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妙取了一雙乾淨筷子,夾了薄薄的肉片放白湯那邊一涮,然後蘸了醬料放到一個小碟子裡遞給黑著臉的小夥伴:“趁熱吃,涼了就膻了。”
羅天珵不由自主緩了神色,接過筷子吃了一口。
肉片很薄,蘸了醬汁,原本的膻味一點不見了,只剩下羊肉的鮮嫩。
外面風雪交加,在這暖洋洋的內室,吃上這麽一口,確實是極致的享受了。
這麽個吃法,解決一頭牛對於他的飯量來說,似乎不成問題?
見羅天珵吃的香,甄妙投喂的很開心,眉飛色舞道:“我嫁妝裡還有一口大銅鍋,下邊可以涮菜,上面還有兩層,中間那層是鐵板,到時候可以烤鹿肉、烤雞翅,最上面是一個小小的蒸鍋,能放進去五六個小巧的水晶包呢。想著今日只有我自己吃,就沒拿出來。”
“哦,還有這麽有趣的鍋子?”羅天珵來了興趣。
“是四表哥送的呢。”
羅天珵筷子一頓,加重了語氣:“四表哥?”
甄妙點頭:“就是我外祖家的四表哥了,小時候我們還一起爬過樹的。給我添妝那日,他送了一口銅火鍋,那口鍋有點大,五六個人圍在一起吃不成問題的。”
哢嚓一聲,銀筷子就這麽斷了,羅天珵優雅的把斷筷子放下,拿帕子擦了擦嘴角,似笑非笑地問:“一起爬過樹?”
這女人。到底多少表哥!!
完全是不讓他好好吃飯的節奏!
甄妙翻了翻原主的記憶,小時候顯然不是兩個人一起爬樹,而是溫墨言負責爬樹。她負責告狀。
不過要是這麽說,顯得她有點不是個人,反正因為爬樹告黑狀也是和爬樹有關,說是一起爬過樹也不算錯了,就又堅定地點了點頭。
羅天珵挑眉:“那四表哥怎麽給你添妝,送了一口鍋?”
甄妙笑了:“大概是因為我好吃吧,你不是還送過我一套菜刀嗎?”
很好。這女人果然懂得怎麽氣他!
羅天珵一陣心塞,羊肉片也吃不下去了。伸手把甄妙拉過來,對著那唇就印了上去。
甄妙一下子懵了。
還,還在吃飯呢,他做什麽?
只是這一次。對方似乎格外霸道,把她的唇堵的一絲不漏,吻得深入纏綿。
甄妙覺得意識都昏昏沉沉的,眼前金花直冒,仿佛要窒息了。
見她臉憋得通紅,羅天珵才不解氣的松開,恨聲道:“我送東西和別人送能一樣嗎?我還親你呢,別人怎麽不親?”
一個男子,給親戚女眷添妝。隨著眾人隨便送個什麽就是了,這麽處心積慮的投其所好,不是心思不純是什麽?
甄妙被親的還處於眩暈狀態。順著話就道:“別人不是我夫君,自然不能親的。”
羅天珵沒想到她還一本正經的回答,當下都氣樂了,隨後盯著那嬌豔如花的臉龐,目光深沉。
“阿四?”
“嗯?”
一陣沉默後,羅天珵才道:“說實話。看著現在的你,我很難想象你當初收到那封偽造我筆跡的信。會去赴約,並做出拉著我跳湖的傻事來。”
這樣的她乾淨純粹,倒像是情竅未開似的。
甄妙聽了心提了起來。
果然還是有破綻嗎?
前世的她,長得不差,家境又好,其實不乏追求者,可相處到最後,都處成好哥們了,總覺得一定是有哪裡奇怪。
不過到底是沒動過心,連反省的動力都沒有。
那麽世子,現在對她來說是個什麽樣的存在呢?
除了夫君這層不可改變的身份,和她身為妻子一直在說服自己應盡的義務,那種傳說中天雷勾動地火、觸電般的感覺出現過沒?
回想剛才那個纏綿而悠長的吻,甄妙有些窘。
除了記得頭暈目眩之外,就隻記得滿嘴的羊肉味了。
“阿四。”羅天珵覺得嗓子有些發乾,“你當時……是怎麽想的?”
甄妙無法解釋,只能沉默。
她都有些奇怪羅天珵怎麽會舊事重提,畢竟那不是什麽愉快的回憶,成親後,二人也是心照不宣的回避著。
要說她喜歡他喜歡到非君不嫁,才做出那麽瘋狂的事來,想來這些日子的表現也不是那麽回事兒。要說是為了世子的身份,她也覺得冤枉,偏偏用了人家身子,這冤枉還無處訴說。
羅天珵卻把甄妙的沉默當成了解釋,神情一暗,冷淡地道:“我還有事,先走了,今晚不回來。”
眨眼的工夫就出了內室,只剩下棉簾子來回晃動。
甄妙有些氣結。
這,這是發脾氣不吃飯,離家出走了?
明明都和好許久了,又開始犯病?哼,生氣不吃飯誰不會啊!
甄妙氣得摔了筷子,恰好一滴湯汁濺到炭火上,發出刺啦的響聲,火鍋的香味又鑽進了鼻孔。
甄妙看著沸湯中翻滾的火腿,略略糾結了一下。
算了,生氣歸生氣,飯還是要吃的。
羅天珵走到院子裡吹了冷風,這才清醒過來,不由自嘲笑了起來。
他這是發的什麽火呢,甄四最開始圖什麽,他不是沒有思量過。兩世為人,對人逐利的天性真的沒有太大憤怒了。
可現在,那難以自控的惱怒是什麽?
或許,是想知道脫離世子這個身份,他對她來說,和那些個表哥,是否有不同?
這樣想著,不由自主轉了身,返了回去。
重新挑起簾子時,甄妙正因為吃了一塊熱熱的豆腐。燙的呲牙咧嘴,看著去而複返的人,眼睛都瞪圓了。
羅天珵那個氣啊。原來他百般糾結著兩個人的關系,在人家眼裡,還不如那塊熱豆腐有吸引力?
大步走過去坐了下來,奪過甄妙的筷子和碗碟,撈起鍋裡的菜肉吃了起來。
半碗肉吃下去,肚子裡熱乎乎的,剛剛的一肚子氣居然也消散了大半。羅天珵這才有閑暇斜睨了目瞪口呆的甄妙一眼。
他由外面進來,肌膚被冰雪浸潤的像是無暇美玉。偏偏剛剛大口吃肉,臉頰又帶了微紅,那一瞥,眉眼瀲灩。簡直是風華絕代。
甄妙一見美人就腳軟的毛病又犯了,心不爭氣的急跳幾下,才舔了舔唇問道:“世子,你怎麽用我的碗筷?”
羅天珵冷哼一聲:“省得你繼續吃,我看著生氣!”
甄妙嘴角一抽。
世子,你這麽任性,祖母她老人家知道嗎?
默默拿過羅天珵之前用過的那套碗筷,繼續吃了起來。
羅天珵本欲再諷刺兩句,可看著她拿自己用過的筷子吃的香甜。那些話就說不出口了,最終夾了一筷子牛肚放到她碟子裡。
甄妙愕然抬頭,就在某人臉又開始轉黑時。忙夾起來吃了,笑眯眯道:“謝謝。”
自始至終也沒問羅天珵為什麽去而複返,倒是他自己有些尷尬的解釋了:“永王府那邊請欽天監選了日子,十日後正好就是吉日,到時候我們一起過去。”
“這個時候?”甄妙有些吃驚。
現在各家各戶不是都夾起尾巴做人麽?
羅天珵笑笑:“沒事的。”
其實他知道永王妃提出認甄妙為義女的事後,都不算吃驚。
皇上器重他。信任他,這自不必說。但帝王多疑,不可能一點戒心都沒有。
甄妙成了半個宗世女,一是施恩,另一個,也有挾製的意思。
所以這永王妃認義女一事,皇上才是背後的推手,原本顧忌著太子的臉面,可能這事先放到壽宴上傳出口風,年後開春選個日子才真正過禮的,可太子又觸了皇上霉頭,這事就一下子提前了。
“我衙門還有事,回來就是告訴你一聲,讓你先有個準備,想來帖子最遲明日就能送來了。”
“吃完飯還要走嗎?”
“嗯。”羅天珵猶豫了一下,喂了甄妙一個魚丸子,“等再過一段時日,應該就沒這麽忙了。”
還是早日成了真正的夫妻才好,這丫頭顯然是不開竅的,或許經了夫妻之事,就懂了。
這樣想著,心底莫名就生了一股燥熱,這股燥熱一點點往下探,最終都集中在小腹處,又酥又麻,羅天珵克制著,汗珠子卻滴了下來。
甄妙見他臉色有異,忙拿了軟巾給他擦汗,鼻息就噴到他脖頸上。
“怎麽臉這麽紅呢,是不是吃太急了?就是趕時間,也不要這樣,不然好好的胃就糟蹋壞了。”甄妙頗為擔憂的念叨著,“看你以後還怎麽吃好吃的。”
羅天珵尷尬的側開臉:“羊肉吃的有點多……”
“這倒是不打緊。世子,我跟你說,冬天最適合吃羊肉進補了。”
說著掰著手指頭數著:“補精血、益虛勞、溫中健脾、補腎壯陽……總之羊肉又美味又補身的。”
補腎壯陽,補腎壯陽……
羅天珵耳朵裡只聽到了這四個字,然後整個人都不好了。
讓他個一年多沒近過女色的大男人補腎壯陽,這真的不是坑人嗎?
看著一臉無辜的始作俑者,心裡驟然燒了一把火,也不願意再克制了。
罷了,擇日不如撞日,他又不準備做和尚,面對自己的妻子,有什麽好糾結的。
雖說一會兒還要趕去衙門,時間難免倉促了點,不過……
咳咳,阿四是頭一次,太久了也受不住吧。
做好心理建設的某人起身去關好門,一把抱起正準備喝口湯的媳婦兒,放到床榻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