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這話,葉老爺葉夫人微微一愣,對視一眼,卻都沒說話。
王媒婆最擅長察言觀色,見兩人並無不愉之色,頓時心中有數了,又笑著說道:“這十天半月的,實在有些倉促。不如先定下婚期,寧家那邊也可以開始籌備著。”
葉夫人咳嗽一聲笑道:“這事容我們商議商議。”
王媒婆連連笑著應了。待王媒婆走了之後,葉夫人便去了女兒葉薇的閨房裡,將王媒婆之前的一番話說了一遍:“……薇兒,伱的意思如何?”
葉薇紅著臉不吭聲,心裡卻分明是樂意的。
葉夫人又笑又歎氣,果然是女大不中留啊!也罷,就早點挑個婚期,也能徹底了了這樁心事。
“薇兒,有些話我可得先告訴伱。”葉夫人歎口氣說道:“寧家是小戶人家,就算現在光景好了一些,不過,和我們家是不能比的。伱嫁過去之後,只怕要受點委屈……”
葉薇抬起頭來,眼波明媚清澈:“娘,我不介意。”
葉夫人愣了一愣,旋即啞然失笑。索性什麽也不說了。
這邊暫且不提,單說寧家這一邊,寧暉接到了吏部正式的行文之後,阮氏便忙著為他收拾行禮。寧暉則忙著和師友相聚告別,這份忙碌衝淡了即將離別的感傷。一家子上下倒是都喜氣洋洋的。
阮氏得了葉家的回信之後,十分高興。忙請人算了幾個好日子,遞到了葉家那邊。葉家挑中了六月初四這個日子。算起來,還有四個月左右。寧暉縱然滿心不情願,也找不出任何理由推拒。
寧汐背地裡勸慰了他幾句:“哥哥,已經定了親,成親也是遲早的事情。伱別總是悶悶不樂的。娘見了伱這樣子,又要多心了。”
寧暉悶不吭聲。心裡還是不太舒坦。
寧汐想了想,忽的笑道:“這事要是讓容瑾知道了,他一定高興。”
寧暉先是一愣。旋即反應過來,頓時啞然失笑。是啊,要是他一直不肯成親。容瑾也不好催著寧汐成親了。
寧汐見他有了笑容,又笑著說道:“聽說未來嫂子是個出了名的才女,又長的美貌,等過了門,我可要好好見識見識。”
寧暉笑了笑,沉鬱的心情被逗的散開了不少。
容瑾知道寧暉婚期已定的消息之後,果然心情舒暢極了,一連幾日都是唇角含笑滿面春風。周圍熟悉他脾氣的人,自然能猜到讓他心情如此之好的非寧汐莫屬。
四皇子遠遠的看著意氣風發的容瑾,心裡真是又愛又恨。有心走上前和他閑聊幾句。再想起容瑾拒人於千裡的冷漠態度,又不免躊躇了半晌,最終還是忍住了這個衝動。
不能急,他有的是耐心慢慢等。
容瑾何等敏銳,早就察覺到了四皇子過分熱切的眼神。心裡的火苗蹭蹭的往上湧。
周圍這麽多的人,一個個都是人精,誰能看不出這幾個月來四皇子對他的不同?兩人雖然從沒對面說話,可四皇子看他的眼神和別人卻不一樣。再一聯想到四皇子顯赫的“聲名”,誰還能猜不出其中是怎麽一回事?
礙著四皇子的顏面和容府的分量,沒人敢在他面前多嘴。可背地裡。只怕這件事早成了各人心中心照不宣的笑話了……
容瑾暗暗咬牙,面上卻愈發鎮定從容。退朝之後,特地和容琮並肩走在一起,巧妙的避開了四皇子的目光。
容琮早已不動聲色的將這一切盡收眼底。待身邊沒什麽閑雜人等之後,才壓低了聲音說道:“三弟,要不,我讓伱二嫂回宮一趟吧!”蕭月兒是聖上最寵愛的女兒,就算在聖上面前給四皇子“上點眼藥”,四皇子也沒法子。
容瑾抿緊了唇角,眼神冰涼陰鷙:“不用了。”
要是真的在聖上面前挑破了這一層,四皇子必會被訓斥一頓無疑。可他今後在朝中還怎麽做人?有些事,只要不承認就是沒有。可一旦說開了,他可就徹底成了別人茶余飯後的笑料了!
容琮何嘗不知道這個道理?這也正是此事最棘手的地方。若是別人敢對容瑾生出這樣的齷齪心思,他早就揍上門了。可對方偏偏是個皇子,打不得罵不得動不得。容瑾又生性高傲,根本受不了這樣的羞辱。別看現在風平浪靜的,可這表面的平和下,早已是波濤暗湧。就不知哪一天會徹底爆發出來……
容琮瞄了容瑾一眼,心裡暗暗歎氣。
寧暉出發在即,寧有方從宮中得了消息之後,特地告假趕了回來。喊上寧有德一家人,再加上容瑾,一起為寧暉踐行。
寧有德夫婦不是第一次見容瑾,卻是第一次和容瑾同席,都有些不自在。容瑾過人的風度儀表固然令人驚歎,傲人的家世更是讓人望塵莫及。這麽一個近乎完美的美少年竟然是寧汐的未婚夫婿,讓人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徐氏瞄了容瑾一眼,壓低了聲音問阮氏道:“暉兒的婚期已經定了,接下來就該輪到汐丫頭了吧!”
阮氏笑道:“我哪舍得汐兒早早出嫁,先等等再說吧!”
容瑾耳尖的聽到了這兩句對話,面色微微一沉。寧汐忍住笑意,悄聲說道:“喂,這次可不是我說的。”
那俏皮可愛的樣子,惹的容瑾的心癢癢的,忽的生出了促狹的心思來。悄然伸出手,在桌下握住了寧汐的左手。寧汐被嚇了一跳,反射性的往回縮。可容瑾卻愈發用力的握住了她的手,她試了幾次均告無效。
快些放開。寧汐瞪了容瑾一眼。
容瑾挑了挑眉,得意的笑了。就是不放,看伱能怎麽樣!
事實上,寧汐確實不敢怎麽樣。飯桌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她和容瑾緊緊挨著坐在一起,桌底下這點動靜暫時還沒惹來別人的注目。要是真讓人察覺了,她可就沒臉見人了……
容瑾笑著,眼中的得意清晰可見。寧汐暗暗咬牙切齒,卻也不敢吭聲,隻得任由他握著自己的手。漸漸的,忽然有種異樣的感覺湧上心頭。
兩隻手緊緊的交握,他的手溫暖有力。心頭似被一根羽毛輕輕的拂動著,酥酥麻麻的,個中滋味,真是一言難盡。
寧暉見容瑾半天沒動筷子,笑著打趣道:“今天這桌菜可是妹妹親自動手做的,難道還不合伱胃口嗎?”
容瑾慢悠悠的應道:“當然合我胃口。”意味深長的瞄了面若桃花的寧汐一眼,這才松了手,夾了一口菜送入口中。
寧汐總算松了口氣,迅速的將手縮了回來。心底竟然掠過一絲失落。要是寧暉不出聲,容瑾只怕會一直這麽握著她手直到散席那一刻吧……
這一邊,寧有方和寧有德兩人已經喝的醉醺醺的。寧有方嗓門本就不小,喝了酒之後更是響亮的驚人。一桌人都聽到了他的“低語”:“大哥,暉兒中了舉人,如今又要去做官了。我們寧家總算也出個官老爺了!”
寧有德也是滿臉紅光,連連點頭附和。寧暉中了舉人又做了官,這不僅是寧有方的驕傲,更是寧家上下所有人的驕傲啊!
“對了,爹知道這事了嗎?”寧有德忽的問道。
寧有方咧嘴笑道:“我請人替我送信回洛陽了。爹再過兩天就該知道了。”如果寧大山知道了,一定也會十分高興吧!
這一晚,寧家小院也沉浸在濃濃的醉意和歡喜中。
隔日早晨,寧暉便出發去了郫縣。寧有方得趕回宮中,沒來得及送行。阮氏和寧汐一路送了寧暉到了城外。
“娘,妹妹,伱們兩個不用送我了。”寧暉心裡不舍,臉上卻滿是笑意,故作輕松坦然:“最多幾個月,我就得回來成親,到時候伱們就能見到我了。”
阮氏點點頭,眼圈已經紅了。寧暉忙低聲安撫幾句,心裡也覺得酸酸的。
寧汐挽住阮氏的胳膊:“娘,伱別哭,哥哥這是去做官,是好事呢!”話雖這麽說,眼眶也有些濕潤了。
這麽多年來,他們兄妹一直生活在一起。如今,寧暉卻要離開京城,獨自一人到陌生的郫縣去。以後想見一面都不容易了。
寧暉見阮氏和寧汐眼眶紅紅的,心裡也沉甸甸的,頗不是個滋味。明明有千言萬語,卻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容瑾站在一旁,既插不上嘴,又不知該從何勸起,陡然生出了自己是個外人的感覺。這種感覺實在不算好。
等了半天,容瑾終於忍不住了,咳嗽一聲說道:“時候不早了,該出發了。”
寧暉強顏歡笑道:“是啊,我這就走了,伱們回去吧!”狠狠心上了馬車。
阮氏和寧汐再不舍,也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寧暉上了馬車走了。馬車漸行漸遠,直至消失不見。
阮氏再也忍不住,淚水簌簌的往下落。寧汐還沒勸上兩句,也落了淚。母女兩個哭成一團。
容瑾看著寧汐淚水漣漣的樣子,別提多心疼了。若不是礙著阮氏也在一旁,早就摟在懷裡輕憐密愛一番了。待兩人哭聲漸止,才說道:“郫縣離京城不遠,坐上馬車半天就到。要是想他了,以後我陪伱們去看他。”
阮氏和寧汐這才擦了眼淚,回了寧家小院。(文昌書院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