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賢侄果真不負神童之名,咱們李家村總算出了個秀才老爺了啊!明日開村祠,擺村宴好好慶祝慶祝才行。”
雲英從門邊回轉便聽得村長李順拍板定案下這事,捏了捏手裡的信封正要說什麽,正房裡的賈氏卻是見了沒村外的人從屋裡一步一步慢慢走了出來。
在這之前,村裡人對關平的稱呼大多都是一句“關家小子”,只有少數人叫他“關小哥”,考上秀才後連稱呼都直接高了一截,不但村長立馬攀上來稱他一聲“賢侄”,董家那顫顫巍巍的族老卻是趁著賈氏還沒到之前以一副得意洋洋的樣子幫關平回道:“村長說得是,明兒我就讓大郎幾個操辦起來。”
董族老便是和喬百勝鬥了大半生的老頭子,先前和關獵戶結拜的是他大孫子董大郎。董族老兒子只有一個,孫子卻是七個之多,董大郎帶著弟兄幾個這些年掙了些家當,在村裡也算是立了足。
“董族老,這村宴還是讓李家二叔操辦起來好些吧。”賈氏在關平的攙扶下坐在他先前的位置,關平站到了她身後躬身立著,宣布了他堅決擁護賈氏的決心。
“雲英,去我房裡取十兩銀子交給李村長,明兒村宴的事情還勞煩李村長和李二叔多多操持了。”賈氏穩穩坐在主人位置上,看也沒看董家諸人一眼。
“這個……,賈家妹子,平兒還要進縣學,還要考舉人,咱們都不是外人,還是讓我幫襯著點他吧。”董大郎是陪著董族老來的。親眼看著縣裡來的衙役都對母子倆恭恭敬敬的樣子心裡立馬打起了小九九,想著要借此機會修複下彼此的關系。
“不用,這點銀子我們關家還算能拿出來的。”賈氏卻是不假辭色直接拒絕了他的要求,非但如此,還像是又想起了什麽似的,叮囑已經走到房門口的雲英道:“對了,雲英再拿出五兩銀子給村長。順便借此機會幫村裡把祠堂修修吧。”
雲英差點栽了個趔趄,無奈只有咬著牙應道:“是的,婆婆。”
這一瞬間,李村長和幾位族老都震驚了!沒想到關家埋得如此深,而且為人如此慷慨,愣了愣,李村長生怕賈氏反悔似的,當機立斷起身給賈氏鞠了一躬:“那李順就在這裡代替全村人多謝秀才娘的慷慨了。”
得!雲英隻覺得心在滴血,翻看了賈氏的銀箱發現。當初分給她們娘倆的二百五十兩銀子竟然只剩下數十兩散碎銀兩,兩張銀票不見蹤影,本來都拿銀子來的手又放了回去,起身進了自己的屋子取了十五兩出來交給李村長。
董大郎這幾年雖然掙了些銀子,但一次性給出十五兩的大手筆他是說什麽也做不出來的,當即就找了借口扶著董族老告辭了離開。
他這一離開不打緊。不一會兒,秀才家的大方慷慨立馬就傳遍了全村。不出雲英意料,李村長夫婦都還沒從家裡離開。李氏就在兩個媳婦的陪伴下來到了關家門外。
到了她們三個也不進門,就在院牆外的歇腳石上坐了,李氏立馬哭哭啼啼嚎開了:“老天爺怎不收了我這該死的老婆子啊,這世道還有這樣的孫女,看著老婆子都要餓死了也不伸一把手……”
“這世上有些人可不就是忘根忘本連姓什麽都給忘得一乾二淨嗎?眼睜睜看著自家兄弟受苦受難……”羅氏也不甘示弱冷嘲熱諷起來,家裡喬遠福天天埋怨、時時傷心的模樣心疼死她了。
“是咱們這些做長輩的沒本事,婆婆和弟妹還是消消氣,別讓別人看了笑話。”小李氏慣常做好人,見院內有人張望,小聲勸了兩句。實際上不吝於火上澆油。
李氏一下跳了起來:“笑話!這倒真的是笑話,沒聽見哪家子的子孫舍得讓長輩們吃不飽穿不暖的自個兒在那充大爺。”
“就是!誰要是不孝敬老人小心天打雷劈。”羅氏也咬牙切齒地盯著門內詛咒道。
院內的賈氏眉頭皺得死緊,剛剛得了好處的村長媳婦見狀忙輕咳了兩聲。有些為難道:“誰家沒有一門糟心的親戚。”
“她們是我們家的親戚嗎?”雲英突然在賈氏身後出聲,轉身去房裡拿了當初簽訂的賣身契出來。這事情李村長夫婦又不是不知情,她也不怕笑話。
“這是我的賣身契,我能算喬家的親戚嗎?要是算的話,我遠慧姐家的主人豈不是更有能力幫她們。”雲英知道,賈氏現在要維護門庭的清名不好出聲,可她怕什麽?光腳的不怕穿鞋的。
“這個……”李村長見雲英手裡的賣身契面顯為難,的確,從這上面說起,雲英現在和喬家可是一文錢關系都沒有。人都是同情弱者,喬家落到現在這地步,再看關家風生水起的樣子,李村長又覺著關家至少從道義上講也該幫襯著點喬家。
“這樣吧,家裡就這麽十五兩銀子了。我奶她們在外面嚎得不成樣子,要不,祠堂暫時不修也罷。”說著,雲英便作勢要把剛剛放在李村長身邊桌上的銀兩取回來一部分。
這可怎麽成!李村長還指著從中間得些好處,快了雲英一步將銀子收在了手中,對身邊媳婦笑道:“呵呵,媳婦啊。這關家賢侄考上秀才那是咱們村子的大喜事,鎮上縣上可都是來家門口放了鞭炮的,李家嬸子在這裡嚎哭是不是有些觸秀才公的霉頭呢?”
村長夫人和村長不愧是多年夫妻,聞言連猶疑都不曾有一下便拍了大腿站起了身子,“我突然想起來了,楠兒媳婦這兩日說身子不舒坦,別是想家裡人了吧,這就讓她娘和她奶過去坐坐。”
“關家賢侄隻管放心念書,家中的事情我以後會多多照應的。”李村長也緊跟著告辭道,此時的他怎麽聽外面李氏和小李氏嚎哭都別有用心呢?好像他家裡還有個喬家大女兒,該不會這娘仨連著他一起罵了吧。
這麽一想,李村長出門時的臉色就不怎麽好看了,估計要不是看在喬家還有兩個童生的份上就得給這家子點顏色看看。
村長都走了,本村看熱鬧的村民也就陸陸續續散了去;有賈氏大手筆辦村宴修村祠的舉動,不管是誰臨走前都會對關平說上一陣好話,連帶的,也有些想要曲意討好的人家還說了喬家不少壞話。
熱鬧散去,遠根和曼兒都知趣地幫著雲英收拾起了殘局,雲英則拿了大掃帚掃院門外的鞭炮碎屑。
關平安頓了賈氏進門歇著,也拿了掃帚走了出來。
“關平哥可是秀才老爺了,您歇著就好。”雲英眼看著就要掃完了全場,害怕久沒做事的關平都不知道掃地該怎麽掃了,忙搶了他的掃帚放在一邊:“要不,你看看書去。”
“這些日子看書破題整個人都快吐了,你難道就不能讓我輕省點。”關平沒了掃帚也沒離開,就倚在院門門框上看雲英做事,突然道歉道:“今兒讓你受委屈了。”
“沒有。”雲英低著頭,掩去杏眼中所有思緒,輕描淡寫地轉移了話題:“關平哥,我聽那縣裡來的差役說你考了解元,那是什麽意思啊?”
雲英前世的歷史中,縣試是第一道關卡,第一名叫童生;然後是院試,第一名叫生員,取得了秀才資格;鄉試第一名才叫解元;會試第一名叫會元,殿試第一名則叫狀元。
而在騰雲朝的科考制度中,最後會元和狀元是一樣的取法,倒是前面有些不同。第一級的考試直接就叫“童生試”,由各書院選拔推舉人選就近參考,通過的便是童生;第二級便叫縣試,是童生進修過的一次考試,通過的便是秀才,而整個縣城第一名的便是解元;最後,騰雲朝二十八個城的秀才便有資格來年春天趕到京城參加會試,爭取那萬中取一的更大功名。
騰雲朝的版圖其實並不是很大,周邊還有好幾個大小國家,除了和望月國之間沒有天險相隔總是摩擦不斷之外,其余國家都有大大小小天險相隔,倒是一直相安無事。雖然版圖小,希望就大,但能夠考取一個城池的解元,還是等同於雲英前世一個省的高考狀元似的,怎麽不讓她覺得好奇又自豪。
“解元的意思就是第一名,要是會試和殿試都能覺得第一那就是三元及第,那才叫厲害呢。”關平揚眉解釋道,十二三歲的少年經歷了父親早逝的打擊早已看透了世態炎涼,也唯有在雲英面前,他才能偶爾露出這幅屬於少年人獨有的飛揚和驕傲。
“關平哥是想來一個三元及第嗎?”雲英聽出了他的向往,抬眼鼓勵道:“我覺得你肯定能行。”
“我也不知道。等進了縣學會有先生對我們進行測試,有了先生的準許才會讓我們去京城參加會試的。”關平雖然嘴上說著謙虛話,眼角眉梢的志得意滿卻是泄露了他的信心,看來是縣試途中有了什麽不一樣的際遇。
“進去吧,娘親還有話要問你。”關平突然想起他出來時賈氏的叮囑,忙幫著雲英將門外的雜物歸到一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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