心中一喜,急忙折身跑回船艙。
這時候夏鳳儀和飛燕已經將衣裙都脫了,雖然命在頃刻。可貼身褻衣還是不好意思脫掉。
剛才孟天楚已經將船艙裡地東西查看清楚了,需要帶的東西也想好了,立即指揮道:“你們兩抬那一箱水果,跟我來,後甲板外面有一艘小船!”說罷,俯身抱起一壇淡水,跌跌撞撞領頭往外衝。
由於只有一天地路程,所以船艙裡預備的東西只是水果,沒有其他乾糧,而米飯蔬菜肉類都是放在底艙廚房裡地,上面可以吃的就這一箱水果。好在船艙裡淡水有一大壇,要在海上漂流,沒有淡水可不行。
這一壇水非常重,加上壇子差不多相當於一個人的體重,但孟天楚舍不得倒掉一些,此刻情況危急,人的潛力揮了出來,也不覺得如何吃力。
抱著那一壇淡水來到後甲板,放在小船上,這時候,船頭一半已經沉入了水裡,船身傾斜向前,如同一條俯衝的大鯨魚,尾巴高高翹起。
船身的傾斜和狂風暴雨,讓抬著那一箱水果的夏鳳儀和飛燕兩人隻走到了一半便跌倒在甲板上,驚聲尖叫呼喚著孟天楚。
孟天楚翻身回來,抱起那一箱水果,勉力來到後甲板,放進了小船。
不用抬箱子,夏鳳儀和飛燕在風浪衝刷下相互攙扶著也終於到了後甲板小船邊。
“快上去!”孟天楚將二女抱上了小船,搖動轆轤將小船放到了海面上。
海上風浪不時將小船拋起來又沉下去,二女緊緊抓住船舷,驚聲尖叫。夏鳳儀喊道:“夫君!你快下來!”
這時候,船地一半已經沉入海中,船尾距離小船已經不太高,孟天楚翻身跳下去,正好落在小船上。
小船地船頭和船尾各系著一根繩子。孟天楚吼道:“快解開繩索!”自己轉身去解船頭的繩子,不料,船後面地繩子倒是被飛燕解開了,船頭的繩子混亂之中已經纏死在船頭掛勾上,一時之間根本解不開。
船沉得很快,已經一大半沉入了水裡,如果船頭的繩子解不開,小船會被大船拖入水中,三人都要完蛋。
孟天楚猛然想起剛才過來地時候,好像看見船舷上有番子們遺失的刀劍,當即立斷,叫了聲:“你們兩解繩子,我去找刀子!”隨即抓住繩索爬上了大船。
上到船尾掃了一眼,心中一喜,只見不遠處船舷邊上亮閃閃的,正是一柄單刀,不知道是哪位番子風浪中掉落的,卡在了船舷邊上沒落入海裡。
海水即將把那柄單刀淹沒,孟天楚利用船的傾斜,一屁股溜了下去,抓住單刀使勁抽了出來,抓住船舷往後面慌張張跑。海水如同漲潮一般追著他的腳後跟淹沒了上來。
就在孟天楚即將到達船尾的時候,海水追上了他,瞬間淹沒到了他的腰間!
孟天楚全力撲出,寒光一閃,一刀劈向轆轤上的繩索,繩子應聲而斷,與此同時,海水淹沒了孟天楚的頭頂,大船沉入了海中,海面留下一圈圈巨大的旋渦,小船在旋渦裡打著轉。
夏鳳儀嘶聲叫道:“夫君~!”撲向船邊跨過船舷就要跳海去救孟天楚。飛燕從後面撲過來將她死死抱住。
夏鳳儀哭喊著夫君,一隻手在空中揮舞著,另一隻手推攘著飛燕,拚命使勁要掙脫飛燕。
飛燕哭著拚命搖晃著夏鳳儀:“奶奶!你不能下去,你不會水啊!救不了少爺的!”
夏鳳儀瘋一般拚命掙扎:“放開我!我要救他,放開~!”
嘶聲狂吼之余,飛燕仍不放手,夏鳳儀猛地抓住飛燕的手臂,狠狠一口咬了下去!
飛燕痛徹心肺,卻死也不松手!
正在這時,就見寒光一閃,慢慢減緩的漩渦裡忽然伸出了一柄單刀,跟著那單刀,忽喇一聲冒出一個水淋淋的頭來,張著大嘴使勁喘著粗氣咳嗽著。
“是少爺!”飛燕忍著痛驚喜叫道。
夏鳳儀急忙松開口,扭頭望去,果然正是孟天楚,一手抓著單刀,一手緊緊抓著一根繩子,繩子一頭連在了小船的船頭!
原來,孟天楚落水的一瞬間,左手一把抓住了砍斷的那根繩索系著小船的這一頭!
大船下沉造成的旋渦一直把他往海底拖,旋渦持續著,在沉入水中的一瞬間,他深深吸了一口氣,他知道慌亂只會更多地消耗掉自己體內的氧氣,更快地走向死亡,所以,他一直平穩住自己的心情,保持鎮定,饒是如此,那旋渦持續時間太長,一直在將他往海底深處拖拽,根本無法冒出水面呼吸。
在他肺部氧氣即將耗盡,人已經陷入半昏迷狀態時,旋渦終於慢慢減小,他用盡了最後的力氣拚命往上登浮,嗆了好幾口水之後,終於浮出了水面。
夏鳳儀驚喜交加,叫喊著夫君,半個身子探出去伸手去夠孟天楚。飛燕急忙在後面抓住了她的身子。
這時候,風雨和巨浪已經比剛才小一些了,小船在浪尖飄蕩著,孟天楚一邊咳嗽著一邊抓著繩子踩水遊到小船邊,將手中單刀扔上船,隨即一把抓住了夏鳳儀伸過來的手,另一隻手抓住了船舷,使勁翻上了小船。
夏鳳儀歡喜得一顆心仿佛要炸開一般,撲上去緊緊抱著孟天楚:“夫君……妾身還以為……”隨即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孟天楚緊緊摟著她,一個勁咳嗽著說道:“夫君……命大,咱們還沒……還沒同房呢,怎麽能……死呢!”
“嗯!我再不讓你離開!”夏鳳儀嗚嗚地哭著, 緊緊抱著孟天楚。
經歷了這生死一刻,她才覺,不知什麽時候,孟天楚已經在她的心中深深地扎下了根,所謂休書離開雲雲,實際上只是她自欺欺人罷了。
暴雨傾盆,夏鳳儀貼身褻衣已經被澆得透濕,緊緊摟著孟天楚,也不顧狂風暴雨,一仰臉,吻上了孟天楚的嘴。
夏鳳儀的紅唇吻上去柔柔軟軟的,有點鹹,是她流滿臉的淚水。
孟天楚剛開始有些不知所措,隨即摟緊了她,回吻著,感受著逃出生天的巨大喜悅和愛的甜蜜。
可狂風巨浪是不會讓好好他們溫存的,一個大浪側身打來,船身幾乎傾覆,幸虧孟天楚反應迅,抱著夏鳳儀撲向船的另一側,這才將船穩住。
孟天楚推開夏鳳儀:“你們兩躺下來,一邊一個,我來掌舵。”
這艘小舢板後面有一個舵漿,他轉身撲到後梢,一把抓住,將船順了過來,船頭對著大浪,這樣不至於側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