潁川荀氏乃是中原大族,豫州潁川郡境內,除卻那荀氏一族,就只有陳姓家族為那上流士族,相比於南方諸郡的各大世家,位於北方中原之地的這些門閥更有驕傲的底氣。
荀氏自前朝遠至戰國時代便是中原的豪門,自然有著不一般的氣度,而這荀若荀文度正是荀氏這一代最為傑出的年輕後輩,劉成博覽群書,自然知道天下士族各家。
不說其他的,在原本的時空裡,於三國時代,荀氏更是謀士如流,大家風范顯露無疑,盡管沒有了那三國爭鋒的風雲跌宕,荀氏卻沒有淹沒在歷史長河裡,不僅如此,反而是天下為數不多的上等士族表率。
潁川荀氏,何其高門。
真正的高門士子,卻是不屑於留名與那士子錄上的,但是這位荀家大郎,卻是令劉成也吃了一驚,那士子錄上,為數不多的高門士子中,正好有這位。單就這一點,他也不得不慎重對待。
“潁川荀文度,吾早有聞名,今日一見,果然風姿卓然不凡。”
劉成年少,然而卻並未有人將他真的看作是一個少年人,在場的諸人無一不是驚訝於眼前這少年的沉穩和持重,不足及冠之年如果有才倒也不稀奇,這大漢天下,最不缺少的就是天才,但是如他這般持重守禮且不拘於俗套的少年天才,能在蒙學上超越歷代聖賢作出《三字經》的少年,這滿天下卻是找不出幾個的,甚至百年難得一見。
此時兩人各自見過禮之後,荀若身後之人卻是都站了出來,其實人並不多,僅僅四人,原本一行人還要多一倍且不止,不過由於秋闈將至,荀氏三郎中僅有大郎荀若在此;二郎荀孟和三郎荀升皆是已經回鄉備考,不但如此,就是隨行的陳氏兄弟也一並返回,還剩下的幾人其中一位正是那首留名於士子錄上的涼州李雲聰,一位身形嬌小的學子赫然就是那女扮男裝的荀家女郎荀予靜,最後那一位是一位身形高挑袖長,容貌較之前兩人要遜色幾分的略微年長一些的男子。
“劉郎君,這位便是涼州李尚李雲聰,雲聰學弟正是那首位留名於士子錄上的大才。”
荀若正如其名,文雅若斯,其氣度非凡,只因他比李雲聰要大上一年,故以學弟相稱,以荀家大郎的才名和出身如此稱呼,李雲聰哪裡還會有意見,當即便上前。
“見過劉郎君,文度兄謬讚了,天下英才何其多,我只不過是適逢其時而已,佔了時間的先機,這才拔得頭籌。”
劉成聞言卻是有些輕笑地看著那風雅的男子,荀若臉上似乎一絲不動,然則越是如此,劉成越是知道這男子心裡的驕傲,如此表情正是默認了李雲聰口中之言,以他的才情也沒有必要在眾人面前虛假客套在場之人除卻那幾個少年人以外,皆是清楚這話的真假。
縱使是劉成豈是也知道,天下英才何其多,這能留名士子錄上的自然是極多的,但是那真正的上流士族子弟卻並不屑於如此,他劉成區區薄名,如何能引得天下士人盡折腰,這無異於癡人說夢,一廂情願罷了,得益於天子的一道聖旨,卻是有了些影響力,更多的士子所尋求的也只不過是揚名而已,當然劉成也算得上是成功了。
“此子高傲卻不讓人覺得厭煩,由此可見這份氣度已經深入其骨髓,士族高門果然不凡,自己卻是有些小看天下人了,尤其是這古人。”
劉成暗自在心裡歎道。
“李兄謙遜了,李兄作的策論我卻是已經看過的,短小精辟,然則立意新穎,大漢朝數百年來無一人有此精辟言商之詞,明日論文時候,我卻是要和李兄談論一番的!”
兩人略一拱手便讓過了,眾人皆知道,今日的主角不是這位李尚李雲聰,天縱之才自然心心相惜,但是天資不凡者大底上都有一份爭勝之心,劉成數十年的閱歷讓他很輕易就能將這份好勝之心壓在心底,但是在荀若身上,縱使氣度非凡,卻仍舊不能掩飾那溢於言表的好勝之意,無疑跟天下士人一般,他對劉成以庶民之身,如此年幼便能搏得聞名於天下的美名是有著幾分疑慮的,自然也存著一較高下之心。
“這位是洪郅洪藍山,藍山兄乃是我潁川書院的首席生,以布衣之身便已經奪得豫州考前三名,可謂大才。”
荀若的聲音落下,那位身形修長恐怕有八尺高的男子便站了出來朝劉成抱手一禮,神色謹慎,足以見他為人嚴謹細微,用今天的話來說就是有些內向了。這其實是極為正常的,出身布衣,能夠以庶民之身晉級到州試並一舉考出前三的成績,可見其天資和用心之堅,較之士族高門的子弟,自然是要內斂幾分的,自然不免也有些自卑。
兩人並未說話,劉成見狀也只是行了一個儒生之禮,神情嚴謹,沒有一絲輕慢之意,他知道這種布衣士子的內心其實是很脆弱的,察言觀色本就是他擅長之處。
洪郅見對面的少年神情嚴謹並無一絲輕慢之色,隨後臉上更是露出一絲和風一般的笑意頓覺舒暢不已,當即心裡就對那少年生出一絲好感,縱有美名,亦不如此子風姿矣,知禮謙遜,為人溫潤如玉,性順心善,其文其字又不失飛揚之志,當真是天資卓然,氣度非凡。
眾人這一番客套便花費了些時辰,劉成正打算請荀若一行移步雅間再敘時,卻是發現對面那個身形嬌俏的女郎,其實一眼就看得出是一位女子扮的男裝,正瞪大眼睛看著自己。
“小妹,不可無禮!”
“大兄,何不言我,吾難以見人乎?”
問的正是為什麽不跟這人介紹我呢,難道我不堪入目不成,劉成聞言想發笑又不好意思,這女郎赫然就是一位大家千金,野蠻小姐,**多奇妙,並不嚴禁女子外出,守禮即可,大部分時間女子也如男子,可學詩書。
荀若卻是有些頭疼,當即隻得抱拳道:“舍妹不知禮多矣,伯玉見諒!”說完更是瞪了那女郎一眼,卻見她絲毫不為所動,眼神照樣是直愣愣地看著劉成。
“燕青, 你安排一間敞亮的雅間,今日我請幾位學兄一同痛飲。”
漢時文人皆愛酒,此酒並非那烈酒,而是米酒,清酒一流,這時候還沒有那種後世經過種種手續過濾出來的高濃度燒酒,大底上都是渾濁低度酒水,年少的士族子弟自幼就學得飲酒,自然不忌諱年幼年長,所以眾人對劉成此言也不以為意。
燕青聞言當即就親自安排去了,之前準備的雅間卻是有些小了,此間雖然客滿,但是這一換的話就會多出兩個雅間,自然是夠的,而且給劉成準備的雅間是一早就空出來的。
片刻之後,眾人便移步進了一個極為寬敞的雅間,開兩扇窗,正對著遠處的滾滾江水,迎面而來的和風微帶著些許熾熱的火氣,不過並不顯得燥熱,反而多了一絲冰火兩重交融的似暖非暖之感。
落座後,劉成尚未來得及飲一口水緩解口中的乾裂,便聽到位於左側上位的荀若問道:
“方才得聞伯玉一文,似乎是不似那詩文之作,卻意境甚美,言辭優雅,卻是不知為何種文作?且似是出自女子之手,甚是怪異。”
詞在中國歷史上唐朝時已有,宋朝時達到巔峰,後來的歷朝歷代直至現代都有人作詞,即使是後來的流行歌詞也大抵上算得上市詞作,但是在此時卻是一種聞所未聞的文種,偏偏詩歌還未大成,劉成便拿出了這般精美的詞句,自然會引起荀若的震動。
劉成聞言便知道這家夥給自己出難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