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裡縣這邊,雲英倒是因為心裡裝著很多事幾乎沒時間去想念風獨幽,她卻是不知道,在京城的風獨幽都快急瘋了!
雲英的誥命下來得很快,文武大臣們很快便知道了誠王爺早已大婚,有心想要把女兒塞到誠王府的大臣們默默將人選從嫡女換成了庶女,誠王妃的位置沒了,還有側妃、姨娘啊!看聖眷頗濃的勢頭,誠王府這艘船應該不會太差,待得誠王一年孝期滿時,就端看各家手段了。
誰都知道顧惜月身子弱、性子柔,經歷這麽大打擊病倒也是情有可原;新封的誠王妃在內院侍疾當然也是理所當然,因此,顧惜月和雲英都沒出現在葬禮上也沒人說三道四。
葬禮有禮部按部就班辦著,風獨幽隻管冷著一張臉按照禮部專門派到他身邊的官員吩咐一步步照做便是。外人看他是冷漠威嚴,實際上他正處於爆炸的邊緣。
那一日,他從王府偏門追出去,前後左右都找了個遍也沒見到雲英的蹤影,後來辛震跟出來幫著四下打聽,隻道雲英是往南邊去了,具體去了南邊哪卻是沒個準信。皇帝還在誠王府,風湛的屍體還在棺材裡裝著,天色也漸漸昏暗,這種情況下,辛震自然不肯讓風獨幽還在外面瞎找。和聞訊趕到的辛離一起給風獨幽保證了他們會以最快的時間查清楚雲英的動向,這才哄得風獨幽重新回到誠王府操持喪事。
誰知道這一找就是整整兩天,待得風獨幽從王陵回來時兩人也毫無所獲。隻得雙雙跪在風獨幽的面前等待他的雷霆之怒。
這時候,風獨幽反倒沒有如狂風驟雨般爆發,不過他黑沉著臉、緊抿著唇一言不發的模樣更讓辛震和辛離心驚,兩人的後背幾乎全都濕透。
屋裡一片死寂,半晌,辛震終於是忍不住開口道:“少爺,你說罰我幹什麽吧?是自己去領鞭子還是你親自動手?”
“這事,不是你們錯。”風獨幽的聲音嘶啞,開口之際辛離才見著他的下唇全是血跡,旁邊已經順著嘴角滑落。不由驚聲喚道:
“來人。取水來。”
守在門口的小廝探頭看了一眼,還以為發生了什麽大事,驚叫了一聲轉身就往旁邊的正廳跑,哪兒隨時都備著冷熱清水。誰知道小廝端著盆子剛剛邁步進書房。風獨幽就重重地叫了一聲:“滾出去!”
小廝被風獨幽如同來自九幽地獄的聲音嚇得一抖。銅盆哐啷一下掉在了地上。裡面的溫水和布巾都掉在了地上。
“趕緊退下。”辛離沒法,隻得揮手讓小廝退下,跪著挪到水漬裡撿了布巾擰乾水分給風獨幽遞了上去:“少爺。你放心,少夫人不是那等粗鄙愚婦,小的問過貴嫂子她們了,少夫人離開的時候是農婦打扮,以少夫人的聰明才智,想必不會遇到什麽危險。”
辛離大膽的猜測總算是走對了路子,如今的風獨幽最擔心的就是雲英的安危問題,在他看來。他也知道雲英聰敏,只是事到臨頭總是顧慮重重,這兩日他根本就不敢閉眼,閉眼就會出現種種幻覺,全都是第一次到繁華之都的雲英被人給坑了騙了!
閉上眼睛,腦海裡又是雲英在某客棧被人暗害的畫面,他簡直不能容忍,睜開眼睛:“這樣吧,備馬車,遞牌子進宮。”寧北川在京城的根基淺,他在京城更是連個交好的朋友都沒,這時候也只有求他風成玨了。
風成玨其實就是看中寧北川和風獨幽在京城沒有盤根錯節的關系,這才想用兩人做一些事情,可惜風獨幽一直都想逃開京城的紛擾,一味地請命外調;這一遞牌子進宮,局面便可能全盤改變。但,他也沒別的辦法了。
“是。”辛離還能說什麽,風獨幽做出的決定除了雲英幾乎沒人能夠改變,現下雲英失蹤,風獨幽沒瘋都已經算好的了。
“王爺,府門口有一位自稱李長海的公子求見,說是有王妃的消息要稟報。”書房外,暫時的總管阿貴正好堵在辛離面前擋住了去路。
“快請!”風獨幽眼前一亮,大步來到了門邊,“暫時別進宮,算了我去問他那兒有什麽消息?”
雲英出門後就不見蹤跡,辛震和辛離著重找了客棧和車馬行,李長海也是今日忙完了葬禮事宜回到鋪子就聽人說了此事。順道的,車馬行的掌櫃也說起了幾日前有一位叫喬雲英的曾經找過他的消息,驚得他慌忙問了情況,這才知曉雲英一路上是怎麽來的,當然也知悉了雲英最終的目的是在榮安大街。
“榮安大街!”風獨幽哪裡還坐得住,當即便和李長海趁夜往榮安大街而去。
在榮安大街街口,風獨幽突然想起了幾日前在此處的心悸,算算時間,那時候雲英應該就在街內,可惜他從這兒過的時候都沒停歇一下,生生錯過了相見的機會。
辛離的動作很快,問了臨近幾家亮著燈的人家,知道了榕樹下的那家子就是之前唐尚書夫人娘家所在,一行人忙趕了過去。
雲英就在裡面?!風獨幽突然覺得忐忑。辛震和辛離的追查方向一直都沒往民宅想,唐老夫人待雲英極好,也難怪雲英寧願住在這裡都不去王府找他。想到這兒,風獨幽恨不得給自己兩個巴掌,瞧他都做了什麽。
“誰呀,這麽晚了還叫門。”五爺提著燈籠拉開房門,被突然擠進門的風獨幽幾乎推了個趔趄,正待說話,眼前就多了一錠白花花的五兩整銀,又看清進門的人穿著衣料都是不差,便接了銀兩讓到了一邊:“幾位裡面請,不知道什麽是小老兒能幫得上忙的。”
唐老夫人娘家這院子並不大,進院子之後幾間屋子一眼便能望穿,除了正有個老婆子倚著的門邊亮著昏黃的燈光,別的房間全都是一片昏暗。
“雲英呢?”風獨幽掃了一圈,心裡的熱切逐漸冷卻,雲英生氣之後會這麽簡單就讓他找到嗎?
“她走了啊。”隨後跟進來的五爺很爽快就回道,有些吃驚:“你們是找她的?”隨即警惕打量兩個中年人和兩個年輕人的組合,猛地擺手道:“我們不知道她去了哪裡?我們和她不熟,她闖下的什麽禍事和我們無關!”
風獨幽素淨習慣了,皮膚也不像是養尊處優的人所擁有的白皙細嫩;李長海如今更是一副商人市儈像。幾人又是一副“凶神惡煞”的樣子,被五爺誤以為是雲英到夫家鬧事然後人家找來了呢。雲英走後,老夫妻兩個又分析了一番,一致認為雲英是被人給騙了身子騙了心,還為她惋惜一陣來著,誰知道她還是惹了麻煩上門,所以五爺很乾脆就把自家摘了出來。
“她能闖什麽禍事?放心吧,我們不是來找她茬的,我們也是在找她。”辛離畢竟做慣了“公關”,看樣子估計這老兩口是不知道雲英真實身份的,籲出一口長氣,指著風獨幽又解釋道:“他是我們家少爺,是喬雲英的夫君。我們也正找我們家少夫人呢。”
“你真是雲英夫君?”楊嬤嬤從門口緩緩走了過來,細細看了風獨幽的神情,“你真不是故意拋妻棄子的?”
懷疑的口氣讓風獨幽很不舒服,他的面相難道像“拋妻棄子”?而且,不過就是暫時“拋妻”哪裡就“棄子”了!堅定地搖了搖頭:“我只是擔心路途遙遠她身體不適才留她在家裡獨自回京奔喪的。”
“也是,她一個懷了身孕的人從朝日城到京城半個多月,也不怕肚裡的孩子有個什麽閃失!大前天傍晚在榕/樹底下昏迷沒把我給嚇壞,生怕有個萬一流了……”老年人嘛,都有些囉嗦,楊嬤嬤想起那天的情形都還心有余悸,沒回答雲英究竟在不在的問題,反倒巴拉巴拉說起了別的來。
“懷了身孕?”風獨幽總算是抓到了重點,像是學舌鸚鵡似的跟著重複了一遍。那廂辛震和辛離也是臉色劇變,倆人使了個眼色,便一人往東,一人往西,一間一間屋子推門查看了起來。
李長海也瞪大了眼睛,吐了吐舌頭:“你說雲英懷了身孕還坐馬車從朝日城來京城?這一路顛簸她怎麽受得了?”他印象中,家裡嫂子小嫂子們一旦懷孕都會立即升級成為珍貴品種,不能勞累不能顛簸不能受氣不能許多,輪到雲英這兒怎麽就如此與眾不同呢?
“是啊,現在看來,還是小哥想得周到;以後可要好好管著點她,那天大夫說了,她身子雖然底子不錯,但畢竟年紀還小,驚怒交加很容易動胎氣的。”楊嬤嬤絲毫沒發現風獨幽的表情依舊定格,猶自說個不停。
“少爺,夫人不在這院子裡。”辛震和辛離已經檢查完了所有屋子,沒聽到更多的呼吸聲,慌忙回來稟報。
“動胎氣!”風獨幽隻覺得脊背發涼腿發軟,一個趔趄竟然無力地坐倒在地,緩慢而沉重地重複著耳邊響雷般的話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