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三和胡蝶兄妹倆如出一轍的表情逗樂了雲英,伸手搖晃兩下支撐好的辣椒樹,發現這辦法還挺好用的,斜睨著胡三不可思議地讚了一句:“喲,不錯啊,總算沒白花我那麽些銀子,還有點利用價值。”
這嫌棄的語調讓胡三聽著就覺得心裡堵得慌,從鼻子裡哼出了一聲:“欠你的我會做活兒還給你,但休想讓我們兄妹倆簽下賣身契。”
“正巧,我也不喜歡逼著誰簽賣身契,不過你要是想繼續在岐山待著還是必須和我簽署一個用工契約。”一個喬全又要做自家的活兒還要幫雲英做事,就算雲英幫忙一年下來也是累得慌,雲英早就有打算增加一兩個人手,看胡三這身板,一個應該能頂倆了吧。
“什麽是用工契約?”胡三沒聽懂雲英的意思,涉及了自身利益,便顧不上繼續保持傲氣,一本正經問了出來。
“很簡單,目前你欠了我十三兩,哦,不,加上我為了救你沒做成的生意賠了好幾十兩,以及胡叔來來回回奔波的辛苦費,這筆帳起碼得算……”雲英飛快在心裡盤算著,白撿來一個虎背熊腰的下人當然要盡量壓榨了,這二年,手裡沒錢,心裡沒底啊。
聽雲英越算越離譜,胡三墨黑的濃眉攏到了一處,銳利的鷹眸閃過不耐:“我是問你什麽是用工契約,你扯這麽多幹什麽?”
這點雲英倒是理直氣壯給扔了回去:“不先算清楚你欠了問我多少我怎麽知道這合同應該怎麽定!”
兩人的口氣都有些重了,旁聽的胡蝶小姑娘滿臉驚惶。可憐兮兮地拉了下雲英的裙擺,“雲英姐姐,你不要罵哥哥好不好,胡蝶會幫你做很多事的。要是我們能找著我們的家人,我讓我父……爹爹賠給你好多好多錢,讓你住上大房子,買十個八個下人隨便你怎麽用怎麽罵……”
說著說著,小姑娘雙眼紅紅的,大有雲英繼續罵她哥哥一下她就開始水漫金山的勢頭。最怕別人哭的雲英下意識打了個寒顫,手忙腳亂安慰道:“姐姐哪裡有罵你哥哥?是在和他商量。商量你知道嗎?就是兩個人你一句我一句找出處理事情的最佳辦法。”說到這兒。雲英不由氣結,貌似胡三的口氣才是不好的那個吧,為什麽這小丫頭不去說她哥哥語氣硬邦邦像是冰凍過似的反而要找自個兒的麻煩呢?
雖然是這麽想的,可雲英還是給胡三使了個眼色。意思讓他幫著安撫他愛哭的妹子。
誰知道胡三只是伸手拍了拍胡蝶的頭頂。繼續回一句:“什麽是用工契約?‘
“和賣身契差不多。”雲英剛說了半句就發現胡三捏緊了拳頭,胡蝶眼睛裡又包滿了淚水,忙快速解釋道:“都別激動。這契約不需要你們賣身。只需要幫我做事,我給你開工錢。但為了製約你我雙方都按照規定做事中間就需要一紙契約來掣肘。”
“工錢我不要你的,你供我和妹妹吃住就行。”胡三倒是挺乾脆的。在岐山別莊住了這麽些天他當然清楚了雲英其實並非岐山的主子,至於為何胡伯一家子要奉她為主,這就有些耐人尋味了。不過,這些事情都和他沒多大的乾系,自己都自顧不暇誰還能管別人閑事。
“隻管吃住這樣無良的事情我怎麽做得出來!而且不是有句俗話說得好‘想要牛吃草就得讓牛吃飽’嗎?我可不想你消極怠工。”雲英極是大義凌然,為了雙方合作共贏,接著又給出了胡三每月一兩銀子的工錢,而小姑娘胡蝶則是每月五錢銀子的工錢。
她當然不可能無端就這麽大方,兩人這些時日的開支全都被她算到了一處,總共多達三十五兩銀子。就算兄妹倆每月一兩五銀子的月錢算是不錯,那也得給雲英打上兩年多白工。
而被雲英比作“牛”的胡三並未因此生氣,相反嘴裡無聲重複了她那句“俗話說”。這麽有寓意的俗話胡三自認還沒聽誰說過,也不知她哪裡來的這麽多新鮮詞。
三人在地邊上一同摘了會兒辣椒,胡蝶有意無意問了些雲英家裡的事情,雲英這單純的性子根本沒注意到胡三在一邊豎起耳朵,簡單蔣家裡的弟妹給說了一遍,別的她沒興趣多說,相信以後兄妹倆自有決斷。
“你說的什麽用工契約我沒意見,不過既然是和你簽的契約,我們再待在岐山就不太好了吧?”雲英看天色漸暗準備回去的時候胡三冷不防地提出了這個要求。
“怎麽?山上住著不好嗎?胡伯一家子為人都不錯的。”現下雲英可沒地方拿給兩個人住,依舊想把兩個人打發在岐山住著。
“我們是和你定的用工契約不是和岐山主人定下的。”胡三的態度很堅決,讓雲英摸不著頭腦,小聲嘀咕道:“不是住得好好的嗎?你又抽的哪門子風。”
不管她聲音多小,胡三也聽了個清楚,神情一凝就想反駁回去,可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只是抿緊了唇重重說了句:“反正今天你要是不帶我進你們村子我自己也能找得到,大不了待會兒挨家挨戶問去。”
想象那個畫面,雲英不得不舉起雙手投降:“好了好了,真是服了你們兩個了。跟我回去也好,左右這幾日事情也多得很,要是不怕傷勢加重就跟著吧。不過先說好,若是有人問你們兩個的來路,記得說是我買的下人,之前是在鎮上住著,今天才被我領回來。”
有這兩個拖油瓶,雲英不得不從河對岸遮遮掩掩繞到斷裂的安瀾橋處,這才拉著胡蝶在前面領路出現在便橋橋頭。此時的便橋早已是人去場空,倒是免了見人就解釋這一關。
過了安瀾橋後,雲英故意帶著兄妹倆繞到了村長家前的空地,不出所料,曬壩裡以村長和村長夫人為中心零零散散站著不少李家村的男男女女,正熱烈地討論著什麽。
雲英三人的到來瞬間便讓全場靜了下來,人群中和村長媳婦站在一起的楊氏第一時間就衝了出來,戒備地看著比李家村任何人都要高壯的胡三,拉了雲英問道:“苕花他們是什麽人?”
情急之下出來的“苕花”兩個字明顯讓胡三的嘴角閃過一絲戲謔,學著胡伯在雲英面前的樣子垂了頭,讓雲英自己解釋去。
“三嬸婆,前些天賈嬸子不是說關平哥要去京城會試一個人不安全麽,讓我去給關平哥買個下人陪著去……”後面的話不用說村裡人也能解讀出來。
後來,李家就送了一男一女兩個下人來關家,他們都還說李家怎麽這麽大方,村長可都幫他們家這麽些年了也不見送個幫手,關家母子憑什麽就能得到倆。不過有李銀鳳在便橋處對關平母子的維護,一切疑問都找到了答案。
楊氏當即就跺了跺腳:“你這妮子也太實誠了吧?這個年景買兩個人花了不少銀子吧?你婆婆……啊,不是,關家娘子人家都擺明了不要你拖他們家關平的後腿,你幹嘛還要傻乎乎把兩個人領回來?轉手賣給陸嬢嬢不是還能換兩個銀子嗎?”
“三嬸婆,你放心。你沒看見這大塊頭走路還沒我利索嗎?他身上帶著點傷,原本想著買他花不了幾個錢,放在家裡養到明年和關平哥出門看著都能嚇唬跑強人,結果因為他身上有傷,只花了少許銀子不說還免費送了個丫頭,這樣的好事情到哪找去?現在關家雖然用不著他們兄妹兩個了,可你也知道賈嬸子把沙地給了我,遠根那兒還有我爹留下的幾畝沙地,總要有人幫著做事吧,所以我做主帶了他們回來。”
雲英倒是順溜地說出了回程時想好的說辭,楊氏卻不怎麽讚同,當著在場許多李家村的村民直言道:“就下遊那合起來不到五畝的沙地誰不知道沒什麽收成, 今年漲一回水還把土地全都給淹了。要是靠著那塊地想要養活你們三姐弟都難,更別說現在還添了個大塊頭。雲英,你聽三嬸婆一句話,把他們兩人轉手賣了換成銀子放身邊做嫁妝。你們三姐弟就安心住在你全叔家,以後重新擦亮眼睛找個穩妥人家才是正理,別操心什麽種地種花亂七八糟的事情了。”
楊氏這番話多是說給在場的李氏聽的,剛才村裡人聽村長說李家少爺出了修橋的銀錢都挺高興的,就李氏在邊上不識趣說李家少爺那是看在她們家遠惠的份上雲雲,同樣是孫女,見著雲英回來,李氏就往人後躲了去。
“楊三嬸,你這話說得倒是不太對了。苕花這丫頭長得不怎樣,臉上還落著傷,又被退過親,以後怕是不好嫁人了。你倒是心地好不說啥,人家喬全的新媳婦不會有意見麽?”董家老大的媳婦向來有一句說一句,上上下下把雲英給嫌棄完了,末了還不忘幸災樂禍:“你就讓她留著這蠻子吧,搞不好今後喬家姐三還得靠人家養著呢。也算是關家娘子發達了給苕花留了條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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