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訓誡?”
袁氏從鼻子裡哼出一聲,“哈,我哪兒敢呀?!您是什麽人物?您是謝家堂堂大奶奶,我何德何能訓誡您?!”
這話越說越不像樣,謝嘉樹的臉色頓時沉了下來,冷冷的問道:“大太太,大好的日子裡,你這是要做什麽?如果身子不舒服,大可回去休息。【本書由首發】”
這是要“靜養”的前奏呀。
謝嘉樹不說話還好,他一開口,袁氏的臉色愈發難看,尤其是聽出他話中的威脅之後,袁氏胸中的怒火仿佛被澆了一盆油,轟得一下,直接燒掉了她僅存的理智。
只聽袁氏尖著嗓子喊道:“怎麽?我竟是連句話都不能說了嗎?也對,我是什麽人啊,哪有資格在這裡說話。依著老爺的意思,是不是又要將我關起來?”
這次,袁氏是真的怒了,她原就不太會說話,憤怒之下,更是口不擇言,什麽好話歹話想都不想就往外冒。
謝向意急得滿頭大汗,用力扯著母親的衣袖,低聲哀求:“娘親,您、您別說了,大哥和大嫂還、還——”跪著呢。
袁氏抬手掙開女兒的拉扯,繼續陰陽怪氣的說:“什麽大哥大嫂?哼,你當人家是親人,人家卻把你當仇敵。還有,人家大少爺多尊貴的人兒呀,咱們母女又是個什麽身份,有什麽資格攀附人家?”
謝嘉樹也怒了,用力一拍身側的桌子,厲聲道:“大太太,我看你是真的病了,來人呀,送大太太回去休息!”
這個女人,到底在鬧什麽呀,難道是兒子成親的事刺激到她了,還是昨日盛家的人對她說了什麽,怎麽一大早就跟個瘋狗似的亂咬人?!
目光掃到仍跪在地上行禮的兒子兒媳。謝嘉樹心疼的不行,直接招呼:“自清,禮都見過了,還不把大奶奶扶起來?!”
謝向榮還在迷糊中。他知道袁氏不待見他們兄妹三個,連帶著對周氏也沒有好臉。
一直以來,袁氏不管心裡怎麽厭惡,表面上的功夫還是會做的,至少沒有像此刻一樣撕破臉的鬧騰。
這、這到底怎麽了?
周安然是女子,心思細膩,又事關自己,所以想得格外多,隱隱的,她似是想到了袁氏忽然變臉的原因。
謝向晚也猜到了。不過她卻沒有開口,大嫂已經過門了,以後要主持東苑乃至整個謝家的中饋,與袁氏、老祖宗打交道,是大嫂無法躲避的事兒。
而似眼前的這種情況。日後也極有可能再遇到。
她能幫大嫂一次,卻不能次次都幫她,所以,這事兒須得讓周氏自己解決。
而且吧,謝向晚也存著讓大嫂真正見識一下商戶人家生活的念頭。在謝家,有規矩、有家法,但也有一些世家望族見不到的雞飛狗跳。
周氏是侯府千金。接受的教育也是世家的,雖然在謝家生活了幾年,但她是以看客的身份在旁觀。
如今客人變主人,周氏的思想也需要一個轉換。
今天的事兒就當是個開胃菜吧,先讓周氏感受一下。
存著這個念頭,謝向晚非但自己沒有開口。還悄悄給謝嘉樹使了個眼色。
謝嘉樹愣了下,不知道女兒又在打什麽主意。但他已經習慣性的信任女兒,雖不解,但還是擺擺手,將聞訊衝進來的幾個粗壯婆子打發下去。
袁氏卻沒有看到這些。她耳邊回響著那句“回去休息”,腦中不禁浮現出幾年前自己被軟禁的淒涼畫面,心中的恨意愈發濃鬱。
偏這時,謝向榮遵照父親的吩咐,小心的將妻子扶了起來。
袁氏的目光剛好看到這一幕,她恨聲喊道:“好一個大少爺,好一個大奶奶,你們眼裡還有我這個長輩嗎?”
跪了這小半會兒,周安然的腿都有些麻了,她正費力的站直身子,不想被袁氏的怒吼聲嚇了一跳,雙腿一抖,險些又跪了下去。
謝嘉樹本想出聲訓斥袁氏,可想到女兒的暗示,他又強自忍住了,隻瞪大了眼睛,死死的盯著袁氏。
周安然反應極快,忙笑著說道:“是我的不是,原想著這茶水不合大伯母的口味,想親去給您重新煮一碗。既然大伯母不是嫌棄茶葉不好——”
說著,周安然又重新跪了下來,雙手舉起茶盤,柔聲道:“大伯母,請喝茶!”
周安然神情自若,仿佛剛才的事兒不曾發生一般。她就是個前來見禮的新嫁娘,滿心歡喜、敬畏的給長輩敬茶。
袁氏買想到周安然會如此爽快,她愣了下,旋即撇了撇嘴,道:“哼,不敢!”
得,事情又回到了原點,袁氏的意圖很明顯了,她就是在找茬。
這下子,連謝向意都看不過去了,她不喜歡謝向晚,但對謝向榮這個異母兄長卻很是崇敬和喜歡。
而謝向榮呢,恩怨分明,並沒有遷怒謝向意。
所以,這對兄妹的感情雖不比真正的親兄妹,可也比陌生人強許多,更不是袁氏口中的“仇敵”。
如今見母親刻意為難大哥大嫂,她隻覺得兩頰火辣辣的疼,根本不敢看兄嫂,她又伸出手,正欲拉住袁氏的袖子,袁氏卻又開口了,只聽她語帶淒然的說:“我一個連祖宗寶貝都沒資格佩戴的人,哪裡敢受謝大少爺、謝大奶奶的禮呀!”
謝嘉樹皺眉,他是個男子,對這些事並不在意。
當初把鐲子傳給大洪氏的是他的母親,而等到袁氏進門的時候,母親早已病故,再加上那時袁氏太跋扈,老祖宗不喜,並沒有主動提醒謝嘉樹,所以他也就沒有想到這一節。
至於袁氏所想的什麽“羞辱”“不公平”,謝嘉樹從未想過,他只是忽略了。
而將鐲子傳給大兒媳婦,則是大洪氏生前說的“戲言”,他不過是在完成亡妻的遺願罷了。
沒想到,這件事卻戳中了袁氏的痛點,讓因“無子”壓得喘不過氣來的袁氏趁機爆發了。
謝向意也愣住了,抬頭看向母親,正好看到袁氏滿眼屈辱、不甘的模樣。刹那間,謝向意明白了袁氏的心情,也知道了她為何生氣的原因。
輕輕咬著下唇,謝向意緩緩從玫瑰椅上滑下來,跪倒在地,膝行兩步來到謝嘉樹腳前,哀聲道:“父親,母親也是您的妻子啊~~”
旁的話什麽都沒說,但控訴意味兒十足——袁氏是明媒正娶的嫡妻,不是妾。既然同是謝家的兒媳婦,為何大洪氏有的東西,袁氏卻沒有?!
不患寡而患不均,謝嘉樹這麽對袁氏,確實有些不對。
張了張嘴,謝嘉樹發現自己竟不知該說什麽好。
周安然一直跪著,見此情況,想了想,輕聲道:“大伯母原來是為了這個啊。其實,大伯母想左了——”
話還沒說完,袁氏先怒了,“什麽,你是說我錯了?不該生氣?還是覺得我確實沒資格拿謝家祖宗傳下來的寶貝?”
周安然淡淡一笑,仿佛沒看到袁氏的歇斯底裡,柔柔的說道:“侄媳婦不敢,大伯母是長輩,就算有個什麽不妥,也不是晚輩能評說的。”
嘴裡說著不敢,周安然的話裡卻已經給袁氏定了性——你就是錯了!
袁氏大怒。
周安然卻搶先開口,“方才父親也說了,這鐲子是謝家先祖傳下來的寶貝,曾祖母傳給了祖母,祖母傳給了婆母,而婆母又留給了我——”
“這我當然知道,可我與你婆母都是謝家的媳婦兒,不分大小,不分尊卑,這鐲子理應一人一支,哼,定是那短命的大洪氏不賢,將我的那份貪了去!”袁氏尖聲喊著。
周安然唇邊的笑容冷了下來,如果說方才她還覺得袁氏有些可憐,但此刻,聽她出言侮辱夫君的生母,她也忍不住要生氣了。她語氣不善的說道:“大伯母,死者為大,我婆母過世多年,她是個怎樣的人,整個揚州城的人都知道,無需您來評定。”
為了不讓袁氏有機會打斷她的話,周安然語速很快,“沒錯,您和我婆母都是謝家的兒媳婦,但進門有先後,且我婆母生育有功,祖母這才會將象征家族傳承的鐲子交給她。”
說到這裡,周安然扭過頭,看向謝嘉樹,問道:“父親,當年是不是這樣?”
謝嘉樹一怔,旋即明白過來,含糊的說:“沒錯,這鐲子確實有獎勵綿延子孫的寓意。”
謝向晚挑了挑眉,心裡忍不住讚一句:哈,大嫂威武啊。
俗話說打人不打臉, 周安然卻直戳袁氏最大的爆點——沒有兒子。
果然,聽了這話,袁氏恨得咬牙切齒,雙手死死的握住玫瑰椅的扶手,兩隻眼睛狠狠的盯著周安然,用眼刀一下下的凌遲著她。
周安然卻毫不懼色,淡淡的回視過去,她知道,今天若不把這件事擺平了,她在謝家就不好立足。
周安然還知道,謝向晚之所以不開口,也是在觀察她,看她能不能在無法處處見規矩的謝家站穩腳跟。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那就是表明立場,她,周氏,是大洪氏的兒媳婦,袁氏什麽的,名義上是大太太,事實上也就是個後娶進門的“妾”。
“噗通~”
袁氏清楚的看到了周安然眼中的鄙視和嘲諷,她一口氣沒上來,直接暈厥過去……
ps: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