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氏見著了窗下矮凳上的一盆應該是吃食的東西,突然想起剛才喬木頭和顧八娘對罵以及打雲英時說的的那些話,真是氣不打一處來,指著木盆厲聲喊了喬木頭:“你長眼睛沒?瞅瞅那是啥?你做活兒了不起啊,也不問清楚就衝著這個發脾氣、衝那個練手勁的,看見那是啥沒?白面啊!李家村哪個男人做了活兒回家能吃上白面的?”
“我們家哪來的白面?”喬木頭正著急了顧八娘的身子,掃了一眼不知道是什麽東西後斷然回了頭,幫顧八娘抹去額頭上的汗水後不忘體貼的問了句:“你身子不舒服一直在屋裡歇著,那不是到現在也沒吃東西?”!org
“沒。這幾日一直都懨懨的沒精神,我不知道懷上了,難怪午時一睡就睡到了晚上你回家……”顧八娘雖說也是二十八歲的人了,這當娘卻是大姑娘上花轎頭一回,被楊氏提醒了才想起自個兒的月事都快遲了倆月,撫著肚子心不在焉的精神有些恍惚。
“苕花,還不趕緊給你娘做飯去。茶花你嚎什麽嚎?就要多個弟弟了可是喜事,再嚎小心我揍你。”不知道是人逢喜事精神爽還是真的沒了長輩管束,喬木頭說話明顯拉長了許多,都能一口氣憋出兩句話來了。
遠根護雲英的時候用的肩背位置,加上喬木頭臨時收了一半多力道,緩了這麽一會兒也沒那麽疼了,勉強起身端著窗下的餃子送到c邊,恭恭敬敬道:“爹、顧姨。這是六姐在關平哥家做一天的活兒換回來的吃食。我和曼兒都大了,還是留給弟弟吃吧。”
喬木頭的神色這才緩了緩。接過木盆“唔”了一聲,這時候才想起剛才那麽一下是打在了遠根的背上。有心想要問一句要不要緊的,可遠根已經轉了身向著楊氏,嘴角嚴肅的線條讓喬木頭頓時噤了聲。
“三嬸婆,我和曼兒扶不起來六姐,你幫我送六姐回房好不好?”說著,遠根的聲音就帶著哭意,在喬木頭面前強壯的冷漠堅強對上一直真心疼愛他們的楊氏就有些兜不住了。
“好,有什麽不好的。”楊氏看著這樣懂事的孩子心疼得直掉眼淚,可想起剛才喬木頭罵人的那些話又生生地收了回去。拍了拍顧八娘的手叮囑道:“你在c上歇上幾天,只要沒來紅應該就沒事,要是來紅的話就讓木頭送你去鎮上找大夫瞧瞧。”確定了顧八娘是懷孕後楊氏就仔細看過她身下,並沒發現有什麽水漬或是聞到羊水味兒。
說罷也不理會喬木頭讓她多說幾句的渴盼眼神,暗自為死去的小羅氏不值。小羅氏生養了這麽八個孩子也沒見著他緊張過一回,只會蹲在牆角捶頭,當著李氏的面連對小羅氏說句話都不敢。
耽擱了這麽一會兒,被楊氏抱到另一間屋子的雲英半邊臉都腫了起來,說話都漏風變調。惹得楊氏和龍鳳胎又跟著掉了眼淚。雲英受不了這傷悲春秋的氣氛,忙捂著肩膀咿咿呀呀痛呼起來。不過一捂上去,假痛立馬變成了真痛。
楊氏讓遠根出門打了冷水,她和曼兒小心的幫著雲英理開了衣襟。這才發現雲英整個左肩全都青紫一片腫得老高。
“作孽哦!這死木頭腦袋裡想的都是些啥?瞧孩子這肩膀,萬一手臂要廢了怎辦?不行,我得說說他去。”抹去了眼角的淚楊氏就打算起身。結果被雲英用右手給拉住了。
“三嬸婆,別去。身體發膚受之父母。父母教訓子女天經地義。大不了以後我機靈點別留在原地多挨幾下。”而且,在喬家。除了楊氏對女孩子尚還有些疼惜之外,沒人會覺得一個她這麽個丫頭片子被打還需要討說法的。
“嗯,三嬸婆不去。以後他們還要六姐照顧,我也會護著六姐。”遠根重重的捏了雲英手掌一下,示意他是和雲英站在一邊的。
“讓三嬸婆去罵爹,賈嬸做的餃子不讓他吃。”曼兒一直倚在高粱杆子的牆邊,聽著牆那邊顧八娘輕言細語的讓喬木頭也吃餃子的話後小姑娘握著拳頭恨恨的要求道。
經過三個人這麽插科打諢,楊氏也想到了這事她真還不好出面,要是萬一傳到李氏的耳朵了怕又是一場更大的風波,倒不如就如雲英說的便好。歎了一口氣,起身往屋外走:“我去河邊找點藥草,你們兩個幫你們六姐吹吹就不疼了。”
有楊氏的吩咐,兩個孩子趴在雲英左邊,一個吹臉上、一個吹肩膀,倒奇跡般的讓雲英覺著沒那麽疼了,渾渾噩噩得便睡了過去。
這一睡,雲英便睡到嗓子火燒火燎的才睜開眼睛,耳朵邊上立馬傳來了曼兒沙啞的問候:“六姐,這下你睡足了嗎?”
“水……”雲英發現自己的聲音比曼兒的還小還沙啞,頭暈暈的有些不知道今夕何夕。
“哇……”曼兒卻是突然大聲哭著往外跑去:“七哥、七哥,六姐真的沒死,她說‘水’了。”
過了許久,遠根和曼兒又一陣風似的從外面卷了進來,遠根對上雲英雖然疲憊但至少清亮的眸子時也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氣,幾步趕到c前掏出一根竹筒放在雲英嘴邊,哽咽道:“六姐你都睡了一天一夜了。賈嬸說你今天要是再不醒就讓關平哥送你去鎮上看大夫。不要去看大夫好不好?看大夫的病都是治不好會死的。”
在遠根和曼兒這樣小孩子的認知當中,村裡但凡有誰是草藥治不好、神婆跳不好的人送到鎮上看大夫後都會死去,死去就是永遠也見不著、永遠也摸不著的意思,已經成為兩個小的身心依靠的雲英又怎麽能去看大夫呢?
“六姐沒事了。”雲英清了清嗓子,隻覺得肚子餓得慌,看看外面陰暗的天色,估計自己是從昨晚睡到了今晚,還真夠駭人的,難怪嚇得一雙弟妹這幅模樣。
“昨天三嬸婆找了草藥給你敷在肩上和臉上,你睡著了沒醒,三嬸婆就回家了。今天早上你一直睡,怎麽都叫不醒。爹走了後我去找賈嬸過來看過你,賈嬸說你是發燒,讓我去找了酒給你擦身子,說要是你晚上沒醒就得去看大夫。”遠根簡單的將這兩日的事情說了下,壓根沒提他和曼兒的恐懼和擔憂有多煎熬。
即便他不說,雲英也能感受到他和曼兒現下的小心翼翼,心酸之余更是下定了決心不再讓他們再經歷這種驚怕交加的時刻。聽說賈嬸都被驚動了,卻是沒聽到喬木頭和顧八娘的反應,雲英心知肚明的沒多問。
她沒問,不代表隔壁的人不問她啊!
雲英經常能聽到隔壁的呼吸重不重,隔壁自然能聽見這邊小聲的唧唧喳,還沒等姐弟三個說上幾句話,那邊顧八娘的聲音便傳了過來:“雲英醒了吧,幫我把這餅子熱一熱。關平娘也不知道做軟和點,硬硬的怎麽吃啊?”
“顧姨,曼兒給你煮雞蛋吃。”在雲英說話之前,曼兒抹抹淚搖著小辮子跑了出去,沉重的背影讓雲英看出了她的成長,但這成長卻是雲英最不樂見的一種。
不一會兒,曼兒黑著小臉蛋又笑著進來了,手中捏著三個烤得烏漆抹黑的烙餅,獻寶似的舉到雲英的面前:“這餅子是早上賈嬸來的時候給顧姨做的。賈嬸還帶讓七哥去芳芳家買了十個雞蛋送給我們,說是晚上顧姨不吃餅子就煮白雞蛋給她吃。賈嬸怎麽什麽都知道?”
餅子雖然烤焦了,但姐弟三個就著涼水也吃得香極了,在她們心裡,三個人快快樂樂的吃焦餅子也比隔壁顧八娘一個人吃水煮蛋強。
到了晚上,竟然還有驚喜等著雲英。喬木頭回家也是享受了曼兒的水煮蛋,等喬木頭吃了水煮蛋去池塘那邊收拾養了幾個月的雞時,遠根突然塞了一團什麽到雲英的嘴邊,嗅著空氣中濃鬱的甜香,雲英不由自主的張開嘴咬了一口。
軟、糯、香、甜!雲英發誓,這是她穿越後吃到最好吃的東西,比以前在珍味居吃到的那些點心都好。很快的,她便想起了東西的來歷。昨天回家不是還笑納了李長海一盒點心嗎,回家後為了抓緊時間就和關平上西山摘辣椒,晚飯則是賈氏拿手的白面餃子,吃了餃子後回家就忘了點心這茬。天氣這麽熱,也不知道這點心怎麽保存到現在的。
旁邊,曼兒像隻小倉鼠似的一小口一小口的吃著平分後的點心,眼睛亮閃閃得滿是滿足:“六姐,要是以後天天都能吃到這麽好吃的點心就好了。”
雲英咽下去一口,學著曼兒壓低了聲音承諾道:“六姐會讓你有這麽一天的,吃到你都不願吃。”
“六姐,關平哥讓你好好養病,他說他一個人五天也做得完。”遠根湊在雲英耳朵邊上小聲說道,末了又多問了一句:“六姐,你和關平哥做什麽?我能幫忙嗎?”
不到七歲的小崽子,即使他們想幫忙雲英也不想有使用童工之嫌,當然,她自己被她大方的拋到了一邊,堅決地拍了拍遠根的腦袋:“遠根,你現在能幫六姐的就是好好念書,教會了我和曼兒識字。今後出人頭地才是真正的幫了六姐。”
遠根跟著喬百勝念了小半年的書,比一般六七歲的孩子懂事得多,已經知道了這是個等級森嚴的世界,想要真的出人頭地那就只有努力考科舉,聽著雲英小聲的叮囑在黑暗中緊緊握拳,重重點頭:“六姐,遠根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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