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孟天楚之所以要在翠蓮耳朵邊低聲說翠蓮買通穩婆的銀子有香味的事,是因為他想看看有沒有可能將那些銀兩留給曹氏的丈夫治病。
王捕頭果然問道:“師爺,這媒婆收的那袋銀子,就是這翠蓮送的嗎?”
“還沒查清楚。”孟天楚含糊其詞,又問翠蓮道:“怎麽樣?你是自己招還是等我們用刑?”
翠蓮淒然一笑:“我招,是我買通曹氏弄死了吳小妹,我想當郝家原配。也是我買通牢頭害毒死曹氏滅口。今天的飯菜也是我下的毒,生怕你們查出整個案子來。”
孟天楚湊到翠蓮耳邊低聲問道:“你給了曹氏多少銀子?是不是二百兩?”
翠蓮搖搖頭低聲回答:“我隻給了她一百五十兩。”
孟天楚眉頭一皺:“翠蓮,既然你都承認了買凶殺人,又何必在給的銀子數額上隱瞞呢?”
“是,我的確隻給了她一百五十兩。我沒有隱瞞。事到如今。還有什麽可以隱瞞的呢。”
孟天楚沉吟半晌,又直起腰大聲繼續問道:“下毒殺死曹氏地,是你吧?”
“是,我在送給曹氏的飯菜裡下了砒霜,我擔心她把我供出來,這種事情又不能托給別人去做,只能自己冒險去辦了。”
“砒霜?你下的毒是砒霜?你能肯定嗎?”
“是,是砒霜,是以前買了用來毒老鼠的。”
孟天楚眉頭鎖在了一起,這件事很不對勁。砒霜中毒的症狀大多是腸胃型的(中樞神經麻痹型主要是生在極大量砒霜進入體內時,在飯菜裡下毒一般不可能出現)。腸胃型砒霜中毒主要是嘔吐、腹痛、腹瀉等胃腸炎症狀,但曹氏沒有出現這種症狀。不像是砒霜中毒。
兩者的矛盾讓他想起了買通曹氏的銀兩數目之間的矛盾。從曹氏家裡先後搜出了二百零二兩銀子,那二兩是正常的接生酬金,王捕頭他們從米缸裡搜出來地裝在袋子裡的五十兩,自己又從馬桶底部暗格裡查出一百五十兩。這就與翠蓮所說對不上了。
不過,細細回憶一下就現,馬桶下面用油紙包著地一百五十兩有郝家的印記,而且銀子上粘附有香味。自己就是憑借這一點現了翠蓮是收買曹氏之人(金子上也有這種香味)。但王捕頭他們從米缸裡搜出來地那一袋五十兩銀子,雖然也有郝家的印記。卻沒有這種特有的香味。
難道,這兩筆銀子是來自兩個不同的人?也就是說,收買曹氏的人。其實有兩個!
如果是這樣,那後面中毒的矛盾就可以解釋清楚了,也就是說,曹氏其實被人下了兩次毒,一次是翠蓮在飯菜裡下的砒霜,另一次地毒是什麽目前還不清楚。曹氏其實並沒有中翠蓮下地毒,她受刑之後可能沒有吃飯,她還沒來得及吃飯中毒,體內另外被人下的毒就作了,導致了她地死亡。
另一個收買曹氏的人是誰?這個人很可能就是給曹氏下另外一次毒的那個人,這人顯然不知道翠蓮也在收買曹氏並下毒殺死曹氏,要不然他就不會多此一舉了。
這人會是誰呢?
孟天楚低著腦袋細細思索著,可想了半天,也不得要領。
孟天楚在思索地時候,王捕頭惡狠狠盯著翠蓮,越看越來氣,想起差點被她害死,上前踢了她一腳:“你為什麽要打昏小杏和鎮管家?”
翠蓮慢慢地抬起頭來,沒有理會那王捕頭,眼望遠處,還是不說話。
王捕頭大怒,掄起手掌就要打翠蓮的耳光,孟天楚喝道:“捕頭,別動手。”
“師爺,這賤人不打不招的!”
“我自有分寸,這樣吧,你去病房詢問一下郝天寶,告訴她,投井死了的那個丫鬟小紅,懷了三個月的身孕了,聽聽他怎麽說。”
“是!”王捕頭躬身領命,狠狠瞪了翠蓮一眼,這才轉身走了。
孟天楚對翠蓮道:“小紅也是你殺的吧?”
翠蓮歎了口氣,前面兩件事情已經足以定她的死罪,也就沒必要隱瞞了:“是,小紅是我殺的,我趁她在水井邊提水的時候,用木棍打了她腦袋一棍,她載進水井裡淹死了。”
“你為什麽要殺小紅?”
“為了原配地位,我已經說過了,為了這個目的,我買通穩婆弄死了原配吳小妹,我知道小紅懷了老爺的孩子之後,當然也要弄死她!”
孟天楚心中一寒,這女子好不狠毒,為達目的,手段毒辣讓人不寒而栗。又問道:“那你又為何要把鎮江和小杏打昏呢?”
“鎮管家對老爺是忠心耿耿,小紅懷孕,他比我還早知道,他對那丫頭一直不錯,小紅被我推下井之後,這鎮江到處找不到小紅,就跑到我那裡問我,聽他口氣好像有點懷疑了,還說要報官。我一氣之下,趁他不備,用凳子把他打昏了,本來準備用繩子勒死他。這時候小杏忽然驚叫著推門進來,慌慌張張說水井裡現小紅的屍體,這時她看見地上的鎮江,又嚇得大喊大叫,我忙說鎮管家突然昏倒了,讓她檢查一下。然後趁她不備,從後面用凳子將她也打昏在地。”
“你怎麽不殺掉他們呢?”
“是想殺的,可小杏來找我地時候,一路上說了水井裡現屍體的事情,所以府裡都亂成一團了。丫鬟仆人都來敲我的門報告。所以我來不及殺人,只是用凳子又在他們腦袋上狠砸了幾凳子。也不及查看死了沒有,就把他們推進床底下去。然後出來處理事務。正在處理的時候,你們就來了。”
“嘿嘿,這麽說來,如果我們再來晚一點,他們兩人恐怕也難逃你的毒手。”
過了一會,王捕頭回來了,一副十分詫異的樣子。低聲對孟天楚說道:“師爺。您一定想不到,我給郝天寶說了那丫鬟小紅懷孕三個月的事情。他居然很吃驚,說他從來沒有和那小紅行過芶且之事,而且還一口咬定小紅肚子裡的孩子和他沒有關系。”
孟天楚一聽。微微有些吃驚:“不會吧?他是不是擔心那翠蓮吃醋不願意承認呢?”
“我之前也是這麽認為的,但是郝天寶的一番話我覺得也是有道理地。”
“他說什麽了?”
“他說這個家是他當家的,他說了算,再說如果那小紅肚子裡地孩子是他的,他一定會要,那畢竟是郝家地骨血,誰也不能不承認;那小紅已經死了,若他真是怕那翠蓮吃醋,母老虎威,也已經沒有必要;再說一個丫鬟而已,睡了就睡了,還有什麽不敢承認的,那翠蓮從前就是個丫鬟,他都可以娶了,更何況是已經懷了他孩子的女人。”
孟天楚聽了,皺眉道:“可是,那就不對了,那小紅肚子裡的孩子翠蓮不是說是他們家老爺的嗎?”
“我想那也只是翠蓮的猜測罷了,因為在這個郝家宅子裡只有郝天寶是最有可能的了,除了他還有誰可以和丫鬟這麽隨便呢?”
“嗯,你這句話倒是真地提醒了我。”
“師爺地意思是……?”
“你想想,我們大家一致認為這個事情是郝天寶做的,那麽現在問題就出來了,那同小紅行芶且之事地男人是誰?”
“那郝天寶聽了也是十分的震怒,也難怪,最近郝家出了這麽多的事情,大老婆死了,孩子沒有了,小老婆也被衙門給抓了去,這丫鬟還不消停做出這等傷風敗俗地事情。由不得他不生氣。那郝天寶還說,翠蓮殺小紅殺得對,說那丫鬟壞了他郝家的名聲,就是翠蓮不殺,他知道了也要殺的。”
“呵呵,他不知道翠蓮已經供認了買凶殺他老婆還有殺小紅的事情嗎?”
“知道了,我後來才告訴他的,他聽了都快氣瘋了。奴仆們都被他打出了門呢。”
這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不過孟天楚此刻可沒心思去關心這郝天寶是如何生氣的。他最想知道的,是小紅懷的是誰的孩子。雖然這個答案對案件本身沒有直接影響,但現在浮在水面的凶手已經查出來了,而暗中的那個真凶,並沒有露出絲毫痕跡。有一點可以肯定,這個人一定是郝府上的人或者與郝家有仇怨。說不定在查小紅懷孕案的時候,能現蛛絲馬跡。
這人是誰呢?想了想,孟天楚忽然轉身問一旁作記錄得慕容迥雪:“以你一個女人的直覺,你覺得那小紅的男人是誰?”
“男人?直覺?”慕容迥雪象是沒有聽明白孟天楚說的話。
“唉!笨啊笨,你就告訴我,你覺得那小紅的野男人會是誰!”
“我怎麽知道是誰啊?”慕容迥雪臉有些紅。
“如果說有人殺了你心愛的男人,那麽你現在最希望的是什麽?”
“希望他死啊!”慕容迥雪想也不想說道。
“那這個男人就一定在郝家。”
“為什麽?”慕容迥雪奇道。
“很簡單,先,大戶人家的丫鬟主子管得都很嚴,你看我們家飛燕平日裡除了你和老何頭還和別的男人說過話嗎?
那麽郝家自然也是一樣,她是大奶奶身邊的貼身丫鬟,自然沒有更多的時間出門,所以。那男人應該是在郝家。“
慕容迥雪連連點頭。
“其次,既然她和外界沒有太多地來往,那自然最容易和自己院子裡的男人產生感情,正所謂'日久生情'.這大概也是那個翠蓮之所以誤會的原因。只是她忽略了一點,郝家宅子少說也有近十個男人,不是只有郝天寶才會對年輕的女子有興趣。”
慕容迥雪眼睛一亮,說道:“嗯,那些年輕男仆也都有可能的。”
“對,這是第三點,既然是郝家院子裡的人。那麽,咱們可以將目標縮小到那些沒有結婚或者喪偶的男人身上。或者平日裡和那個小紅走的很近的男人身上,這樣就不難找出那個野男人了。”
就在這時。一個捕快氣喘籲籲跑來說道:“師爺,您快去看看吧,郝員外了瘋似的,正在後院掄皮鞭抽打仆人丫鬟們呢。”
孟天楚急忙帶著王捕頭、慕容迥雪等人趕到後院,果然見那郝天寶一手拄著拐杖,大聲叫罵著,管家鎮江腦袋上纏著繃帶。正一手捂著腦袋。一手掄著皮鞭,狠命抽打著地上跪著地男仆們。仆人們用手抱著頭卻不敢躲閃。樣子慘不忍睹。
“住手!”孟天楚大吼一聲,快步上前將鎮江手中的鞭子一把奪下,“你這樣是要打死人地!”
郝天寶喘著粗氣道:“打!打死這些畜生!壞我郝家名聲的野男人。一個個都打死!”
孟天楚上前拍了拍郝天寶地肩膀,這個男人想是家中連續生了好幾起事件,整個人都崩潰了:“郝老爺,你稍安毋躁,聽我給你慢慢說來,這個野男人我給你找,你認為如何呢?你這樣屈打成招,不僅找不到真正的野男人,也會冤枉好人的。”
郝天寶這才喘著粗氣點頭同意了,管家拿來太師椅,丫鬟們攙扶郝天寶在屋簷下坐了。
孟天楚走到一個大約四十歲左右的男子身邊問道:“你成親了嗎?”
“是,有三個孩子。”
“你平日裡和小紅的關系如何?”
“那丫頭雖說是個丫鬟,但是畢竟是奶奶身邊的人,而且她對我們說,她是通房大丫鬟,奶奶準備把她許給老爺做小的,所以,她和我們這些下人平日裡連多余地話都沒地說,更別說什麽關系好了。”
看來這個小紅一心想做郝天寶的妾,這就威脅道翠蓮地地位,難怪那翠蓮會給她起了殺心。
孟天楚陸續又問了幾個人,內容大都一樣,他走到郝天寶身邊,找了一把椅子坐了下來,問道:“郝老爺知道奶奶準備將小紅許配給自己做小嗎?”
“知道啊。”
“那為什麽你遲遲未將她娶進門來?”
“那丫頭的性情我不是很喜歡,再說,年齡小了一些,我娘子說等她過了十七歲再說。反正我也常年不在家,所以也就沒有過問這個事情。”
“那翠蓮呢?”
“翠蓮她……她以前不是夫人的貼身丫鬟,只是有一次,夫人地丫鬟小紅的娘去世了,小紅請了假回去奔喪,因為路途遙遠,來回要有近一個月的時間不在,夫人身邊沒有人照顧,夫人看翠蓮平時機靈就讓她進房照顧起居生活。她很聰明,而且嘴很甜,我就喜歡上她了,有一次,夫人去收租,我們就……”
孟天楚點了點頭,經過接觸,孟天楚相信那翠蓮應該是很會討男人歡心的。
“你說小紅離開過夫人一段時間,那是什麽時候的事情了?”
好天寶想了想:“反正是去年的事情,具體我忘記了,你問問鎮江,那一次夫人還讓鎮江陪著小紅一起回去的,因為路太遠了,夫人不放心她一個人走,正好我們有個綢緞莊的分店在小紅老家,鎮江一是順道送送小紅,一是去看看分店的生意。”
孟天楚心裡一亮,轉身朝鎮江看了過去,現鎮江站在一旁,臉色很不好看。
孟天楚走到鎮江的身邊,冷冷一笑:“鎮管家,你非常關心小紅姑娘哦?”
鎮江一聽,臉色變得煞白:“師……師爺,你說什麽,我不……明白。”
“你不明白?你就是為了查問小紅的事情,甚至不惜懷疑翠蓮,從而引起翠蓮的疑慮,這才向你們下手的,嘿嘿,如果我猜的沒錯的話。小紅肚子裡的孩子,就是你的!”
孟天楚的一句話,讓在場的人都目瞪口呆了,郝天寶更是連手中的茶碗都摔在地上打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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