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伯府同樣沒有想到鎮國公府那邊來送臘八粥的,竟然是羅天珵。
老夫人是開明人,笑吟吟的傳了甄妙過來,等羅天珵告辭時,讓她起身相送。
甄妙冷得搓搓手,把雪裘領子攏了攏:“羅世子,找我什麽事?”
羅天珵樂了:“甄四,你就知道我找你有事?”
“呃,原來羅世子只是來送臘八粥的,即然這樣,那我就回了,羅世子慢走。”甄妙福了福身子,扭頭就往回走。
這大冷的天,正吃著糯米酒圓子就被祖母召喚來,就為了送這位大爺,簡直是坑人!
“甄四,你回來!”羅天珵氣得沉了臉。
她那些溫婉都是做給別人看的,面對自己就露出刺來,這是吃定了自己不能把她怎麽樣,還是不在乎自己對她印象好壞?
無論哪種可能,想著都氣悶。
甄妙停住了腳。
羅天珵扯出個笑容:“我是來說聲謝謝的,你做的臘八粥,味道很好……”
甄妙吃了一驚,想伸手摸摸對方有沒有發燒,還是忍下了,同樣露出個笑臉:“原來羅世子是特意來道謝的,真是太客氣了。”
羅天珵想打聽甄二老爺的事,又怕甄妙察覺有異,就邊走邊聊著閑話,不著痕跡的引著甄妙主動說起了府裡的事。
“這些日子,你若無事別再翻牆跳窗的了,我二伯就要回來了。到時候府裡人多口雜,萬一被發現了,不好收場。”
“你二伯?”
“是啊,我二伯在外任職多年,馬上就要進京了。”
“這樣的天,路恐怕不大好走。”
甄妙想了想,道:“接到消息已經有七八日了,二伯走的南陽道,就算路不好走。這幾日也該到了。”
“你二伯是什麽樣的人呢?”羅天珵狀似無意的問道。
前世,建安伯府不但不是助力,還是壓垮他的最後一根稻草。
貌似精明的建安伯府世子甄建文,在太子被廢後站錯了隊!
彼時祖母已逝,二叔一家恨不得立刻除了自己,他又毀了名聲。沒有可以仰仗的嶽家,殺人後判了流刑已經是不知走什麽運了。
甄妙眨眨眼:“二伯外放時我還小,都沒什麽印象了啊。”
正說著,就聽上方撲棱棱的聲音傳來,幾隻麻雀從雪枝上飛起。
羅天珵手疾眼快拉開甄妙,就見她原本站的地方。撲簌簌落下許多雪沫子。
“多謝。”
羅天珵松開手,淡淡道:“舉手之勞。二門到了。你回吧。”
“嗯,那你慢走。”甄妙點了點頭,乾脆利落的轉身,抬腳就走。
“等等。”羅天珵盯著那背影,怎麽看怎麽不順眼。
“羅世子還有事?”
就見羅天珵黑著臉道:“你搬回沉香苑住了,怎麽沒寫信告訴我?”
甄妙愣了愣,哭笑不得:“羅世子。最近應該也沒什麽事找我吧?”
她換一個地方就要眼巴巴的寫信告訴未婚夫,這似乎有點奇怪。
為什麽他們要用這麽正常的語氣討論這麽反常的行為?
還是說。未婚夫翻牆跳窗什麽的,在大周已經是常識了嗎?
甄妙有捂臉的衝動。
她怎麽不知道?
羅天珵被這話問的說不出話來,心中卻不滿。
暗道若不是正好借著送臘八粥的機會過來,他可不就要故技重施了嗎。
到時候撲空也就罷了,萬一真被別人察覺,傳出鬧賊的消息,他可不負責!
“你那隻八哥……還好嗎?”羅天珵語氣奇異的問。
甄妙被問的莫名其妙,道:“挺好的,吃的比以前更肥了,還不喜歡呆在籠子裡,就喜歡往我身上撲。”
活得這麽帶勁?
羅天珵得知這個不好的消息,很想問一句你家八哥那麽欠揍,你知道嗎?
可想想那是第一次跳窗,還對甄妙起了殺心,對方又是蒙在鼓裡的,隻得作罷,氣悶的走了。
看著羅天珵漸漸遠去的背影,甄妙卻嫣然一笑。
讓你亂跳窗,還不安好心,有我家錦言在,氣不死你!
進了臘月就是年,整個京城都籠罩在祥和喜悅的氣氛中。
建安伯府在祥和喜悅中,更是多了一種祈盼,隨著二老爺該回來的時間一日日逼近,這份情緒越發鼓噪起來。
每日請安時,談論二老爺的歸期是必不可少的話題。
老夫人早派了得力的管事守在進京的路口上,只等著第一時間得知二老爺進京的消息。
就連老伯爺在家的時間也多了起來。
甄妙憑著原主對二老爺不多的印象想起,三個兒子裡,老伯爺最喜歡這個次子的。
老夫人看重長子,老伯爺喜歡次子,再想想自己那個爹,忽然又覺得有些可憐了。
不過甄妙很快沒有心思想這些小事了,老夫人派出去的管事帶回來一個石破天驚的消息:南陽道路過峽口關那段發生雪崩,許多人被活埋了!
老夫人得知這個消息,當場就摔碎了手中握著的粉彩茶蠱,身子晃了又晃。
甄妙一個箭步衝上去把老夫人扶好,老夫人閉了閉眼,才緩過氣來。
李氏不顧形象的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
她連三十歲都不到,若是守了寡,帶著兩個女兒將來可怎麽辦!
“閉嘴,還不知老二如何呢,你就在這裡哭喪,蔣氏,還不讓人把她架出去!”老夫人聽得心肝疼,再也沒有了好脾氣。
“老夫人,老夫人。您可得想想辦法啊!”李氏涕淚橫流的向老夫人衝去。
沒想到拉住她的是甄玉:“娘,現在父親生死未卜,您這樣鬧騰,把祖母氣出個好歹來,就更糟了!”
李氏氣得打顫:“玉兒,有你這樣和娘說話的嗎?”
甄玉咬著唇沒有再做聲,只是死死拉著李氏不放手。
甄冰性子溫和些,跟著勸道:“娘,妹妹說的也有道理。您還是聽祖母的話,先回去等著吧,父親吉人自有天相的。”
沒等下人動手,兩人連拉帶拖的把李氏帶走了。
蔣氏看了暗暗歎氣。
李氏真是個拎不清的,這個時候還不如兩個女兒通透。
要真是被下人架出去,以後還怎麽在府裡站得住腳!
“老三。你隨甄管事一起,多帶一些下人,再雇些人去峽口關,就是挖,也要把人挖出來,看看到底有沒有老二。”老夫人強穩住心神。吩咐道。
這個時候,她不能倒下。
“娘。我——”三老爺在老夫人犀利的眼神下硬著頭皮點頭,“兒子這就去。”
從來不管府中事務的老伯爺開了口:“我出去一趟。”
滿屋子人神色各異。
都這時候了,這位老爺子難道還想著遛鳥鬥狗嗎?
反倒是老夫人多年夫妻,了解他,問道:“老伯爺去哪兒?”
若是換了其他兒子不敢說,但是老二,絕對排在他那些鳥啊狗啊的前頭的。
“我去永王府一趟。求他派些護衛過去,雇來的百姓一是不好用。二是萬一出什麽事,不好善後。”
老伯爺這話讓不少人吃了一驚。
眾人看他的眼神都變了。
老伯爺一點被高看的覺悟都沒有,丟下一句話就出了門:“我走了,不用等我吃飯。”
“老三,那你們就多帶些下人先趕去。”老夫人抬抬手,“我也乏了,都散了吧。”
甄妙不放心的看老夫人一眼。
老夫人擺擺手,示意她也退下。
甄妙不再多說,默默離去。
整個建安伯府的氣氛,一下子降到了冰點,比外面紛紛揚揚下了幾日的大雪還要冷。
傍晚時,甄妙穿著鹿皮小靴,踩著厚厚的積雪去了寧壽堂。
聽到丫鬟的稟報老夫人有些詫異,忙讓她進來。
阿鸞替甄妙脫了狐狸毛大氅,青鴿抱到門口,抖落了一地的雪珠兒。
“祖母,我燉了蘿卜排骨湯,您喝點吧。”甄妙親自盛出一碗,捧給老夫人。
不出所料,廚房那邊送來的晚膳仍擺在炕桌上,早已冷透了。
老夫人本沒有半點胃口,可看著甄妙凍得通紅的鼻尖到底心裡一軟,接過來喝了兩口。
蘿卜湯暖的胃裡舒坦,老夫人捏捏甄妙的手:“四丫頭,外面冷得厲害,路又滑,今日就別回去了。”
“祖母,孫女就是這麽想的呢,您不說,我也要厚著臉皮留下來的,外面實在是太冷了。”甄妙說著從阿鸞手裡接過一個布包,從裡面把幾樣東西依次掏出來。
“這是?”
甄妙揚了揚手中的物件:“祖母,我給您做了件抹額,這個顏色您戴著正合適。”
老夫人看了一眼,發現是紫貂皮的,毛色細密光亮。
“這個時候了還做,費眼。”
“就差幾針了, 今晚做好就能給您戴上試試。”甄妙拿了針開始縫。
老夫人命阿綢又多點了一盞燈。
燈光下,少女低眉,安安靜靜的做著針線。
老夫人這麽看著,壓抑在心裡的恐慌緩了緩。
老伯爺挑著簾子走了進來。
“永王答應了嗎?”老夫人下了床親迎過去。
老伯爺抖抖身上的雪才道:“說來是巧了,皇上派了羅世子出去辦事,正好趕上這場雪崩,如今已經派了大量人手去尋了。”
甄妙隻覺手指肚一痛,血珠滲了出來。
PS:昨天加班到凌晨,實在沒有時間碼字。等會兒還會碼一章補上。感謝一一愛魚打賞的香囊,為有雨落、了如嫣的平安符,陵越、月下無美人的萌萌噠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