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姐,六姐夫的家住在這裡頭還是走完這條街的那邊啊?七哥,你看那邊大門蹲著的是不是就叫‘麒麟’?果然好威武。 ”
柳良生和關平兩人本來走得心事重重,因為不知道誠王會不會買帳,兩人之間的氣氛在進入誠王府前的街道後更加寂靜緊張,冷不防身後就竄出一道清脆的驚呼,差點沒把柳良生給嚇壞。
“哪來的鄉下丫頭沒見過世面,這是什麽地方能這麽一驚一乍的麽?”柳良生嘀咕了一句,轉頭看向後方。
進這條王府大街之前關平才被柳良生警告說要安靜莫高聲喧嘩,也是被突來的聲音給嚇了一跳,深以為然點了點頭,也順著往後面看去,想要看看究竟是什麽樣的人在此地大放厥詞。
前面的兩人往後看,後面的三人也正好往前看,五人十目相對,除了不明就裡的柳良生,其余人盡皆色變!
“雲英?你們怎麽會在這兒?”關平一眼便認出了雲英。稍顯濃密的眉毛下清澈的杏眸,小巧的鼻頭下殷紅的唇偏厚,皮膚上沒敷粉卻是白裡透紅肌膚細膩光滑;不過,高挑的身材隻著了件繡著簡單湖藍色水紋的月白色細棉衣裙,滿頭青絲梳了個簡單的墜馬髻,上面也只有一隻雕花的木頭簪子,看上去簡單質樸之極。
柳良生也正為身後三人的相貌氣質暗中喝了一聲彩,姐弟三人看上去年紀最大的也不過十五六,大的做婦人裝扮的女子沉靜貞婉。不卑不亢的模樣很有當年賈瑤娘的氣度風采。最小的女孩應該就是剛才怎怎呼呼的“鄉下丫頭”,然而這鄉下丫頭長得是粉雕玉琢,可以想見再過兩年必有傾國傾城之貌,難得的是眼神清正、神情嬌憨,可見心思純良。姐弟三人中的那個男孩長相氣度也是上佳,杏眸開合間精光湛然靈氣十足,必然非池中之物。
姐弟三個的穿著在京城人眼中看來都太素淡平常,聽關平的話像還認識三姐弟,如此風采斐然之人,又有故交。柳良生倒是不介意提點兩句:“小姑娘。方才是你在大喊大叫的吧?這兒不同於鄉下,左右居住的人都非富即貴,你這麽一驚一乍的萬一驚擾了哪位貴人就不太好了。”
“多謝這位大人教導,小子受教了。”遠根作為新晉男子漢自然要站出來維護姐姐和妹妹。柳良生文人氣息濃厚。看上去不像是壞人。且看關平跟在他身後亦步亦趨的模樣,估計不會是普通平民,遠根的態度還算中正。
“你們是來尋親還是什麽?這邊進去就只有誠王府一家。要是你們是去那邊,我建議你們從西二街繞一繞,以免多生事端。”
一般的王府門口都駐有一隊侍衛,像曼兒這樣天真的性子萬一再驚呼個幾聲引起了誤會可不好,出於內心對小孩子的憐惜之情,柳良生很良心地指了能夠繞開誠王府正門的另一條街。
“多謝這位大人。”遠根感激地笑了笑,轉頭看向自家六姐;雲英卻是微微勾了勾嘴角:“沒事,在這兒,曼兒想叫就叫兩聲唄。”要是妹妹喜歡,在這唱歌都沒人敢說什麽的。
“雲英……”關平癡癡看了雲英良久,聽她說話才算是回了神,“你受苦了!”
“……”雲英見關平那膩歪的眼神直接無語,關平也太自作多情了,不知道是那隻眼睛看到她受苦了!細棉衣服透氣性好又柔軟貼身,正在大孝期間也不能穿紅掛綠;穿越前就聽人說懷孕的人最好不要戴金銀首飾,風獨幽這才從皇宮內找了套千年沉香首飾,她嫌棄味道太重,就隻簪了支簪子;她向來不喜歡有奴仆前呼後擁,難得今天風獨幽不在家自己最大能單獨出一次門都還帶著辛震;難道這就讓關平誤會她過得很?落魄!
柳良生詫異地看了眼關平:“寧遠,慎言。”人可是婦人打扮啊!
“柳叔,能容我同她們說幾句話嗎?”關平知道不管走不走這一遭他都是要去江南的,去江南絕對是不能帶著家眷,然而見著雲英的那一刻,他突然想起雲英多年前穿著男裝被人叫小哥的事情,腦海中自然而然就想到了一個絕妙的主意。得到柳良生首肯後,他有些激動地往前走了幾步站到雲英姐弟三個身前五尺處。
“雲英,這是我柳叔,官任禮部尚書,我外公是皇家書院院正,既然遠根都來了京城,以後就住在我家,不管是跟著我外公進皇家書院念書還是跟著我柳叔做些筆吏之事都行。我娘一直就喜歡曼兒,她來了正好能陪陪我娘。雲英,你知道嗎?我娘現在都很後悔沒帶你來京城了,她在我面前都說過好幾次。”
關平略顯興奮地匆匆說道,不曾想雲英根本不為所動,只是冷冷瞪了他一眼:“然後呢?你又想怎麽安頓我?”
關平只是想著未來美好生活,壓根沒注意到雲英話裡的嘲諷,自顧自興高采烈安排道:“我要帶著你去江南,就我和你,現在我能做到不讓你受一點委屈了。很簡單,你只要穿上男裝,到時候同我一起出發便行,我娘說過,若是你能先生下關家的一男半女就能有理由把你扶正,屆時遠根又有出息,李銀鳳一個商戶出身的庶女拿什麽和你爭?”
這樣的自大的關平讓雲英不由地笑了,搖了搖手製止遠根和曼兒想要維護的舉動,上前一步站到關平面前,撫著微禿的小腹,斜睨著關平:“關大人,你好像忘了我都為人婦了,你就不怕我現在肚裡都懷著我夫君的孩子?你就那麽自信我願意跟著你走?”
“雲英,你別傻了!一個啞巴花匠能比得上現在的我嗎?我就要升為六品筆吏,以後就是誠王屬官……”
“誠王屬官?”雲英失笑,難怪方才關平說要去江南了,敢情風獨幽去江南還帶著這麽個極品呢?“那恭喜關大人了,可惜小婦人沒那福分,我就是喜歡我們家花匠一輩子都不想和他分開,關大人你走好。遠根、雲英,咱們走。”這一耽擱,說不定辛震從偏門都進府了,搞不好都快找來了。不知道是誰安排的關平做去江南的屬官,她可不想繼續膈應,萬一以後孩子生出來愁眉苦臉怎麽辦?這事得趕緊和風獨幽商量。
雲英帶著遠根和曼兒繞過關平和柳良生,繼續往王府門口走去;她身後的關平自然不忿,就要追上去再理論兩句,徹底問問雲英究竟是覺得他哪一點不如那啞巴花匠。柳良生畢竟是見多識廣,一眼便知道這是關平的一廂情願,只是想到自己當年若是有他這份鍥而不舍的衝勁,說不定賈瑤娘和他就不會是今天這副相看兩無言的局面;一想到這點,他也跟著邁步上前:“雲英請留步!你難道看不到寧遠對你的真心實意麽?只要你願意跟著他去江南,不管有什麽要求我都能夠代他娘答應你!”
“嗯,讓他離我遠點就行。我也想去江南,不過我可不想和他去。”雲英輕蔑一笑,她就不信風獨幽見著關平心裡不窩火。
“你也想去江南為何不同寧遠一道?”柳良生自認條件開得夠高,雲英還不識相那就是不給他這個禮部尚書面子,看雲英三姐弟的眼神就帶著不善:“你不為你自己想也要為你弟弟的前程想想。”
“本王的王妃自然跟著本王走!”突然,一道不急不緩的聲音在眾人耳邊響起,循聲望去,竟然有一人雙手背在身後端立在一人多高的牆頭之上。和雲英同樣的月白色水紋細棉衣袍,同樣的木簪子束發,劍眉星目說不出的風姿卓然。
“誠王!”柳良生自然是見過風獨幽的,但還沒過他說這麽長一句話,而且還是以這種方式出場,一時被嚇得都忘記了行禮。
“哼!”風獨幽從鼻子裡哼出了一聲,眼神轉向雲英姐弟三個,神色稍緩,一撩袍角,姿態瀟灑地從牆頭上跳了下來,也不管回神過來正行禮的柳良生,徑直走到雲英身邊,“累了嗎?”
“呃,沒有。”雲英瞧了眼前面不到十米遠的誠王府正門,再看看旁邊高高的牆頭,摸了摸鼻子,仰頭回了風獨幽一個傻笑。
遠根一臉驚駭盯著風獨幽和雲英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倒是曼兒似懂非懂小心翼翼扯了把他的衣袖,“七哥,六姐夫剛才說啥?”
誠王府此時中門大開,辛震滿頭大汗帶著貴嫂子並著一群丫鬟湧了出來,齊刷刷地就跪到了雲英面前:“王妃,請恕罪。”
“你們有什麽罪?都起來吧,跪在街面上幹什麽?還是先進府再說吧。”雲英偷眼瞧見風獨幽黑沉的臉色,吐了吐舌頭,自打從中裡縣回來,風獨幽就管她很緊,今天他進宮有事她才想方設法輕松了半天,誰知道就被他給抓個正著。看樣子,他是聽到了動靜直接翻牆出來的,別人沒他那功夫就隻好從正門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