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雲飛悠然自得地伸長了雙腿,在衛生所的長椅上舒舒服服的坐下,等待著體檢。乾淨的地板,被他踩出一排泥腳印,就連椅子也被他衣服上的汙泥沾得狼藉一片。他微微地眯起眼睛,緊盯著方小童,黑眸追逐著她的一舉一動。目光猶如一根粗糙的手指,遊走過她嬌豔的臉龐,和隱藏在護士服下的纖細曲線。
亮晶晶的眸子裡,閃爍著純男性的欣賞與讚歎,就像是看見了美味的獵物。
方小童抬起下顎,幾乎是用憤怒的眼神瞪著這個滿身汙泥,邋遢又肮髒的男人。這個男人太放肆了,居然敢用一雙眼睛剝她的衣服!如果可能的話,她真的很想給陳劍峰打個電話,讓他把這個男人從集訓營裡趕出去!但是,她又沮喪的想起來,別說要把人趕走,可能連她的電話都不會有人接聽。
這個想法讓她更加憤怒起來,她攥起拳頭,對著齊雲飛怒目相向。
齊雲飛卻揚起嘴角,對她露出一個慵懶的笑,原本沾在他臉上乾掉的汙泥,隨著這一笑,紛紛掉落在身上。
“沒禮貌!沒教養!渾蛋!”方小童在心裡暗暗地咒罵著,看著齊雲飛搖晃著肩膀向她走過來,她猛地站起來,對身邊的同事說道:“我不舒服,你替我一會兒。”
方小童手插在護士服的口袋裡向外走去,卻沒想到慢吞吞走著的齊雲飛突然一步竄到她面前,她因為震驚而僵在原地,微張著嘴,卻發不出聲音。
齊雲飛低下頭來,湊到她臉前,愉快的對她說:“你好。”
一直負手在衛生所門口遊蕩,等待著整隊帶回的馬向東看到齊雲飛的異動,呲著牙一笑,他回頭看著許明亮陰沉的臉色問道:“怎麽了?”
許明亮只是擺了擺手,轉身離開,走了幾步他又退了回來,對馬向東說道:“晚上找個機會警告他,集訓期間不準有越軌舉動,至於離開這裡以後,我們不管。”
展鵬也在看著齊雲飛的舉動,但他的性格越來越接近一名專業狙擊手——永遠用旁觀的姿態來冷冷看待任何事物。所以,盡管楚恆一邊偷笑一邊悄悄捅他,他的臉上卻沒有任何表情,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一般。
八月,湛藍的天空懸著火球般的太陽,天上沒有一絲雲彩,太陽把地面烤得滾燙,一陣風刮來就會從地面卷起一股熱浪,火燒火燎地使人感到窒息。小草抵不住太陽的爆曬,葉子卷成了細條,樹木撐開濃厚茂密的枝葉,努力遮住耀眼的陽光。
剛過建軍節,學員們正式開始專業訓練和小組訓練。
許明亮把學員們分成四個隊,每6名學員為一隊。展鵬、齊雲飛、楚恆分在了第一小隊,除了必須的戰術配合訓練,以及路徑選擇、陣位選擇、特種車輛駕駛之外,做為狙擊手的展鵬還要專門接受狙擊戰術、基本彈道學和情報判讀等狙擊專業訓練。
“戰鬥前進隊形:所有隊員以交錯排列方式前進。第1,2,3員朝前方出槍試瞄,第2,3員分別位於第一名隊員的兩側後方。三名隊員瞄準線平行不重疊,其余後方隊員持槍朝左右側警戒。”馬向東在黑板上畫著圖形給學員講解特種小隊的戰術隊形。“防衛前進隊形:適用於撤退或護衛任務使用,隊形與戰鬥隊形相同,但最後一名隊員朝後方出槍試瞄,並且由倒數第二位隊員拉引最後一員後退。”
興許是因為體能訓練實在太過消耗體力,有的學員已經在座位上聽得打起了呼嚕,一直站在教室後方旁聽的許明亮衝著講台擺了擺手,示意馬向東停止講課。
“拉出去跑兩圈,醒醒神。”
學員們在操場上整好了隊,剛剛開始跑步,集訓營的大門口響起了汽車喇叭聲,金昊和陳劍峰乘坐的越野車開進集訓營的操場,兩人分別從各自的車上走下來。
許明亮跑過去敬了個禮,又對著隨後下車的林若蘭點了點頭,許是曾經一起在戰場上出生入死的緣故,他對林若蘭的態度在親近中透出自然,象一位親切隨和的鄰家大哥哥。
金昊回了禮問道:“怎麽樣?訓練到哪一步了?”
“正在進行戰術隊形講解,下一步打算把他們按小組放到山裡,搞一次長途拉練。”許明亮簡短匯報了一下學員們的表現。
“長途拉練?”陳劍峰遲疑了一下,“進行得這麽快?野外生存訓練搞過了?”
“搞了兩次了,他們的成績還不錯,現在放到山裡,不致於餓死了。”
他們的到來引起了一絲騷亂,有幾名學員邊跑邊偷偷的向車旁看過來。自從集訓營開營以來,金昊和陳劍峰都曾來過幾次,每次來總會或多或少的給大家露一手絕活,因此學員們看見他們也就產生了由衷的興奮感。
楚恆掃了跑在他們前邊的霍霆一眼,壓低了聲音問齊雲飛:“嗨,看到了嗎?這次還來了個女的。”
沒等齊雲飛回答,在他們身後的42號悄悄說道:“長得還挺漂亮,乖乖,這麽年輕的上尉。你們說她是幹什麽的?”
“笨蛋,你沒看見她戴著獵豹臂章?說不定是女特種兵吧?”齊雲飛眼睛滴溜溜地在林若蘭身上轉了一圈,嘖嘖稱讚道:“真漂亮!長這麽漂亮的人不會也藏著幾手絕活吧?”
楚恆拿肩膀一碰他,笑道:“你去問問她呀。”
展鵬扭過頭,很難得的露出詫異的表情打量林若蘭,齊雲飛立即取笑他道:“嗨,你什麽時候添了這種愛好了?”
“滾蛋!你以為我是你?”展鵬低罵一聲,不再看林若蘭,甩開雙臂加速跑起來。
霍霆留意到幾個人的動靜,扭過頭用凌厲的目光死瞪著他們,他瞥了一眼站在操場中心的金昊等人,壓低了聲音粗啞的罵道:“你們懂個屁!那是跟著大隊長在戰場上出生入死,從死人堆裡站起來的女人,給我聽著,誰都不準對她動心思,不然老子親手掐死你們!”他說著又特意狠狠地剜了齊雲飛一眼。
楚恆吐了吐舌頭,和42號頭一低,加快了腳步。齊雲飛一聳肩膀,跟展鵬跑了個並肩,展鵬帶著幾分驚訝再次看向林若蘭,卻正好遇到金昊不悅的視線,急忙收斂心神專心跑步。
陳劍峰若無其事地向旁邊跨了一步,把林若蘭擋在身後,他笑著問許明亮:“你的長途拉練準備什麽時候開始,我和金大要在這兒住幾天,親眼看看這批學員的素質。”
許明亮驚喜地說道:“我跟向東商量好了,準備明天一早就把他們撒到山裡去。說老實話,我這心裡不太有底,也正準備請二位首長來給指導指導。”
金昊一撇嘴,笑罵道:“扯淡!你也學會這套外交辭令了。你這兒涼快,我們是來避暑的,可不是來指導的,有什麽好吃的好喝的趕緊給我們貢獻出來。”
許明亮撓著頭嘿嘿一笑,“沒問題啊,我這就讓人打掃房間去。林參謀,這操場上太熱,先上樓吧,去辦公室涼快會兒。”他又轉頭對馬向東道:“讓炊事班立刻去後山果園裡摘點新鮮水果,送到辦公室去。”
“去吧。”金昊輕拍林若蘭的脊背,“等太陽下了山,我帶你四處轉轉。”
正四下裡打量整個集訓營的林若蘭答應一聲,眼角的余光瞥見一個白衣的人影在樹後一閃,她猜到是方小童。有了上次的教訓,她急忙轉開視線,視而不見。
許明亮一招手,一名教官跑步過來,引著林若蘭向教官樓走去。
剛剛得到消息趕來的方小童遠遠躲在一棵樹後偷偷向陳劍峰看去,心裡一陣狂喜,喜孜孜地對自己說:“他來了,他終於想起我了。”
正在跑步的齊雲飛眼尖,一眼看見她躲在那裡,向她眨了眨眼睛,彎起的薄唇帶著一絲野性的微笑。
這個齊雲飛絕對是她見過的最死皮賴臉的男人,這一個月來,除了訓練時間,他幾乎是想盡一切辦法來接近她,今天渾身腦袋疼、明天滿肚子牙疼。還大咧咧的向全集訓隊宣告,他正在熱烈地追求她,這麽大膽的行徑,讓她訝異得目瞪口呆。
方小童氣憤難平地狠狠瞪視回去,又趕忙向陳劍峰處瞄了一眼,生怕讓他看到自己的凶惡表情。
然而陳劍峰並沒有向她的位置看過一眼,他和金昊在許明亮的陪同下,緩緩向裝備倉庫走去。
許明亮邊走邊問道:“金大, 雷鳴情況怎麽樣?好些了沒有?”
“一條命算是撿回來了。”金昊微歎一聲,滿眼帶著惋惜的神情:“建軍節的時候我和劍峰專程去北京探望過他,人瘦了一大圈,婚也離了,精神狀況大不如前。”
許明亮心中慨歎,眼中有一瞬間的失落和迷惘,不知不覺的也跟著歎了口氣。
“過幾天他就出院了,特種兵是做不成了,咱們軍區司令部還有一個作戰參謀的空缺,金大托了關系,把他安排在那兒了。等你這邊培訓告一段落,可以去看看他,你們是同年的兵,又是戰場上同生共死的戰友,你去了也好給他些安慰。”陳劍峰邊走邊和風細雨的說道。
許明亮忡怔片刻,低聲道:“金大,我替雷鳴謝謝你,要不是你在,他就得脫了這身軍裝了,他是個天生的軍人,到了地方我都不敢想他這日子該怎麽過。”
金昊站住了,眺望著營區後面茂密的樹林歎道:“咱們大隊自從成建制以後,南征北戰威名赫赫,可是傷亡也越來越多,每死傷一名隊員,我這心裡都象是刀絞一樣。”
許明亮向前跨了一步,轉過身面對著金昊鄭重的說道:“我們是軍人,從穿上這身軍裝起,我們就做好了為國犧牲的準備!金大,我相信雷鳴不會後悔,那些戰死沙場的兄弟們也不會後悔。”
金昊沒有說話,只是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陳劍峰揮了揮手,“不說了,扯遠了。走,去你的裝備庫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