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長海就是這麽個人,總是看不慣誰在他面前高興得太久,剛剛讓李銀鳳因為今後能夠不用苦尋理由來關家串門而高興時冷不丁就給她兜頭澆了一瓢冷水。
在她看來,喬遠慧沒犯多大的錯誤啊,不就是冤枉了喬雲英這鄉下丫頭嗎,只不過聲音大了一點而已,怎麽就需要送回朝日城給教養嬤嬤重新教導了?
“奴婢知道錯了,三少爺就饒了我吧。”喬遠慧臉色發白,直接跪到了李長海的面前,她不知道,為何這玉佩又回到了三少爺手中,方才賈氏不都默認了玉佩在苕花手中嗎?但她也知道,李長海雖然總是漫不經心,但說出來的話鮮有做什麽更改的;念及此,她非但沒在自身尋找錯處,反倒是將所有失敗的因素都怪到了雲英身上。就這麽被送走那還有什麽機會從雲英身上找回場子?
念及此,喬遠慧轉向李銀鳳,抓著李銀鳳的裙擺低泣道:“小姐,奴婢只是一時情急,請小姐念在奴婢服侍您多年的份上暫時留著奴婢吧。奴婢擔心走了以後新來的丫鬟不知道小姐平日的喜好侍候不了小姐。”
李銀鳳也是擔心這一點,喬遠慧在她身邊,不管她做什麽事都能得心應手,就像是昨日府上宴會,喬遠慧離開一會兒她使喚別的丫鬟也不怎麽順手。又不敢直接違逆了李長海的意思,隻好試著給李長海講起了條件:“長海,要不等事情忙完後再送她去給管教嬤嬤教導吧。我那還有些事情遠慧經手著,一時找不著人補上來。”
“你的丫鬟你自己看著辦吧。”李長海本意也不是要把喬遠慧送走,多年姐弟,這點面子他還是要給的,只不過……,只見他話鋒一轉,手中折扇調了頭指著雲英道:“她冤枉了別人難道就此算了?”
雲英現在是心灰意冷,幾年的付出就換來如此的薄待?遇到了事情,關家母子倆竟然毫不猶豫地置身事外,如此的母子。還值得她守候嗎?
此時的她無可自拔地想起前世她失敗的人生。慢慢和現在重疊。
前世,她叫何雲英。和那個他是青梅竹馬,她父母離異,一直跟著年邁的爺爺奶奶生活。兩人一同念了小學、初中、高中。但高中畢業後。她接連遭遇了爺爺奶奶前後病故,耽誤了去大學報到的時間。
原本,父母湊了一筆錢給她讓她念一所大專院校的。可是他說學校食堂的飯食太難吃。想吃她煮出來的飯菜。接到電話的那一天,她就背著行囊從鄉下來到了他念書的城市。用父母給的錢租了一套房子,年紀輕輕的她開始了一個普通家庭主婦的生活。為了不耽擱給他洗衣做飯,她在大學城的一家花店打了一份幾乎沒有工資的臨工,只因為她喜歡養花、看花,生活在全是鮮花的環境中。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四年,他大學畢業的那一天,他忘記了給她許下在花田裡結婚的諾言,準確來說,他覺得他要的,她再也不能給;於是提出了分手。
不說之前的相依相守,四年的守望和現在如何的雷同!想不到她活了兩世,依然是這麽失敗。
不!沒有失敗!
雲英猛地搖了搖頭!前世的她無親無靠、無牽無掛,也沒什麽追求。然而今生不同!她有弟弟妹妹,有自己的夢想要實現,人生重活一世遇上相同的事是巧合,又未嘗不是老天刻意的安排。
猶記得,穿越之初面對困苦生活曾經許下的誓言。雲英知道,關家不是她的全部,關家只是生命中的兩個過客,她不該為過客投注太多的情感。
理清楚思緒,雲英抬頭之時已不見茫然困惑,而是一片坦然,看賈氏和關平的眼神也沒了之前的親熱,像是在其間築起了一座高牆。看喬遠慧之時,有憐憫、有釋然、卻沒有埋怨,因為是喬遠慧讓她看清了事實。
“遠慧姐是你們李家的奴仆,凡事自然是為李家著想,昨日只有我從偏門經過,懷疑是我撿著玉佩那也是天經地義。只是遠慧姐的聲音有些過大,這個免不得要請李小姐多多教導了。”雲英不輕不重地頂了回去,既不應承李長海的要求、也不至於顯得膽小怕事。
李長海懶懶的眸子中難掩興味,乾脆呵呵一笑揭過了此事,邀請關平道:“如今夕陽晚照,寧遠兄可否帶我遊覽一番李家村,認識認識李家村的父老鄉親?”
關平當然巴不得能快點離開這地方化解尷尬,他不是沒感覺到雲英失望的情緒,但他更關心的是賈氏的心情,所以,只能委屈雲英了,但願她懂得自己的苦心。
他有沒有苦心雲英不知道,只是知道從第二日開始,她喬雲英的苦日子算是開始了。早上才剛剛到喬全家門口準備找喬全商量收玉米的事兒,楊氏就帶著曼兒氣勢洶洶地攔住了她,當頭就問:“昨兒是誰冤枉你偷東西?給三嬸婆說,管她天皇老子我都要去給你討個公道!”
曼兒也在一旁摩拳擦掌:“六姐,反正我和三嬸婆絕對不相信那些人的話!”
雲英真覺著莫名其妙,眨巴眨巴眼睛:“什麽話?我怎麽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竟然不知道!”楊氏連著問了兩聲,用力衝著地上啐了一口,道:“tnn的,要是被我知道是哪個爛舌頭說我們家雲英手腳不乾淨的,老娘生劈了她。”
雲英這才恍悟大概說的是昨天的事情。昨天李長海姐弟倆來家裡搞出那麽大陣仗,想必村裡人有人守在牆角底下聽了不少話,偏偏喬遠慧高聲冤枉她之後大家為了配合李長海懶洋洋的的聲音都壓低了音量,估計被聽牆角的人抓了一半就開跑。
看楊氏和曼兒義憤填膺的模樣,雲英不得不重新從頭到尾解釋了一遍,她知道,這事兒給楊氏說清楚,不到半天,想必村裡人就得傳遍。她還想在李家村生活,可不想出門就被人指指點點,而且,她也不想讓傳謠言的人好過。
楊氏聽完了事情原委也是氣得不行,恨鐵不成鋼歎道:“這些大戶人家也是,規矩還不如咱鄉裡莊戶人家。遠慧這妮子怎麽能變成這樣呢?”
雲英當然略過了喬遠慧曾經找她談條件的事,有些事不適合太多人摻和。
楊氏見雲英精神頭還不錯,人也就放心了,連喬全家門都沒進又急急忙忙往家趕,沒辦法,這幾天地裡忙,家裡忙,她又一心藏著掖著不讓別人知道這幾年賺了銀錢,也只有自己累點苦點了。
曼兒沒跟著走,期期艾艾扭了身子挽了雲英手臂湊到她身邊挨得緊緊的,“六姐,我陪你去收玉米吧。”
“得,我還沒開口你就知道我是來找全叔收玉米的。不過,你還是別去吧。一會兒顧姨見著你又要抱怨半天。”雲英是關家的童養媳活該累死累活,可曼兒現在的身份不尷不尬的在那,別待會兒被顧八娘看見了嘰嘰咕咕抱怨東抱怨西的。
“不嘛,我要陪著你。”曼兒難得的撒起了嬌。雲英看了看陰沉沉的天色,估摸著待會兒可能要下雨,這樣的天氣,顧八娘多半在家帶孩子。點了點頭道:“那你進去叫全叔,我再回去拿個背簍。”有道是好聚好散,雲英昨晚上就決定,將這一季地裡的收成送給賈氏母子當是利息好跟賈氏攤牌。
雲英剛剛走到關家門口,還未推門就聽見了裡面的爭執聲,腳步下意識一頓,輕輕將耳朵貼到了木板做的院門上,裡面的聲音越發的清晰,竟然是關平母子的爭論。
本想推門而入的雲英不小心聽著裡面提到自己,便認真地聽了下去。
左邊的瓜果棚下, 賈氏和關平一坐一站,關平的臉色不怎麽好,畢竟娘親剛才說的話太讓他震撼了,一時有些接受不了。
賈氏見關平久未答話,又怕被她打發到一邊兒的小馬和小梨聽到,急急忙忙地複又問道,“平兒你是怎麽想的?相信娘不會害你。雲英的確是能乾,幫了家裡許多,但她的身份和長像怎麽能配得上我的兒子?以後我不攔你,收了她做個妾幫你打理後宅倒是可以。”
“娘親,我們這樣是不是有些對不住雲英?”關平猶豫著幫雲英爭取福利,但也能聽出他反對的語氣根本不堅決。
“平兒,要是你考上了舉人,以她的容貌身份,就是做個貴妾也算抬舉她了。她為咱家做的那些事娘都看在眼裡,記在心裡;女人嘛,你給她下半輩子一生的安逸,給她兩三個孩子,難道還不足以還她四年的人情?要是你覺得這還不夠,曼兒是我親手教養,以後也收了在你身邊做個妾室,她們姐妹倆互相照看一輩子,不也是她們的福分嗎?”
賈氏出身大家,見識慣了三妻四妾,自以為這樣的安排已經是仁至義盡,殊不知在門口的雲英聽來簡直是狗屁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