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洛天駕著牛車一路前行，好歹是緊趕慢趕，終於在下午太陽西斜之際出了大山，趕到了縣城附近。

　　這一路行來，人煙漸漸多了起來。

　　雖然遠遠比不上前世所見的繁世浮華，但是比起那大山深處的小村子來，著實熱鬧了許多。

　　道路兩邊不再是荒蕪的野草，漸漸出現了樹木、房屋和村莊。

　　其中有不少繁茂的桑樹，偶爾有采桑女在樹叢中往來穿梭，從林中傳出幾聲入黃鶯般清脆的笑聲。

　　看著那些衣著清涼的少女們，洛天經過之時，不由好奇的多看了兩眼，要知道這可是萬惡的封建禮教社會。

　　按照一般的規律，這種社會對女子的要求最是嚴格不過，很講究什麽三從四德、三貞九烈什麽的。

　　但是卻沒有想到，這些少女們的衣著倒也挺大膽的，與書本上描寫的完全不一樣。

　　桑林中有少女看到洛天的模樣，當下帶著一連串‘咯咯’如銀鈴的笑聲，消失在了樹叢當中，引人無數的遐想。

　　也有人呼朋引伴，極其彪悍的反過來對著洛大爺強力圍觀。使的洛天一陣心虛，不由自主的落荒而逃。

　　像洛天這樣一看就知道是讀書人的年輕人，可是很受鄉間少女們的歡迎。

　　更有些大膽的少女摘下桑椹，對著他就擲了過來。

　　洛天撿起幾串，放在嘴裡嘗了嘗，甜甜酸酸的，令人口齒留香，心生眷戀。

　　一派的寧靜祥和的田園風光，美景無限。

　　與不久前的生死搏殺比起來，簡直就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

　　洛天因為激鬥和殺人而緊繃的神經，也慢慢放松了下來。

　　一路迤邐，終於來到了城門之外，洛天不由停下車來，仔細打量這座縣城。

　　只見這縣城城牆不高，大約三丈多左右。全都是以泥土夯垛而成，因為年久失修，許多地方都已經裂出長長的縫隙，縫隙裡面還長著青草和灌木，顯的有些破敗。

　　看到這裡，洛天卻不由松了一口氣，這城牆破敗雖然不是一件好事，但是卻也從側面說明這裡的治安不錯。

　　要是隔一段時間就要打一仗，那城牆肯定會修的很結實。

　　隻要進了城，像野外圍堵追殺之事就不會發生，但是隨即他又在心中補了一句:不會在光天化日之下發生。

　　自斬殺了黃三之後，洛天突然一下子醒悟了過來，正如青影所說的一樣，自己所遭遇的一切，其實和老天並沒有太大的關系，造成種種後果，和自己的行為卻有著莫大的乾連。

　　因為以前的慣性，所以遇到事情，往往在第一時間選擇逃避，以求息事寧人。

　　但是越是逃避，所遭遇的危險反而越大。

　　當自己第一次醒來，面對黃老財的洶洶逼問，如果在第一時間進行反擊。相信，他也不敢貪財害命，汙指自己是妖靈，號令村民要打死自己。

　　而當自己挺起胸膛，與他們戰鬥的時候，僅僅一拳一腳，就將那近百的漢子嚇的狼狽逃竄。

　　到了後來，如果下手狠上一點，沒有放跑黃三。就不會有村民再次過來圍追自己，也不會因此而誤入了墜星谷，更不會遇到那條可怕的金環閃電蟒。

　　當面對那條巨蟒，自己想著退讓之際，它卻要吞掉自己。

　　而當自己真正拿起武器，與它進行搏命廝殺之際，卻發現這樣令人談之變色的肉食猛獸卻也不過如此而己。

　　再後來，更是因為自己的逃走，使的黃三眾人以為自己軟弱，居然還要追殺自己，不僅如此，還要以自己的性命去栽贓陷害曾經幫過自己的人。

　　那一樁樁一件件的事情充分說明，面對壓迫，絕不可輕言退讓，那樣隻能使的對方得寸進尺，步步緊逼。

　　所謂的忍辱負重，深明大義之類的東西，估計說這話的人自己都不信，隻不過用這些道貌岸然的話來騙那些傻叉們，好讓他們忍辱負重，而使自己多佔便宜。

　　當洛天想明白這個道理的時候，這才一下子明白過來:為什麽自己前世一事無成，隻能做一個資深的宅男。

　　隨遇而安，遇事忍讓，並不是什麽美德，隻不過是懦弱的遮羞布。

　　換來的隻可能是別人的欺負，自己利益的損害。所謂‘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不過如是。

　　青影在他的身邊，雖然一直是不出一聲，但是卻也可以明顯感覺到洛天的變化，忍不住出聲指點道:“修行一途，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

　　求的就是百尺竿頭更進一步。唯有心志堅毅，一往無前的決心，方有可能爭那一線之機。

　　如果遇事忍讓退卻，心志不堅，又談何功成?”

　　洛天聽了，不由一陣的長歎。這道理雖然簡單，但是他卻有種相知恨晚的心情。

　　不過這也不能完全怪他，畢竟在他的那個時代，那些‘退一步海闊天空，忍一時風平浪靜’充滿了阿Q精神的心靈雞湯橫行泛濫，逮著一個，就把人往傻叉裡死灌。

　　稍不留神就要著了道兒。

　　縱然是被蒙成了傻叉，卻猶不自知，還自詡為小資情調。

　　卻不知落在明眼人的眼中，已經是充分暴露出了他們小資產階級的虛偽、軟弱，以及頹廢的本質。

　　洛天一邊胡思亂想著，一邊駕車緩步來到了城門口處。

　　由於天近黃昏，馬上要下班的時間，城門處兩個把守的兵丁很是有些無精打采，但是看到洛天過來，卻頓時眼前一亮:兩人正愁著沒錢喝酒下館子呢，現在就有買賣送上門來了。

　　這少年看上去有些柔弱，而他又是孤身一人，風塵仆仆的，看上去就是很好欺負的樣子。

　　其中一人當下橫槍一攔，高聲叫道:“小子，你幹什麽的?”

　　洛天愕然一愣，道:“還能幹什麽?自然是進城了。”

　　那人猶豫了一下，道:“把路引拿出來。”

　　洛天頓時勃然大怒，道:“我呸～！你扯什麽閑淡。我本地人要什麽路引?”

　　洛大爺發現以前淨受欺負，是因為自己的脾氣太好，因此說不得要試試看，脾氣不好的會有什麽結果。

　　而且，按照律法，隻有離家百裡，才會需要什麽路引之類的東西。

　　不過話說回來，這些個律法實際上隻不過是為了對付安善良民的，對於壞人……你見哪個壞人會遵守法律。

　　那士兵之所以這樣問，也隻不過是試探虛實的手段之一。如果洛天真的拿出路引，這也就說明他是外地人。而外地人……大家欺負起來，自然是更加的沒有負擔。

　　那士兵卻也毫不示弱，上下打量了他兩眼，然後道:“本地人?本地人我怎麽從來沒有見過?你哪裡的?”

　　洛天想了一下，道:“青石山的。”

　　“青石山……”

　　兩名士兵不由對望了一眼，盡皆看到對方眼中的亮光。

　　那兵丁輕咳一聲，繼續問道:“進城來幹什麽了?”

　　“你管的著嗎?”洛天原本想要解釋一下，但是轉念一想，隨即冷哼一聲，也不理他，一抖韁繩，徑自打算進城――本地人自然要有本地人的驕橫，要是解釋太多，反而會令人認為是心虛的表現，少不得要被他們給敲詐一番。

　　那士兵隨即反應了過來，高聲叫道:“站住。”

　　洛天不禁一頓，道:“又怎麽了?”

　　那士兵斜著眼看了看他，道:“知不知道縣尊老爺最近頒下的法令?從即日起，進出城門要收城門稅。”

　　洛天愕然一愣，一個破縣城還要收城門稅?

　　他轉頭看了看城門，此時已經是黃昏時分，進出城門的人並不多，也沒有見誰交什麽稅。反而是許多人看到兵丁刁難自己， 紛紛站在不遠處一陣的嬉笑指點。

　　洛天當下伸手一指，道:“他們怎麽不交?”

　　那兵丁一揮手中的長槍，不耐煩的道:“人家都已經提前交過了，要你交你就交，廢那麽多話幹什麽?連人帶車十五個銅錢。快點兒，愛交交，不愛交走開。別擋著道。”

　　洛天猶豫了一下，伸手在懷裡摸了摸，隻發現裡面空空如野。實際上，不用摸，他也清楚，自己身上根本沒有一個銅板。

　　為了躲避追殺，他是匆匆從村子裡逃出來的。連件換洗的衣服都沒有帶。更何況家裡本來就窮的隻余下四面牆了。

　　他不由歎息了一聲:果然是一文錢難倒英雄漢。早知道這樣，殺了黃三幾個的時候，就不該裝逼，最起碼也得要認真摸一下屍體。以那三個地痞的尿性，多的沒有，幾兩的散碎銀子應該還是有的。

　　隨即看到那兵丁眼中露出的嘲弄，他突然心生警惕，當初復活的時候，那幫村民們的眼神也是這樣的。

　　十五個銅板，這對於鄉下人來說，絕對不是一個小數目。這隻是進門稅而己，怎麽可能要這麽高?

　　他突然一下子明白了過來，這幫兵痞應該是看自己的牛車不錯，把自己當成大戶來宰了。

　　如果自己冒然示弱，答應下來，說不得下一步就會有更大的勒索在等著自己。

　　這世界果然是弱肉強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