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少年的講述,傾顏的神色很平靜,不再有之前看少年時隱隱的冷柔,取而代之的是不帶一絲人類感情的冰冷,仿佛注視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沒有生命的死物。
“我只能說,這是你自己心慈手軟,是你自己還心存渴望,是你自己還天真的以為他們會把你當成家人,受到這樣的對待,又怨得了誰呢。”聲音如山泉飛瀉,清脆悅耳,然而如此溫柔的嗓音,卻蘊含了冰冷的銳利。
少年聽見後,如水清澈的瞳孔不可置信的直直看著她,抿著嘴唇不語。
“如果不甘心的話,那就奪走那個人的一切,讓他眼睜睜的看著屬於自己的東西一點點失去,卻又無能為力。”少女的聲音依舊那麽溫柔,卻帶了一份淡淡的殺意,以及幾縷不屑的戲謔。
當他直直望見那幽深如一個個漩渦的眸底時,他忽而感受到了什麽,縈亂的心也漸漸穩定下來。“可是,他是家族嫡出的少爺,我不過是一個怪物而已,拿什麽去跟他比……”
“有!”擲地有力的清越語音,令他不禁挑了挑眉,“你會強過他,因為,你擁有著他沒有的東西!”
她的眼神是那麽的具有侵略性,但在侵略的同時好像又有一種無語的溫柔默默撫慰你生不出反感。少年將視線投向窗外的天空,隻覺得仿佛得到撥得雲開見月明的醒悟。
“那是什麽?”他轉回頭來,激動的問道。
“你日後就會知道。”少女淡淡一笑,洋溢著真實的溫暖,“我相信你能做到。”
少年愣愣地看著少女的笑容,那雙猶如浸在水中的寶石般黑瞳在黑暗中格外明亮,就像是世上最為珍貴耀眼的黑寶石,一閃一閃的,叫他不禁有點恍惚。
他正想說讓傾顏回去休息,卻是在此刻,臉色忽然間煞白了起來,身體不由自主的輕顫著。傾顏驚愕的發現,一絲絲冰冷滲人的寒氣,迅速地從他體內湧了出來,將厚實的棉被都凍結出了一層淡淡的冰霜。
“你怎麽了?”
她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臉,觸手的肌膚細膩柔滑,卻是冰冷滲人!
她不禁驚訝收回手,肉眼可見的寒氣沿著她的手臂一直往上竄,她用力一甩袖袍,甩掉了表面凝結的那層冰霜,卻是甩不掉手上的那種異常冰冷的感覺。傾顏皺了皺眉,這是怎麽回事?
“顏……對不起,我的陰氣又爆發了!”
少年雙臂環抱著大腿,整個人都縮在了床腳,像個蝦米一樣,凍得渾身都哆嗦,卻還是顫抖著對傾顏解釋道。少年削瘦的身軀可憐地顫抖著,清秀的面容上難掩痛苦之色。
“陰氣爆發?”
感受著那從少年身上傳來的一寒氣,傾顏也是忍不住小身板一抖。她沒再多問,只是在一旁使勁的搓著手臂,隻覺得那刺骨的寒氣,就像一根根鋒利的針扎在皮膚上,她的雙臂都是有些麻木了起來。
“嗯。”少年緊咬著牙,下唇都被咬得血跡斑斑,卻是倔強的不讓自己發出痛苦的呻吟。
不知道是天生體質特殊的緣故,還是小時候被扔在冰天雪地裡落了寒症,總之每隔一段時間,他的體內總是有一團極其陰寒的氣息爆發,在這種陰氣爆發之下,他的身體會變得極度的冰冷,伴隨著的是無比的痛苦,十五年來,這是他常常要經受的事情。奇怪的是,對於這種陰寒之氣,就算是他一向視若神明的老師,也是束手無策。老師曾經想要用自身的力量將之驅逐或者是壓製,但是最終卻得了反效果,那團陰寒之氣反而越發的狂暴且頻繁起來,每次都折磨得他痛不欲生,卻一點辦法都沒有。
“好冷…好冷…”少年用被子將自己結結實實地裹住,裹得像個粽子一樣,連小腦袋都裹了進去,只露出了幾根發絲,就連發絲都是結了一層層冰屑。
“阿顏,我…我自己可以的,你先回去吧,不用管我了。”少年做了好久的心裡掙扎,才從被子裡冒出一個小腦袋,雖然凍得一個勁顫抖,卻還是倔強地道。不過在說這話的同時,身體顫抖得也是越來越劇烈,這一次的陰氣爆發,似乎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狂暴。
坐在床邊的傾顏,看著他蒼白的臉頰,眼中隱隱閃過的痛苦,很是不忍,可是她卻沒有任何辦法。她從來沒遇到過這種情況!“你放心,我會幫你的。”片刻後,少女就像是下了某種決心一樣,抿了抿唇,然後也脫掉鞋蹦上床,玉臂環攬住他的肩膀和腰間,修長的雙腿更是把他整個人連帶著被單緊緊抱住。冷,好冷啊!傾顏隻覺得恐怖的冰冷氣息撲面而來,就像是抱著一座冰山一樣,不,比冰山還要冷!
她咬了咬牙,忍!
“阿顏,別!”
被陰氣侵蝕得有些模糊的少年虛弱的道,他在感覺到傾顏抱住他之後,也是清醒了一些。他體內的陰寒之氣,就算是老師,也感到極為的棘手,更何況是傾顏呢,他不想傷害她啊,哪怕是無意為之。
“不要說話,我沒事……”傾顏固執的緊緊抱著少年,她發現一張口就會吸入寒氣,所以乾脆不說話了。
“真是好強的陰寒之氣……”不多時,傾顏臉蛋都被凍得沒有血色了,皮膚下的血管幾乎都凝滯不工作了,她覺得這樣下去她會掛的!可是她是堅決不會放開他的!少女反而抱的越來越緊了。
少年毛茸茸的小腦袋埋在少女肩膀上,勉強睜開眼,望著那臉色蒼白的少女,雙拳緊緊握了起來,眼中有著淚水在打轉,然而內心深處,卻是有著淡淡的暖意在升騰。
“阿顏,你真好。”意識越來越模糊,他輕聲喃喃著,緩緩閉上眼睛。
卻是在眼睛閉上之前,看到她發絲上的白霜隨著抖動而簌簌落到她的臉上,即使是下意識般的,他不知哪來的力氣,將她的頭輕輕抱住,以防白霜落在她的臉上。
雖然他知道這麽做沒什麽用,不過他還是希望在阿顏需要他的時候,他能夠為她做點什麽,幾乎是在做完這件事的下一瞬,他便閉上了眼睛, 腦袋無力地垂在少女的肩膀上。
一遍又一遍的陰寒衝擊和加劇,傾顏的意識,也是越來越模糊,然而,就是在她昏昏欲睡的時候,其左手無名指上的黑戒,卻是忽然間爆發出一陣七彩華光,這股子光芒,緩緩的吸收著周圍肆虐的陰寒之氣,周圍被陰氣侵蝕得冰冷的空氣,竟然也是緩慢但卻持續的升溫了起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天邊終於出現了一絲明亮的曙光,幾聲嘹亮的雞鳴打破了沉靜的天空,新的一天來臨。
傾顏混沌的意識也漸漸回復,再沒有那陰寒得連靈魂都為之顫抖的陰氣,取而代之的是暖暖的熱氣,就像是陽光一樣,暖洋洋的。
她幽幽的睜開眼睛,過了好半響,才適應了從窗外投射而進的光亮。
“你就是救了我學生的那個女娃娃?長得還算過得去!”一個慵懶而極有磁性的聲音魅惑響起,一下子把傾顏驚得徹底清醒了過來。
好勾人的聲音!傾顏未轉頭先皺眉。vv,,暗道,這人是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