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林海濤和付小美約會的這天晚上，李敏家也是很不安生。

　　在吃飯的時候，李敏正理頭苦吃，母親肖彩花突然用筷子敲了敲碗，一下子引起了李敏和父親李念先的注意，肖彩花說道:“小敏，你成天象個跟屁蟲一樣跟著林老三，你還要臉不要?你不要臉，我們家還要！”

　　“媽，你怎麽說得這樣難聽，就是大家放牛的時候在一起玩耍下吧，有什麽大不了的！”李敏雖然嘴上硬，但畢竟心虛，低著頭，不敢正視母親，一想到林海濤，她的臉不自然就紅了起來。

　　“我看就是有大問題！”肖彩花的聲音大了起來，逼視著女兒，“我已經聽到別人說，他們看到你好幾次晚上和林老三跑出去，你還在扯白撂謊！”

　　“是又怎麽樣嘛?”李敏抬起頭，和母親對視，不服氣地說，“難道玩一下都不行嗎?難道要讓你們成天把我關在屋子裡頭，讓我發霉，你就高興了?”

　　“喲，膽子還越來越大了，敢頂撞老媽了！”肖彩花不怒反笑，邊笑邊起身，“我看看我那金竹丫把發霉沒有?”金竹丫把就是掃帚，李敏小時可沒少挨打過。

　　“不吃了，我走了。”李敏見母親要去拿掃帚，扣下碗，便要往外走。

　　“哎喲，還說不得嘞，脾氣大著嘞！”肖彩花一伸手把李敏抓了回來，“我今天若不好好教訓你，你不會知道鍋兒是鐵鑄的。”

　　“算了算了，女兒在吃飯，就不要打她了，好好坐下說。”陳念先趕緊打圓場，站起身來，隨手把李敏拉到身邊，對肖彩花說“娃他媽，你發覺沒有，小敏都有我肩膀高了哎！”

　　肖彩花不滿地說:“你這是什麽意思，長大了，打不得了麽?細細樹枝不壓，大來壓不直，她都是你慣壞了的，知道不?”

　　李敏只有一個哥哥，已經成家立業，搬出去另外住了，作為家中的幼女，父親一直對她疼愛有加。

　　李念先嘿嘿笑了，把小敏拉到身邊坐下，撫摸著女兒的秀發，“愛憐地說，孩子是教育出來的，不是打出來的，特別是吃飯的時候，你倒是是會選擇時間喲，讓大家吃飯都不安生。不說了，娃他媽，把酒也倒上，我們來喝一杯。”

　　“爹爹，你要和媽媽喝酒?”月亮見母親臉色緩和了，便順從坐下，並有些調皮地問，自她懂事以來，還從沒見母親喝過酒呢。

　　“當然啦，有什麽問題?”陳念先笑問。

　　“誰要和你喝酒了！”肖彩花白了丈夫一眼，還是起身去廚房拿了個杯子，回到桌子邊，先把丈夫的滿上，然後自己也倒了半杯。

　　小敏擺頭看看父親，又看看母親，故意逗道:“喲，媽媽，你還真喝?”

　　“難得你爹請我喝啊！”肖彩花狠狠地瞪了女兒一眼，“小孩子家，就是話多。個人吃的你的飯，成天嘰嘰喳喳的！”

　　“好好，我不說了。”見母親不打自己了，小敏趕緊見好就收，並夾了一塊肉放進母親的碗裡，然後再夾給父親，“爹爹，媽媽，來，你們吃菜，多吃點。”

　　“你這丫頭，想巴結我，不打你了麽?你給我記住，這頓打先寄著，改天再惹事，新帳老帳一起算！”肖彩花故意馬起臉。

　　小敏做了個害怕的鬼臉，噘著嘴，不吭聲了。

　　見母女都平靜了，李念先端起酒杯，“娃他媽，知道我為什麽要你喝酒嗎?”

　　“我也覺得奇怪呢?”肖彩花不解，隨即露出少女般羞澀的表情道，“不過你既然起其心意請我，我也要喝。”

　　李敏一抬頭，看著媽媽的臉，插話道:“嘻嘻，媽媽，你臉紅什麽?”

　　“小丫頭，快吃你的飯，大人喝酒，你懂什麽?”肖彩花嗔怒道，可是臉色更紅了。

　　李念先把酒端起來，和肖彩花碰了一下，笑道:“來，我們幹了杯中酒，我再給你說原因。”

　　陳念先說完，便仰起頭，把滿滿一杯酒一乾而盡。

　　肖彩花看著自己的半杯酒，有些著難，“老頭子，非要幹了麽?”

　　“當……當然！”陳念先一杯酒下肚，舌頭有點打結，“娘……”

　　“嘻嘻！”李小敏一口飯銜在嘴裡，忍不住噴了出來，“爹爹，你醉了吧，你叫我媽‘娘’！”

　　“不是娘……”李念先嘿嘿笑道，“是娘……娘子！”

　　李小敏低下頭，抿嘴一笑，輕聲嘀咕道:“我懂了……”

　　“小丫頭，你懂什麽?”肖彩花瞪了女兒一眼，抬起酒杯，閉起眼睛，把半杯酒吞了下去。

　　半杯酒下肚，肖彩花也有了些許醉意，面含，“娃他爹，你剛才說為什麽要喝這杯酒呢?”

　　“因為——”李念先把目光投向女兒，目光裡滿是憐愛之色，“女兒已經長大了！”

　　“我?長大了?”李小敏望著父親。

　　“是啊！”肖彩花也把手伸過來，放在女兒肩上，又歎息道，“我們也老了！”

　　“娃他媽，難為你了！”李念先也把手伸過來，按在肖彩花手上，“你嫁到李家，這麽多年來，難得你起早貪黑，日耕夜織，養兒育女，任勞任怨的操持家務，才有了我們這個小康之家。”

　　“你們說話不要都把手都壓在我肩膀上嘛！”李敏抗議道，“我實在受不住你們了！”便用力聳聳肩膀，李念先夫婦相視一笑，雙雙把手拿開，小敏順勢站起身來，“我吃好了，先回房去了，你們吃好再喊我收碗哈。”

　　“呵呵，小敏，去吧去吧，早點去睡了，我們吃好自己收。”李念先和善地說。

　　李小敏回到閨房，點亮煤油燈，悄悄拿出壓在枕頭下的鞋墊，那上面繡著請林海濤給她描的字，她一臉柔情的又讀了一遍:“細細千針線，濃濃一片心。”

　　“小林哥，我已經繡好了千針線，你可曉得我對你的濃濃一片心嗎?”她在心底問林海濤，一邊回味著和林海濤在一起的情景，臉開始飛紅，耳朵裡卻不時傳來父母的對話，不時打亂她的思緒——

　　李念先:“娘子，你知道我們上一次喝酒是什麽時候嗎?”

　　肖彩花:“不是結婚的時候喝的交杯酒麽?說是上一次，其實也就是唯一的一次！”語言中既有些羞澀，又含著淡淡的幽怨。

　　李念先:“老婆，對不住，讓你受委屈了，二十二年就喝過一次酒！如今小龍都成家了。”

　　李龍就是李敏的哥，李敏一聽父親叫母親老婆，心裡一動，仿佛聽到林海濤在叫自己，一時間身體竟然有些異樣的感覺，不過很快又被父母的對話吸引過去。

　　肖彩花:“我只是說說嘛，你不用放在心上。我知道女人家，喝酒不成體統，只要你心中有我就行了。”

　　李念先:“娘子，謝謝你！”

　　肖彩花:“你這個死老頭子，一會老婆，一會娘子的，人家快受不住了。”

　　李念先:“嘿嘿，受不住就快點收拾碗筷，早點睡覺吧！”

　　我也快受不住你們了，李敏蒙上了耳朵，心想你們就不怕我聽見嗎，好羞人喲！想雖如此，她還是忍不住又放下手，甚至連鞋墊也放下了。

　　肖彩花:“娃他爹，說實在的，小敏都快十五歲了，也快許得人家了，今天我表哥又催我了，要我再問問你的意思，想和我們親上加親呢?”

　　李敏一聽，頓時就急了，母親嘴裡的表哥就是李敏的表舅，李敏的表哥陳小貴今年十六歲，兩年前表舅曾經來試探過想把兩孩子湊在一起，但之前父親一直以孩子太小為由委婉拒絕了，今晚母親再次提起，李敏的心跳了起來，萬一父親答應了怎麽辦。

　　幸好李念先似乎並不重視，他輕描淡寫地說:“小敏不是太十五歲吧，不著急，再說我們也要問問娃兒的想法，以後再說吧。”

　　李敏一聽父親這麽說，馬上雙手合十，在心底默默念道:“謝天謝地謝爹爹，你太懂女兒的心了。”

　　李念先不著急，肖彩花可有些著急了:“可是，我老覺得對不起李人家，人家已經提了兩次親了！”

　　李念先還是很隨意道:“不要想這麽多，收拾睡吧。”

　　……

　　然後小敏便聽到父母收拾碗筷，洗碗抹桌的聲音，然後是母親要去打洗腳水，父親不讓。

　　李念先:“娘子，你給我打了十五年的洗腳水，今晚就讓我給你打一回吧。”

　　肖彩花忸忸怩怩了一下，嘴裡嘟嘟著說了些什麽小敏沒聽清楚，不過似乎是同意父親去打水了。

　　然後就聽見母親更加忸怩的說:“娃他爹，你給我洗腳，這是要折壽的，李家祖先會責怪你的，還是我自己來吧。”

　　“怕什麽，侍候自己的娘子，這是天經地義的事，祖宗不會見怪的。”

　　我真真受不了你們了，小敏在心底喊，故意把書從手上丟下地上，只聽得啪啪一聲。

　　李念先夫婦聽到了，兩人相視一笑，肖彩花輕聲說:“你看，就是你嘛，一大把年紀了，還裝什麽瘋，女兒鬼精鬼靈的，不要讓她學壞了。”見小敏門縫裡還透著燈光，肖彩花又大聲問道。“小敏，還不睡嗎?趕緊睡了，小孩子家一熬夜可不好喲。”

　　“媽媽，對不起，我已經睡著了。”小敏裝著打了個呵欠，懶洋洋地說，“我忘記吹燈了。”

　　“這孩子……”李念先溫厚地說，“要記住勤儉節約，燈油很貴，很多人家都還點不起呢。以後記住熄燈睡覺，記住啊！”

　　“是是，爹爹。”李小敏一口氣把燈吹熄了。

　　父母大概也是想到影響不好，便很快收拾，輕輕回房睡覺了。

　　燈熄了，一地的月光，卻照亮了她的夢。她輕輕起床，打開窗戶，一輪圓月，正好掛在中天。

　　“嫦娥、吳剛、還有小玉兔，他們此刻會在做什麽呢?嫦娥，會不會想念她的心上人呢?”她想，突然間，一個影子掠上她的心頭，林海濤，你現在又在幹什麽呢?會不會和我一樣睡不著，在看月亮呢?你可知道，我的媽媽就要讓把我許配人家，你還不叫你爹媽找人來提親啊?

　　拍拍，她輕輕打了自己臉一巴掌，你羞不羞喲?怎麽會想起那個小子了?

　　突然，李小敏聽到隔壁父母的房間有床吱吱扭扭搖動的聲音，然後是母親“啊啊……”的聲。

　　“媽媽，你怎麽了?”李小敏關心地問。

　　沒有了響聲，好一會，母親才說:“我肚子痛，你爹爹給我扎針灸，一會兒就好，沒事的，娃兒家，趕緊睡覺！”

　　真的是嗎?小敏想，忽然間又想約會的事，臉一下子發燙起來，而月光，更加皎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