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處臨街而立的酒樓,其實稱呼為酒樓倒是抬舉了些,在劉成看來,這間地處茂林縣位置極好的三層木質小樓,應該是四開門六間鋪子的店,作為一家酒樓倒是有些可惜了,可惜的並不是這樓本身,卻是因由這店家不善經營,如此大氣的一間酒樓卻是經營的很有些慘淡。
幾人進門後,從店中門可羅雀的情形大致上就能夠猜測到一二,看到此番景象劉成卻是有些肉痛地撇了撇嘴,如此上好的一間鋪子竟成了如此模樣,真是暴殄天物,一比較與他母子二人連區區一落腳之地都不曾有,真可謂是人比人氣死人。
“伯母,賢弟,二位這邊請。”
拉回思緒,劉成極為守禮地拱了拱手,便攙扶著劉楊氏往酒樓大堂的一角走過去,尋了一處較為潔淨安靜之處坐了下來,這才向店家討要了些淨水,隨即掏出隨身的麻布帕子擰了水將劉楊氏臉上額頭上的血跡擦拭乾淨。
“阿娘,還疼不疼?”
劉楊氏的臉色微微有些發白,不過看到劉成眼中的關切之意,臉上這才微微露出一絲笑容來,輕輕搖了搖頭,這便要起身,劉成有些不解,卻是看到那劉楊氏突然朝那三個士子彎腰鞠了一躬。
“妾身今日多謝三位公子仗義相助,無以為報,就給三位鞠躬行禮罷。”
“別別別,伯母何故如此,我等讀書人理應仗義執言。”
“對對,快起來快起來!”
“伯母請起,我等卻是不好受這大禮。”
那三個士子倒是有些節氣,死活不肯受那劉楊氏一禮,劉楊氏見狀也隻好作罷,卻不料劉成突然說道。
“既然三位賢兄不肯受我母親之禮,那伯玉代阿娘謝過各位。”
三人見狀,也隻好如此,生生受了劉成一禮。
落座後,那為首的年輕人隨意點了些酒菜之後,便轉眼往劉成看了過來,這少年人面色冷靜,寵辱不驚,全無方才那般血性,由此可見其心性是何等的堅韌和冷靜,盡管還是一童子之身,卻自有一股子讀書人的銳氣和聰慧,方才那一番話滴水不漏,文辭暢達,可謂是一個善辯之才,當即卻是心存了一番結交之意。
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師,他倒是學得通徹,並未因為劉成隻不過是一個少年就小覷了他。
“賢弟不知年歲幾何?”
“我兒劉成剛過八歲月余,雖未及冠,亡夫卻早已為他取字‘伯玉’,公子且喚他伯玉即可。”
劉成卻是聽到劉楊氏代為回答了,當即也不言語,隻是淺淺地笑了一笑。
“當真是蹁躚美少年。”
“伯玉?真是好字,伯玉賢弟,我們可謂是一家祖姓,愚兄也是劉氏族人,名諱劉永,字仲德,這二位中這一位是余姚余子規,這一位是余求余子令,他們二位乃是一家兄弟,我們卻同是這茂林縣士子。”
“原來三位賢兄已是過得縣試的高才,卻是我眼拙了。”
劉成看出來這三人心地是極好的,嫉惡如仇,就是有些莽撞而已,自身的修養自然是上好的,怕是才學也不低,剛過及冠之齡就過了那縣試,學問自然也是有的,當即心裡一動。
“這三人倒是值得一交之人,不過要想折服他們卻是還要費些功夫,大漢之人最重學問,恐怕這三人也是看中了自己的那般表現而已,既然如此,卻是要裝一把天才了。”
一行人上菜之後,卻是各自用了些,自古女子不上席面,劉成卻是將飯菜各自挑了些放到劉楊氏面前,讓她也用了些,這才擦了擦嘴巴就要離席,倒也沒提那酒菜錢,當真是不曾做作,那三人見狀相視一笑,卻是彼此看明白了各自的想法。
“這少年果真不是一般之俗人。”
“伯玉賢弟卻是要去往哪裡?不如我等同行如何?”
卻不知劉成聞言暗自笑了笑,就知道你這人會問,豈不是正合我意。
“如今我與母親卻是無處可去,隻好往茂林外的竹林方向多走些路程,看看能否尋到那落腳之處,三位賢兄不必相送了, 他日有緣我們再會。”
劉楊氏可不知道自己的兒子在動歪心思計算著三個士子,不過卻是有些糊塗劉成怎麽說這麽一番奇怪的話,我們娘倆怎麽就成無家可歸之人了。
那劉永和余氏兄弟聞言卻是皺了皺眉頭,這三人倒也沒懷疑劉成一八歲少年的話,哪裡會知道劉成是幾十年閱歷的靈魂八歲的軀體,三人低聲嘀咕了幾句後,那劉永劉仲德卻是一把拉住了劉成。
“這天色已晚,你們出城還不知何時才能尋得到那落腳之處,不如這樣吧,愚兄早些年求學之時,曾廉價買下了三間小屋,倒也能住人,反正如今我也不曾住過,不如二位就在那裡先住上一陣子,等他日尋得了住處再走不遲,伯母您看如何?”
劉楊氏聞言不由得有些遲疑,她是覺得受人恩惠已多矣,怎可又借人房屋,正想拒絕,卻被劉成一把握住了手,從手臂上傳來的力度卻是讓她明白了兒子的意思,隻是心裡有些過意不去罷了,自己這獨子卻是從三年前開始就變得極為聰慧又有主見,既然如此,就不如讓他去做得主。
“三位賢兄定然能看出我母子二人是遭人驅逐之輩,我嘗聞大恩不言謝,日後成學有所成,定然不忘三位恩情。”
那三人聞言相視一笑,倒是頗為讚賞這少年的胸襟和氣度,遭辱不彎腰、受惠不低頭、有恩銘記於心,正可謂是寵辱不驚,為人坦蕩,隨即就帶著劉楊氏母子二人往那城北尋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