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潭村又恢復了往日的喧嘩和忙碌。
戰亂結束了,該幹嘛幹嘛!
種地的種地,出海的出海,賣魚的賣魚,雖然戰火沒有涉及到龍潭鎮,但是大家回想起這幾天的恐懼不安,依然是心有余悸。
蕭家老屋裡,一片沉默。
“當時忠義侯受傷,大哥帶他逃離戰船之後,我就再也沒有見到他。”虎子坐在炕邊,滿臉淚痕,哽咽道,“戰亂結束後,我們找遍了所有能想到的地方,就是找不到他們,隻好先回來了!”
楊氏坐在炕上,早已泣不成聲,兒子失蹤,媳婦也走了,這個家轉眼支零破散……。
蕭景之低著頭,一臉沉默。
蕭雲和蕭晴兩人倚在炕前,不停地抹著眼淚,這個家瞬間變了個樣,小木門那邊,再也聽不到一點歡笑,除了寂靜,就是寂靜……。
蕭成山和蕭成海心情複雜地對視了一眼,一聲不吭!
只有三個孩子無憂無慮地在院子裡瘋跑,不時發出幾聲笑,屋裡的愁雲絲毫抵擋不住他們的快樂。
“眼下,我們能做的,只有等了!”蕭景之歎了口氣,說道,“找不到人,說明還有生還的希望,說不定他被好心人救走了,等他康復了,自然而然地就會回來了!”
“爹娘,我們還是去京城把三嫂接回來吧!”蕭雲擦了擦眼角的淚,低泣道。“新房裡空蕩蕩的,看著就難過……。”
“說起來,那個巡撫大人也實在是過分,不聲不響地就把人帶走了,也不跟我們打個招呼,害的我們提心吊膽擔心。”楊氏哭了一會兒,漸漸冷靜下來,她扭頭看著虎子,問道。“虎子,你說你當時看見有人把雪漫抱上船,那個人是誰,你可認識?”
“認識,就是那個秦三郎,他是巡撫大人身邊的侍衛。他說嫂子在山上呆了一夜,受了風寒,昏迷不醒,奉命要帶她回京城,讓我回來告訴你們一聲,當時千礁島上還亂哄哄的。我也就沒有細問。”虎子歎道,心有余悸!
“三嫂受了風寒應該送回家裡來。幹嘛千裡迢迢地帶到京城去?看來嫂子他爹還是不願意她留在咱們家。”蕭雲不滿地說道。
“就是,難道咱們還能照顧不好嫂子?”蕭晴也跟著說道。
“說起來,弟妹也真是固執,你說她要是呆在家裡等消息,也不至於弄成這樣,唉!”蕭成山皺眉道,“千礁島那麽遠。你說她怎麽說去就去了?”
“都怪我,怪我沒有攔住她。我就不該答應讓她去找她那個爹。”楊氏擦了擦眼淚,下炕,穿鞋,走到灶間,洗了一把臉,推門走了出去。
她心裡一團亂。
二十年了,她背負著未婚先孕的黑鍋,把一個剛剛滿月的嬰兒辛辛苦苦地拉扯這麽大,其中的艱辛是別人無法體會的,這個兒子跟自己親生的已經沒有區別,如今,他三番兩次地出事,她才不得不懷疑,是不是自己命薄,擔不住這個兒子,若是他回到親生爹娘身邊,是不是就會安然無恙?
可是,她不知道當年那對夫妻現在何處,是生是死,自然也無從尋起……。
現在唯一能給她指點迷津的,只有一個人,那就是陰陽通!
她心情黯淡地走出胡同,穿過大街,來到陰陽通的門前,叩響了那扇門。
在她眼裡,那扇門裡永遠都充滿了希望,她希望再從這個杜老爺子嘴裡聽到“活數”兩個字!
門開了!
開門的依然是那個婦人,依然是一臉的勉強。
“老爺子今天怎麽樣?”楊氏莞爾一笑。
“不怎麽樣,你知道我公公已經算不得卦了!”那婦人絲毫沒有讓她進門的意思。
“我不會打擾太久,我只是過來坐坐。”楊氏說著,從懷裡掏出一把銅錢硬是塞到她的手裡,懇求道,“我只是問生死,不問其他,用不了多少時間。”
生死只是一瞬間。
繁瑣難纏的只是前途名利。
“進來吧!”那婦人收好錢,嘴角浮起一絲笑。
楊氏心裡一陣不屑,雖然他們兩家平日裡來往的不多,但畢竟是一個村的,上門求點事情,還得拿錢通融,唉!
屋裡依然昏暗。
炕上的人依然沉默。
“老伯,這次比上次凶險,我已經崩潰了!”楊氏眼裡含著眼淚,低聲道,“上次您說是活數,成宇果然平安回來,我心裡一直對您感恩戴德,眼下,這孩子又出了事,我實在是害怕,希望您再幫我一把,讓我知道這孩子能不能躲過這次劫數。”
“你回去吧!這次,我幫不了你!”炕上的人緩緩開了口,聲音一如既往地滄桑,“我自知命不久矣,想來也是劫數難逃,再也顧不上旁人世事。”
“什麽?”楊氏一臉茫然。
“水,我要喝水。”他突然低低地說了一句。
楊氏剛想起身,給他倒水。
卻見門瞬間被推開了,適才開門的那個婦人笑吟吟地端著水,走了進來:“爹,給您水。”
說完,衝楊氏笑笑:“你們聊!”
楊氏心裡猛地一顫,頓時明白了,她有些心有余悸地看了看門外,又看了看炕上的人,顫聲道:“老伯,您既然身體不適,我改日再來拜訪,您快喝水吧!”
“咳咳。”杜老爺子突然猛地咳嗽了幾聲,看了她一眼,便把手伸進茶碗裡沾了沾水,顫抖著在炕上寫下幾個字:小心馬行知。
楊氏頓時變了臉色。
“打擾了。”她匆匆起身,站到炕前。朝他屈膝行了一禮,額頭竟然出了一層汗。
“慢走!”炕上的人又蜷縮到了被窩裡,一動不動。
楊氏臉色蒼白地走出來。
“這就走了?”院子裡的婦人笑吟吟地看著她。
“嗯,老爺子不舒服,什麽也算不出,真是打擾了!”楊氏竭力穩住了自己的情緒,衝她淡淡一笑。
“我爹就是這樣,時而清醒,時而糊塗。畢竟上了歲數。”那婦人不以為然地說道,便端著拌好的雞食,走向雞窩,開始喂雞。
“告辭!”楊氏回頭看了看那幾間低矮的小屋,覺得窗戶後面一直有雙眼睛在看著她,不禁覺得有些毛骨悚然。
“有空來家裡坐。”那婦人淺淺一笑。放下雞食,把她一直送到門口。
楊氏走在街上,頓時感到四下裡有種說不出的寒,她走進自家胡同,望了望馬行知那緊閉的家門,一股說不出的驚恐立刻在心頭蔓延……。
她回到家裡。坐在自家炕上,依然驚魂未定。
屋裡的人已經散了。只有蕭景之在一邊的書桌旁,慢慢地練著字。
他每當心裡有事的時候,總會寫字,一張一張地寫,直到寫得手臂無力,才肯罷休……。
“你怎麽了?”蕭景之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人家虎子還在家裡坐著。你不聲不響地走了出去,實在是有失禮數。”
“他爹。你覺得馬行知這個人怎麽樣?”楊氏環視了一下四下裡,低聲道。
“你今天是怎麽了?怎麽突然問起他?”蕭景之見她臉色蒼白,神色慌張,不禁皺眉問道。
“難道你不覺得這個人有些可疑?他來到咱們龍潭村,不動聲色地跟村裡人打成一片,唯獨跟你走得不近。”楊氏說著說著,越發覺得可疑起來。
“那是因為我平日裡不在家,沒有時間嘛!”蕭景之不以為然地看著她,笑笑,“你的想法怎麽這麽奇怪,難道誰跟我走的不近,誰就可疑?”
“不是。”說著,楊氏湊近他的耳邊,一五一十地把在陰陽通家裡發生的一切,告訴了他,低聲道,“看來,那個馬行知並非湊巧住在咱們隔壁的,一定是有意過來探聽什麽消息的,你說,他是不是為了成宇而來?”
“有這回事?”蕭景之聞言,臉色也凝重起來,他沉思片刻,又道,“杜老爺子為人一向謹慎,若是沒有十足的把握,他不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但是咱們家除了成宇的身世是個秘密,再也沒有別的事情,難道……。”
“他爹,你想杜老爺子為什麽要跟我說小心馬行知,你想,如果跟咱們家沒有關系,他為什麽還要告訴我?”楊氏顫聲道,“這個人在這裡住了這麽長時間,你說,他到底要幹什麽?”
“經你這麽一說,我也覺得有些可疑,只是,咱們家的事情,他到底知道多少?”蕭景之放下手裡的紙筆,一臉疑惑地看著她。
“我一想到他住在成宇的隔壁這麽長時間,我這心一下子就揪起來了,你說,他要是起了什麽邪念,咱們一家豈不是要大難臨頭?”楊氏想到這裡, 心裡一陣狂跳。
“對了,我有次無意聽說他就住在千礁島上,這次,成宇就是在千礁島上出的事,你說,成宇失蹤會不會跟他有什麽聯系?”蕭景之也跟著緊張起來,額頭竟然也出了一層汗。
“天呐,肯定是的,他爹,咱們怎麽辦?”楊氏的眼裡突然有了淚,她想了想,又道,“我們還是親自去一趟千礁島,去看看成宇到底怎麽樣了!”
“嗯,咱們明天就去,這俗話說,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咱們雖然用不著草木皆兵,但是還是要謹慎一些為好,此事不要讓老大老二他們知道,以免打草驚蛇。”蕭景之又提筆在紙上寫了幾個字,凝神道。
“我知道了!”楊氏沉聲道,她理了理頭髮,緩步走出院子,看上去若無其事,波瀾不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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