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不是深秋,卻已涼風習習,這燥熱多不是流火似的日光所致,人多易躁,浮動的人影擠成人牆,密不透風,將整個寧氏書舍都圍得水泄不通。
寧煙的柳眉下,一對美眸似笑非笑,淺淺地打量著那身形盡顯“婀娜”的少年,朱唇輕啟。
“讓這三位進去,你們在裡間要清靜些。”
後面那句話卻是對幾個少年說的,她倒是知道有劉成在,福旺和東來恐怕不會有什麽問題在,那個少年要比自己想象中更加聰敏惠達。
“小姐,這-”
那小廝還要說什麽卻是被紅葉一眼瞪了回去,一行人這才緩緩步入廳堂,寧氏女郎和侍女徑直上了閣樓,並未多加理會三個少年,那小廝在寧氏女郎離去前似乎得了什麽準信,便一路尾隨著跟了過來。
進屋後,三人將這廳堂內打量了一番。
“寧氏‘書癡’果然名不虛傳,這一份淡雅之氣倒是合了那些士人的心思,卻是不知道寧氏女郎所求者幾何?”
那突兀出來的少年輕輕歎了一句,聲音竟是有些呢喃一般,似那女子之語,倒是有些不像是男子的嗓音,東來謹慎,聞言便有些耐人尋味地看了少年一眼。
那家夥似乎若有察覺,微微咳嗽了幾聲,聲音再次變回了之前那種乾澀的樣子,那小廝也跟著走到幾人身前。
“幾位公子,我家小姐吩咐此間乃是給劉郎君他們辯難所用,請幾位公子跟我移步到後堂,書舍的經卷問冊都在後堂。”
那小廝的神情也沒先前那般的厲害,應是從寧氏女郎的言辭間得了些什麽消息,猜到了這三個少年人應該也不是什麽普通人家出來的,言語間倒是不敢太過於犀利了。
“我等就是來此觀瞻天下才子論學辯難的,你讓我們去後堂我們能看什麽?”
那陌生少年擰起眉毛問道。
“這-”
那小廝聞言臉上露出一絲笑意,寧氏女郎早就猜到了這少年的來意,自然也說與他知道,當下也不點破,開口說道:“公子,後堂與此間只有一簾之隔,當是不阻礙公子觀瞻各位郎君辯學的。”
說話間,揚手指了指身後,三人聞言看了過去,倒是如他所言不假。
那少年還要說些什麽,那小廝卻是極為輕巧地往門前迎了過去,隨即書舍內邊響起一道極為清亮的傳唱聲。
“涼州李尚李雲聰公子前來拜會、潁川荀若荀文度公子前來拜會--”
“豫州洪郅洪藍山公子前來拜會!”
外間的人群聞言頓時不再騷動起來,數百上千到目光落到站在書舍門前的那幾人身上,看得幾人尤為不自在,卻是只有那為首的白衣青年鎮定自若,沒有一絲拘謹,臉上仍舊是笑意盎然,隻教人好一陣喝彩。
“荀若?潁川荀氏?”
劉東來並不知道這荀氏來人,卻是聽到身邊的那少年嘴裡嘀咕著什麽,似乎是對位寧家郎君頗為熟悉的樣子。
“誒,呆子,你過來。”
那少年黝黑的眸子不住地打量著兩人,從福旺和東來的面相上看便知道這兩個家夥只是身子骨高大些,年紀恐怕並不大,而且寧氏的那位“書癡”女郎應該是認識兩人的,見已經有士人來到,眼底似乎有些焦躁地朝兩人喊道。
福旺的性子敦厚老實,聞言就要走過去,卻是被東來給拉住了,福旺一臉不解地看著劉東來。劉東來壓低聲音說道:
“福旺,小郎平日教你不要輕信他人言你忘記了?”
殊不知這話卻是被那少年聽了去。
“你們家小郎說錯了,不信他人言難道要做一輩子聾子瞎子?”
“你-不跟你理論,我家小郎從來沒有說錯過。”
“喲,你以為你家小郎是聖人啊,就是聖人還要一日三省吾身,你們家小郎不能比聖人還厲害吧。”
“我們家小郎就是聖-”
“福旺,閉嘴,別理他!”
卻是東來喝斥了一句,東來稍稍年長些,福旺平日裡倒也是以東來為主。
那少年見兩人不再理會自己,也是有些無可奈何,更是輕輕跺了跺腳,顯得有些怪異,看得劉東來一陣側目,福旺性子老實些,自是不知道什麽好壞了,只是極為憨厚的問道:“東來,他不會是**吧,怎麽這麽娘娘腔,難怪你讓我不要信他,要是小郎知道我差點就被一個**騙了,肯定要罵死我。”
聲音雖不大,卻也是不小了。
這些個新詞雖是沒有出現過,而是從劉成嘴裡聽得,但是卻並不難懂,那少年聞言僅僅是略作沉思,臉色頓時變得通紅,一對“美眸”瞪著福旺那張憨厚的肉臉, 竟是無可奈何,隻好猝了一口。
“呸,你們都不是什麽好東西,你們家郎君也不是什麽好東西。”
就在幾人說話間,外間的傳唱聲已經響起了數次,東來也不看他,拉著福旺便往後堂走過去,他們是仆從並不是白身的庶民,自然是不好在這裡的,那少年見狀腳下一跺,看了看門外又看了看兩人,也隻好跟了上去。
“廣陵微音仙子前來拜會!”
“荊州武陵郡沈士宏老先生到!”
劉成在人群中隱約間似乎聽到了兩個熟悉的名字,這兩人中,那微音仙子正是那位會彈琴的奇女子,本名叫做林微音,在廣陵極為有名,分屬於那種賣藝不賣身的**女子。
那沈姓的男子正是沈全,也就是那個熟悉醫理的男子,還有一個卻是那叫做墨班的木匠,不知道是否已經來了。
劉成拉著景韞跟那幾人分開後便一路擠到門前,身上早已經被汗水給浸透了,就是景韞都有些狼狽,兩人的模樣倒是不怎麽好看的。
“小郎,我們這般模樣進去,是不是太失禮了?”
劉成低頭看了一眼兩人身上的模樣,又看了看四周黑壓壓的人群,“失禮就失禮吧,你看這人山人海,哪裡還尋得到地方更衣梳洗。”
說罷,便拉著景韞往書舍走了過去,鑽出人群,周身的壓力頓減,倒是松猛地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