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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擇天記》第1040章 白帝城中雲出門(上)
這句話的重點並不在於後半段,而是前面三個字。

 白帝沒興趣用陳長生與余人來挑弄商行舟的情緒。

 他很坦誠或者說****的,向商行舟表明了自己的底線。

 如果商行舟堅持要魔君去死,那麽商行舟今天便可能重傷,甚至死去。

 那麽這才會涉及到人族會交到他哪個學生手裡的問題。

 為何白帝有這樣的信心說出這樣的話?

 商行舟明白,一切都源自於始終沒有被他們提及的牧夫人。

 她一直都站在雲端,並沒有離開遠去的意思。

 無論從哪個角度看來,被背叛的白帝都不可能原諒牧夫人。

 但商行舟知道,白帝隨時可以改變自己的態度,哪怕那會讓他自己很惡心。

 “有的人活著,有的人會死去。”

 商行舟看著白帝的眼睛說道。

 青石碎裂,街上生出一道氣浪,震垮了一排黑色的屋簷。

 無數道視線望了過去,看見了商行舟,卻沒有看到白帝的身影。

 白帝來到了雲端。

 他與牧夫人靜靜對立。

 “你和商談完了?”

 牧夫人就像在問一件很尋常的小事。

 白帝回答的也很隨意,說道:“魔君會活著。”

 牧夫人望向西方說道:“有時候我也會想,這一切究竟是怎麽開始的。”

 “或者正是因為你總喜歡望著家鄉?一切都源自自己的選擇,比如三年前你的那個選擇。”

 白帝說道:“我沒想到夫妻一場,你居然真想置我於死地。”

 牧夫人神情漠然說道:“我這一生從未見過像你這般虛偽的人,到了這時候,還要說這些話。”

 白帝微笑說道:“難道不是你用海潮之力封住了我的陵宮?”

 牧夫人轉身看著他的眼睛說道:“難道閉死關不是你自己的選擇?”

 白帝沒有接這句話,問道:“你何時確認我還活著?”

 牧夫人說道:“那天夜裡老相去了落星山脈,回來時說感知到了你的意志。”

 白帝說道:“難道這不是你要求他這麽做的嗎?”

 牧夫人說道:“這是落衡的親事,就算是我要求他,他也敢不聽你的命令便應下。”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白帝說道:“如果我沒有記錯,他應該是兩年前就已經暗中投靠了你。”

 牧夫人微嘲說道:“如果我沒有猜錯,這應該是你三年前安排他做的事情。”

 無數年前,整個大陸都以為白帝與牧夫人恩愛至極,是舉世稱羨的聖人夫妻。

 誰能想到,他們之間原來從無信任,所謂爾虞我詐,只是家常。

 白帝問道:“你為何會對他生疑?”

 牧夫人嘲弄說道:“只要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來,他是你的忠犬,是你的狂熱信徒。”

 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剛才皇城前如山般倒塌的那道身影,白帝沉默了很長時間。

 如果在旁人看來,這或者是追悔,或者是感傷,或者是自責。

 但在牧夫人看來,這就是無恥且令人惡心的惺惺作態。

 “在我面前你何必再做出這副姿態。兩百年來,你一直想著要殺死這個威信最高、資歷最老的長老,想要除掉他所在的相族,只不過因為他和他的族人太過忠耿,你竟是始終找不到合適的借口與理由,今次好不容易利用他的忠誠可以方便地潑幾盆汙水,你當然會趕緊殺了他。”

 牧夫人臉上的嘲弄神情越來越濃,說道:“說起來你與商行舟這對老友真的很像,真是虛偽到了極點。他想殺死自己的學生,又不想髒了自己的手,所以才想借我的手,而你也同樣如此。”

 白帝神情不變,說道:“既然你知道我還活著,為何不阻止我出來?”

 “如果你想出來,自然就能出來,如果你不想出來,那就說明你想看戲。”

 牧夫人面無表情說道:“夫妻多年,這點默契還是有的,你始終不肯出來,就是默允我的計劃,你想看著我與黑袍做這些事,只是我不明白,你為何會阻止我對陳長生動手。”

 那夜曾經讓陳長生警惕卻又百思不解的力量,現在看來當然就是來自白帝。

 也只有白帝才能在不出面的情況下,直接讓整個妖族的傾向一夜改變。

 牧夫人不需要白帝回答這個問題,自己很快便推出了結果。

 “想來是你知道了商行舟隨時可以出現。”

 白帝說道:“不錯,我終究還是低估了老友的魄力與手段,沒想到他居然會請徐有容幫忙。”

 “沒有誰願意在台上品生品死,你卻在台下品茶。”

 牧夫人看著他冷笑說道:“我不想讓你繼續看戲,商行舟也不想,誰都想讓你上台唱一出。”

 白帝說道:“我也低估了陳長生的決心與毅力。”

 牧夫人想著那些夜晚在皇城與落星山脈之間來回的身影,搖了搖頭。

 她也沒有想到,陳長生居然有能力而且有如此令人敬畏的耐心,用手裡的劍陣生生磨破了那座禁製。

 從那一刻開始,白帝再無法扮演一位淒苦的、與世隔絕的被囚君王。

 所有矛盾在那一刻爆發,所有的故事有了開端,戲台之上所有角色都粉墨登場。

 這便是見眾生。

 牧夫人看著他嘲諷說道:“雖然你最終被那對師徒像個小醜一樣逼了出來,但我不會同情你。”

 白帝平靜說道:“我不需要同情。”

 “那他呢?”

 牧夫人用手輕撫小腹,看著白帝說道:“你的兒子需要被同情嗎?”

 還沒有來得及見到天地、見到眾生的小生命,如果需要被同情,只能是無法見到這些。

 也就是說夭折。

 白帝的視線落在牧夫人的小腹上。

 牧夫人的小腹很平。

 “我白帝一族血脈傳承不易,胎兒需孕足五年,子息可謂艱難。”

 白帝看著她平靜說道:“但我們已經有了落落。”

 牧夫人盯著他的眼睛說道:“她終究只是個女兒。”

 “這就是你最大的錯誤,因為我從來都不覺女兒與兒子有什麽區別,自然沒有想過再要一個兒子。我始終都不明白,你們大西洲人在這方面的看法到底是怎麽來的。”

 白帝的神情越來越嘲弄,言語越來越刻薄。

 “因為女兒要嫁人,不能養老,或者是因為女生外向?可我看你嫁到我白帝城這麽多年,一直都還想著娘家,從來都沒有把這裡當成自己的家,沒有把我當成你的家人,既然如此,你在擔心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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