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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書舍人是一個彈性很大的職務,官方的說法是為皇帝草擬詔書,負責中書省的一些文書工作,也可以稱之為“打雜”。
但事實,凡舉有關皇帝的事情,他們都能攙和一腳。
雖然崔幼伯童鞋是太子為自己準備的儲備人才,平日裡這廝在中書省也是個布景板似的存在,但這都不能否認他現在的官職——中書舍人,當今聖人的機要秘書。
而像彈劾人這種事兒,由中書舍人來做,也不算是撈過界,因為崔幼伯彈劾的人,正與是某件皇帝關心的事兒——‘大考’有關。
前文咱說過了,所謂大考是朝廷每隔幾年對治下百官的考核,更多的是郡守、刺史一級的,如果能順利通過‘大考’,且入了聖人的眼,恭喜你,你擢升有望。
但如果被發現了什麽劣跡,或是人長得不怎地、字也不怎地,那就不好意思了,你有可能被降級,甚至被趕回家吃自己哦,親!
負責‘大考’的一般是吏部,但中書省也有監察的職責。
比如中書舍人,他就可以代表皇帝去吏部問詢‘大考’情況,或者了解某一官員的考績。
崔幼伯童鞋,這次就非常盡職,也不等聖人派遣,他便積極的去吏部問詢,且還很是‘隨意’的抽查了幾位前來參加‘大考’的官員。
好巧不巧(某薩吐槽:你確定你不是故意的?)的,崔幼伯還真的查出了問題。在他抽查的三位刺史中,有一位姓袁的刺史,吏部給的考績是‘上下’。
唐時考核官員主要是采用‘二十七最’的法子,既按照不同部門的職責,給旗下的官員評定。比如說吧,吏部主要是負責官員的銓選、任命、考核等事宜。那麽針對吏部官員的考核,其考核內容就是該官員銓選的時候是否認真、考核的時候是否公正等方面。
而考核的成績則分為九檔,即‘上上,上中。上下,中上,中中,中下。下上,下中,下下’。
基於人無完人的道理,也基於國人善‘謙虛’的美德。吏部評定等級的時候,極少打出‘上上’的分數,能得個‘上中’已經非常不易。這樣的官員。絕對是能臣乾吏,且品德素養好得一塌糊塗。
真正優秀的官員,也就能得個‘上下’的考績,拿不到第一也不要灰心,因為但凡能評得上‘上下’的人,百分百都能升遷,當然其長相必須對得起觀眾。否則,成績再好、皇帝看你不夠美觀,也會把你晾到一邊坐冷板凳。
那位袁刺史能得到個‘上下’的考績,足見他在地方上做得極好,看看吏部給的評語,什麽興修水利啦、什麽鼓勵生產啦、什麽教化百姓啦……總之,絕對能當天下刺史的榜樣。
但事實如何呢?
這位袁刺史果如吏部考評的那般出色?
抱著‘好奇’的心態,崔幼伯調來袁刺史的卷宗,又命人去打聽了下袁刺史的為人。
幸好袁刺史所牧之州郡距離京城不遠,崔幼伯派去的人沒幾天就發回了消息,結果、結果……
崔幼伯看了那消息,便立刻寫了這份彈章,彈劾袁刺史是枉法貪婪的酷吏,另彈劾吏部考核有問題,有徇私舞弊之嫌。
崔幼伯的文筆也是極好的,寫出來的奏章也是頗能看的,至少在場的人聽了他誦讀的彈章後,紛紛有種袁某人確實該殺,不殺不足以平民憤,不殺不足以正法紀。
就是禦座上的皇帝,聽了這些也忍不住變了臉色。在他治下的州郡,居然還有這樣貪腐的奸臣?!
要知道,聖人生平最引以為傲的就是他一手打造的繁榮盛世,以及提拔了一大批廉潔、能乾的官員。
如今乍聞袁某人的種種駭人聽聞的劣跡,聖人忍不住懷疑,他是不是聽錯了?
在他的治下,放回家的死囚都能按時回來報道,位高如魏征者,更是勤儉得一塌糊塗,家中連個看得過去的正寢室都沒有,還是他覺得魏征可敬、可憐,特意從自己修行宮的材料中調撥出一部分給魏征蓋了寢室,這才讓他得以‘壽終正寢’。
在他的地盤上,怎麽會有這樣的酷吏蛀蟲,最讓皇帝不能容忍的,袁刺史所在的州郡並不是什麽窮山惡水的荒蕪之地,而是距離京城不足千裡的富庶之地呀。
該死、真該死!
皇帝並不懷疑崔幼伯彈劾的真實性,因為相較於吳禦史的捕風捉影,人家崔幼伯的彈章就詳實多了,袁刺史所犯之過錯,例如貪汙了多少銀錢、搶佔了多少良田等等等等,另外,苦主的資料也非常完整,像姓甚名誰、家住何處、被搶佔了多少畝田等等全都寫得清清楚楚。
觀其具體程度,絕對能當大理寺斷案的憑證。
崔幼伯表面淡然、心中卻暗自得意,你當我在大理寺是白混的?
足足兩年的時間,讀了那麽多的卷宗、研究了那麽多的律法舊例,他已經養成了習慣,做什麽事都會想一下這個合不合法。
而做文章的時候,也會習慣性的按照大理寺寫判詞的風格落筆:行文簡單,證據詳實,不摻雜任何個人感彩。
這樣的文章可能不夠華麗,但絕對有說服力,哪怕沒有核實,人們一看便會覺得可靠——數據遠比文字更具客觀性、科學性。
“嘭!”
不等皇帝爆發,太子也發火了,他用力捶了記憑幾,叱道:“好個‘堪為天下楷模’的刺史,聖人,兒建議立刻複查袁繼亮,另,參與本次大考的吏部官員亦有瀆職之嫌,兒建議重新安排考核人員,先將吏部官員重新考校一番。”
皇帝重重的喘了口氣,點頭道:“太子所議,甚合朕心……”
接著,皇帝便開始點將了,命大理寺卿、刑部尚書以及五相之一的蕭禹組成專案小組,專門稽查吏部官員的瀆職問題。另外又遣大理寺少卿親去袁刺史任職的州郡實地取證。
有了這個大案子,吳禦史的那個荒唐彈章便被掃到了角落裡,大殿上,眾人的注意力也都轉移到今年的‘大考’上,唯有事件雙方,還惦記著此事。
當然,除了崔幼伯和吳禦史,崔澤也分了些心神去關注,今天崔幼伯的表現,崔澤太滿意了。
雖然崔幼伯捅出來的這個案子貌似與耿子西一事無關,但知道內情的人都明白,這是崔幼伯的反擊。
君不見,那邊諸王席位首座的魏王,臉色已經變得鐵青了嘛。
啊?你問魏王為何生氣?
原因太簡單了,那位袁刺史是他的人,細究起來,兩人還是遠房親戚,魏王妃的妹妹便嫁給了袁氏。
另外,負責考校袁刺史的吏部員外郎姓閆,有個弟弟叫閻三郎,有個姐姐叫閆婉,當然,你也可以稱呼閆婉為魏王妃。
崔幼伯特意找出袁刺史的案子來發難,擺明就是衝著魏王來的,你沒見太子臉上激憤難平,眼中卻漾滿笑意嘛。
要知道這貨剛才還一臉焦急,唯恐韋季和崔幼伯被皇帝罰處呢,結果,前後不過半柱香,形勢逆轉,看熱鬧的被拉上了舞台,而被迫登上舞台的那個則得意洋洋的去貴賓席看戲了。
太子怎能不高興,他一面板著臉跟皇帝一起憤怒,一面在心裡歡呼:肅純,乾得漂亮!
自魏王回京後,太子就一直過得有些壓抑,說話行事的時候也分外小心,唯恐被魏王系的人抓了把柄。
反觀魏王呢,則步步緊逼,不但在朝政上頻頻插手,不斷推薦自己的僚屬入仕。
偏聖人喜歡魏王,愛屋及烏,也很欣賞他薦來的人,很大方的給了官職。
一來二去的,魏王回來還不足一個月,就已經成功安插了三四個親信入了大理寺、金吾衛等重要衙門。
取得如此成績,魏王還不滿足,他的目標有兩個:第一,安插自己的親信,經營自己的人脈;第二,則是打擊太子系人馬,最好能乾翻幾個太子的心腹重臣。
這兩個目標是同時進行的,不過,為了謹慎起見,魏王打擊太子系人馬的時候,並沒有直接上禦史,而是悄悄的命人搜羅這些人的把柄,合適的時候予以狠擊,然後各個擊破。
第一個被瞄準的是崔幼伯,沒辦法,誰讓這廝最近如此活躍呢,再加上魏王身邊有個超熟悉崔幼伯的李敬做軍師,不拿他開刀真是太浪費資源了。
魏王的人雖是悄悄進行, 但水過必留痕,太子還是察覺到了,不過,那時他也只是懷疑,直到今日吳禦史上了彈章,太子才確定,他的好四弟果然動手了!
靠,還一下子抽中東宮的兩名乾將,甚至還企圖牽上太子,太子心中的小人兒已經跳腳怒罵了。
不過,崔幼伯真心給力,當場把吳禦史抽了回去,緊接著反手又是一劍,直刺魏王的妻弟和心腹乾將,且刺得穩、準、狠!
在場的百官也都暗自思忖,這個崔家郎君,果然不簡單。
然而,崔幼伯接了下來要做的事兒,則讓大家深刻明白到,崔家郎君不止不簡單,而且極凶殘,心狠手辣的絕不留後患!
PS:看到那麽多大神,某薩很興奮,心裡更是無比感激支持某薩的親們,如果沒有大家的支持,某薩何德何能可以來參加沙龍?所以,某薩再一次感謝所有支持的親們,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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