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妮亞正呆呆地坐在旁邊神遊天外,郝仁突然說話把她嚇了一跳,這位還遠不成熟的小小聖女像任何一個處於她這個年紀的小孩子一樣容易走神。≥,等郝仁又重複了一遍自己的要求之後柏妮亞才趕緊蹦起來並跑進神殿後面的一個小房間裡,在一陣叮叮當當的翻找之後,她小心翼翼地捧著一個陶製的小罐子走了出來。
前面便已經說過,這個世界的人們日常生活與各種香料息息相關,香料不但是一種生活物資,更涉及到宗教、民俗、禮節等方方面面。不同種類的香料被用在不同的場合,有的用於祭拜神明,有的用於潔淨自身,有的則被用在新生兒的洗禮儀式上。柏妮亞取來的小罐子裡裝著一些灰白色的粉末,這是她親手製作的,用各種草藥和魔法焙製而成。郝仁取了一些這種粉末,感覺一種強烈的、像是甘草的味道撲鼻而來,他把數據終端取出來:“分析一下。”
“少量可以影響腦神經發育的成分,能在幼兒大腦發育早期施加影響,降低創造性思維能力以及……”數據終端說著,在柏妮亞身邊盤旋了一圈,以確定這個世界人類的生理細節,“以及獨立批判現實的傾向。但它並不會影響智力和遺傳因素。總而言之這是一種可以讓人‘聽話’的東西,並不高明,但如果大量應用在每一個人身上的話,幾乎可以確保整個文明的停滯。當然,光有這些藥劑是不夠的,還需要一整套教育體系。我相信這裡的部落已經做到了。”
郝仁皺著眉:“這算是一種保護措施?”
“如果放在普通文明身上,這應該是犯罪。但在這裡這確實是某種保護,”數據終端上下浮動著。“這個世界的地下空間並不豐饒,而且整個星球都沒有能源——沒有太陽,星球本身儲藏的能量是極其有限的。你應該知道高度發達的人類社會能以多快的速度消耗行星壽命,所以這裡的人類文明被停滯了,目的應該是延長整個生態圈的壽命。”
“這種香料也是女神教你們做的?”郝仁指著小罐子問柏妮亞,後者飛快地看了薇薇安一眼,腦袋使勁點了幾下。薇薇安則繼續一臉苦大仇深的模樣:“……就當是我教你們的吧。”
郝仁想了想,把香料放在一旁,繼續看著碧翠絲留下的那些日記。那位魔女是一位富有探索精神的學者。與她那個年代那些只知道爭奪勢力和古物力量的同行們有很大不同,她留下的記錄裡用很大篇幅講述了自己在這個世界的研究發現。她甚至還留下了圖紙:圖紙上描畫著火之部族和山之部族記錄在石板上的古代事物。碧翠絲認為這些東西應該還掩埋在地下深處,她提起自己一些未能實現的探險計劃:
“……大地深處應當還留有很多遺跡,我發現一些永恆之柱周邊存在不正常的裂隙,這些裂隙就仿佛刻意留下的通道一樣通向地下。然而永恆之柱本身是這個世界的‘神跡’,當地人認為這些柱子是巨人的手臂,而深入柱子的根基會讓巨人發癢,進而引起天空崩塌,所以我只能放棄……
“火之部族在上古時代似乎是被稱作‘厄比修斯’的魔法民族。他們擅長製造以火焰驅動的機器和魔導設備,我從他們的石版書裡複原了一些東西,這些東西的圖紙在……”
後面的很多羊皮紙上開始記錄碧翠絲的考古發現,她還提到了部族成員至今仍在保留的一些古代遺產。郝仁隨意翻閱著這些東西。而他旁邊的柏妮亞又開始坐著打瞌睡了。小聖女旁若無人地冒著鼻涕泡,上半身不住地晃來晃去,她掛在脖子上的一個圓餅形吊墜因而在燃素燈的光亮中不斷折射出金燦燦的光芒。海瑟安娜的視線突然被這個圓餅吸引。她叫醒柏妮亞:“小丫頭,讓我看看你的吊墜。”
小聖女趕緊把脖子上的墜子解下來交給海瑟安娜。
海瑟安娜原本還以為這就是個裝飾用的金屬餅。但拿到手她才發現這是個精密程度超乎想象的東西。正圓形的“吊墜”大概有懷表大小,表面用仿佛激光蝕刻一樣的手法制作出了複雜精細的花紋。一些花紋末端還鑲嵌著已經磨損的細微晶體。海瑟安娜在翻看這東西的時候碰到了金屬餅旁邊的一個按鈕,於是這個設備便一下子彈開了,露出裡面結構精巧的機械結構和線路來,在它的蓋子內側則還刻寫著一些符號和文字,薇薇安好奇地湊過去看了一眼,通過翻譯插件解讀出上面寫的是什麽:
“國立大圖書館-厄比修斯檔案庫管理員鑰匙-可取代泛用身份卡”
“這是古代的聖物,”柏妮亞擦掉鼻涕泡,很認真地說道,“聖女們代代相傳的。這個上面寄宿著知識之靈的化身,還有女神的旨意。”
“一個精巧的煉金道具,混合著機械學與魔法原理,”海瑟安娜用手指輕輕撫摸著那古代鑰匙裡面的紋路,雖然它的外部已經磨損,但內部還保存的很好,“地下大概有個跟它配套的遺跡?”
而郝仁那邊則正翻到最後幾篇手稿,碧翠絲的記錄就要臨近尾聲。她是在自己人生的最後一個年頭留下這些東西的,那時候她的身體已經飽受各種奇特病痛的折磨,她意識到自己時日無多,而且越是在手稿末尾,她就越頻繁且明確地提到了自己的死亡臨近。
“……我的時間已經不多,越是頻繁用魔法和草藥壓製病痛,它就反彈的越是激烈。我的身體不能適應這個世界的很多物質,現在這些積累下來的‘毒素’就快要了我的命了。我已經和莫貝卡(當年的部族聖女)道過別,她還不能接受這個事實,但命運無常,誰能與之對抗呢?
“……有趣的是,臨近死亡的時候我反而開始懷念自己的故鄉。雖然那個世界正處在最艱難的時期,魔女和巫師都遭受著難以言喻的恐怖高壓,但孤單單地死在這個遙遠的異鄉似乎也不是太美好的事。我最近頻繁回憶起家鄉的事物和熟人,以至於手頭對古文書的破譯工作也停滯下來。我或許變得脆弱了,但在這最後的日子裡,沒有人苛求一個落難的魔女必須堅強……
“……巴蒂斯特,請原諒我在一切最終即將結束的時候才提起你的名字,但我真的時常想起你,我是如此想念,以至於我甚至不敢把你的名字寫在任何地方或告訴任何人,因為每次聽到這個名字都只能讓我更加深切地意識到我們之間究竟相隔了多遠的距離。或許你現在仍然在尋找我的下落?我多麽希望現在能和你對話,我現在唯一想要告訴你的,就是——遠離這個地方。
“這裡沒有希望, 這裡什麽都沒有,這個世界是個有來無回的混亂空間,我曾教給你的那些知識遠不足以應對這裡的危險,所以,千萬不要來找我。”
手稿到這裡就結束了。
在羊皮紙的最後幾個篇章,碧翠絲的記錄已然有些凌亂,甚至有點分不清現實和妄想的感覺。這些東西並不是一次寫成的,而是她用了一年的時間斷斷續續回顧著自己過去十幾年在這裡的經歷,因此最後幾張羊皮紙應該是反應了碧翠絲當時的糟糕狀態。但不管這些文字多麽凌亂,它的含義仍然明確無誤:
巴蒂斯特不惜一切代價也要尋找煉獄第二層的原因就在這裡。
這時候從神殿外面傳來一陣腳步聲,隨後一個臉上塗著紅色顏料的部族戰士突然闖了進來:“女神大人,聖女大人,哨兵在荒野上抓到一個來歷不明的人。”
(下午出發去外地參加同學婚禮,大概兩天就能回來,這章早點更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