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半晌,一位專家低聲道:“大家不要放棄,再爭取一下。”
手術室護士長低聲嘟囔一句:“呼吸心跳都沒了,還怎麽爭取呀。”
另一位專家沉聲說道:“副總長要求我們全力以赴,再想想辦法!”
一直盯著腦部ct掃描的專家回頭讓護士擦去額頭上的汗水,再回過頭來看向儀器時突然驚呼起來:“腦層回波突然變得明顯,病人還有意識!”
“快!抓緊時間搶救!”所有的人都埋下頭去,認真進行著各自的工作。
陳劍峰費了好大力氣終於把金昊按回長椅,他大吼道:“金昊,別這樣!你現在必須保持冷靜!別忘了,你是軍人!你是‘颶風’行動的指揮長!”看著金昊慢慢停止掙扎,陳劍峰低下頭,眼神中有一閃即逝的痛苦,胸口象是被挖開了一個大洞,空洞而麻木的疼痛著。
金昊喘著粗氣痛苦的低垂著頭,許久之後,他的神情逐漸恢復慣有的冷靜,他的身上升騰起冷酷與威嚴的氣勢,就是這種冷酷與威嚴,使金昊看起來就像是突然換了一個人,全身都自然而然散發出一種屬於強權領袖的氣勢。只有始終凝神看著他的陳劍峰才能看到,他的眼底有著一片死寂的灰暗。
“兄弟們都安排好了?”金昊肌肉緊繃,沙啞的聲音有些不穩。
龍飛呼出一口長氣,胡亂的抹了抹臉,“安排好了,所有的傷員都已經送到野戰醫院了。這次任務沒有死亡,許明亮讓醫生包扎了傷口就鬧著要出院,被我強行留在那兒了。傷最重的是趙輝,背部中槍,子彈離脊椎骨比較近,但醫生說如果術後恢復良好,不會對他今後的生活產生影響。我和劍峰走的時候,政委帶著人剛好到醫院,有他在那兒照應,你可以放心。”
“我已經命令炮兵營和步兵營撤回境內,”陳劍峰抬腕看表:“這個時間,他們應該已經在集合回駐地的路上了。羅捷的小隊打了個勝仗,已經撤回大隊。敵人這次損兵折將,什麽也沒有撈到,要謹防他們報復,所以我把江震也調回來了。”
金昊輕輕的“嗯”了一聲,隔了一會兒,他啞聲說道:“謝謝。”
陳劍峰粗糙的大手拍拍他的肩膀,看著手術室緊閉的大門,眼神中透露著明顯的擔憂:“我把u盤芯片上交給總部作戰參謀,已經證實那就是我們要找的情報,至於記錄了潛艇實驗數據的電腦,總部要派人親自來取。”
金昊微微點頭,再次進入了仿佛沒有止境的等待中。
此後的三個小時裡,連續下了三次病危,不時有護士跑出手術室,又拿著血漿袋或者藥物匆匆跑回去。
三個人始終緊繃著臉,六隻眼睛緊瞪著手術室的大門,煩燥的等待著。時間變得特別漫長難熬,有好幾次,金昊都想衝進手術室,可是他也明白,自己衝進去,只能讓醫生護士更加慌亂,反而會害死她。所以,他按捺著性子等著。
走廊盡頭傳來腳步聲,劉新傑和程小鵬急匆匆的走來。還沒走到金昊面前,劉新傑就急急忙忙的說道:“那邊都安排妥了,所有隊員的手術都已經完成,送進了特護病房。小鵬說要給你們送乾淨衣服來,我就一起來了。”他頓了頓,瞄著金昊的臉色,悄悄拉拉陳劍峰的衣袖,:“情況怎麽樣?”
金昊擰緊眉頭看了看捧在程小鵬手裡的軍常服,微歎了一聲,聲音低啞卻異常的平靜:“還在手術。”這平靜的聲音聽起來卻是那麽的苦澀。
陳劍峰一臉的疲憊,對始終佇立在不遠處的醫院政委和副院長一揚下巴,輕聲道:“劉政委,麻煩你去跟他們說說,請他們先回去,他們站在那兒很久了,這會兒誰也沒心思跟他們打交道。”
劉新傑急忙道:“沒問題,這件事交給我,你們……還沒吃飯吧?這樣,我讓他們弄點宵夜來,無論如何得吃點東西。”
龍飛看了看金昊不耐煩的表情,悄悄捅捅劉新傑的腰眼,低聲道:“你去吧,讓他安靜會兒,他好不容易才平靜下來。”
劉新傑與兩位副院長交涉片刻,其中一位副院長立刻下樓,上食堂去準備宵夜。
樓梯處再次傳來雜遝的腳步聲,陳劍峰歎了口氣,視線中帶著幾分銳利投向樓梯口,立刻拽拽金昊的衣袖,同時對龍飛道:“起立!”
程明軒帶著幾位總部參謀急步而至,他對立正敬禮的副院長還了個禮,待他走過去,緊跟在他身後的警衛參謀對副院長低聲道:“讓你們的食堂給準備點宵夜,別讓英雄餓著肚子。”
副院長急忙答道:“已經有一位副院長去食堂,宵夜很快就會送來。”
程明軒看著對他敬禮的三個年輕人,鄭重的還禮,“辛苦你們了。”
金昊從背囊裡拿出記錄著潛艇實驗數據的手提電腦,雙手遞給程明軒,聲音裡帶著壓抑的沉痛:“嚴寒犧牲了,那份數據全都記錄在這個電腦裡。”
“嚴寒的遺體已經運到北京,總部追認他為烈士,將葬在烈士陵園。”程明軒接過電腦,蒼涼的目光投注在兒子身上:“他盡到了他的職責。”
父子二人同樣沉重的目光在空中相遇,但金昊很快移開視線,再次投注到手術室大門上。程明軒微歎一聲,把手中的電腦交給身後的參謀,伸出寬厚有力的大手搭上兒子的肩膀,低聲安慰:“別太擔心,她會好起來的。”他佇立了一會兒,抬腕看著手表,“我奉命親自護送電腦回總部,過幾天再來看望她,你……你們都要保重。”
“嚴寒下葬的時候請通知我。”金昊凝重的目光投到抱在參謀懷裡的電腦上:“請一定小心保管,它是無數條生命換來的。”
“放心。”程明軒重重的拍拍金昊,帶著他的隨行人員轉身離開。
又過了一個小時,手術室的門打開了。林陽陪著院長和一位五十來歲的女醫生走出手術室,金昊霍然起身,迎著他們急走兩步,卻又突然站定。
林陽摘下口罩,看著表情冷凝的金昊和滿臉期待的獵豹大隊主官們,輕歎了一聲指著女醫生說道:“介紹一下,這位是**婦科主任楊玉秀教授,林參謀的主刀醫生。金昊,我們能和你單獨談談嗎?”
金昊的心頭陡然一沉,他緊握雙拳,那一瞬間,他幾乎想要拔腿逃走,但他的腰卻筆直的挺起,不允許他懦弱的逃離。好不容易,他邁著沉重的腳步和三位醫生走進醫生辦公室,把眾人關在門外。關上門,他深吸一口氣,全身僵硬:“說吧。”
“肩部的槍傷沒有問題,你們處理得非常好,以後只會留下一道淡淡的疤痕,不會對健康造成影響。”林陽頓了頓,一手習慣性的摸摸下巴,轉向楊玉秀,“楊教授,其他的情況還是由您來講吧。”
楊玉秀點頭,她直視著金昊的雙眼,聲音疲憊清冷,“傷員腹部遭受重創,造成完全性子宮破裂,腹腔裡全是積血,所幸沒有傷及膀胱,我們盡全力保住了子宮的部分功能,但……”她猶豫了一會兒,終於還是咬著牙把剩下的話說出來:“但她永遠失去了生育能力。”
“失去生育能力?”這句話痛擊了金昊,教他眩暈的站不住腳,他屏住呼吸,面如死灰的盯著楊玉秀,他聽到自己的聲音在輕顫著低問:“她……她不能……不能有自己的孩子?”
楊玉秀的頭微微垂下,聲音低得幾不可聞:“很抱歉,我們盡力了。”
空氣仿佛在一瞬間凝結,金昊那雙滿布陰霾的黑眸, 因為楊玉秀所說的話,變得更黑更深。心臟灼燒到乾枯,他反而變得無比平靜,無論如何,她還活著,不是嗎?許久許久,他用淡漠的語氣平靜堅定的問道:“她還會不會有生命危險?”
望著金昊無喜無怒的雙眸,林陽心頭一顫,把歎息咽進肚裡,“她曾經大量失血,術中出現過幾次心跳和呼吸暫停,能活下來已經是個奇跡。現在還處於危險期,我們準備把她轉進病房觀察,如果……如果她能在四十八小時內清醒,應該就沒有什麽大問題了。”
“四十八小時……”金昊的喉結上下滾動著,艱難的吐出這幾個字,驀地,他抬起頭看向院長:“這四十八小時,我要陪在她身邊,和她一起渡過!”
院長抿了抿嘴唇,和楊玉秀交換了一個眼神,然後點頭道:“行,醫院特意為她準備了單間病房,你得先去洗個澡換件乾淨衣服,以免感染她的傷口。”
“我明白。”金昊的手搭在門把手上,又突然轉身,面對院長一字一頓的冷聲開口警告:“我希望你的人把嘴閉上,我不允許任何人把這個結果告訴她,如果有人走漏了消息,讓她傷心哭泣,我不介意親手把那個人撕成碎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