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菊花是看著雲英長大的,九歲的“苕花”和現在十四歲的雲英差別相當地大,但越是差別大,越是讓幾個姐姐憐惜。借著她過生日的由頭,都掏了不少的好東西,尤其是大姐梅花,雖然沒拿出什麽首飾布料,但卻是拿了一張邊城的房契交給了雲英,一邊拿,還一邊往風獨幽和殷巽方向瞧。
雲英知道那是她的一番好意,推諉了一番也就順勢收了下來,暗暗決定改天就去衙門把房契寫成曼兒的名字,她已經佔了人妹妹的身體,可不想再佔了人的姐妹情。
家裡一下子多出了這麽些人,雲英一時都不知道該怎麽接待了,好在剛剛認下的乾奶奶立馬發揮了余熱。不愧是京城裡大戶人家出來的,和王嬤嬤一道,很快就安排了做飯的做飯,收拾屋子的收拾屋子,招待客人的招待客人。
梅花等幾個這才知道雲英的未婚夫今日也來了喬家給雲英送生辰禮,可身為婦道人家總不好湊到風獨幽面前是說三道四,隻得拉了楊氏以去後院看看為名,實際上去詳細詢問雲英這些年是怎麽熬過來的,打探風獨幽的任務就落在了梅花幾個的夫君身上。
羅江為人要謹慎些,看在殷巽的面子上對風獨幽這個準連襟也是客氣幾分,然而接連問了好幾個問題都是殷巽代為答覆,這就讓羅江有些鬱悶了,奈何看殷巽的樣子還覺得理所當然,也就隻好作罷,改而同唐卓然老大人扯起了其他。
風獨幽其實比殷巽還要氣悶,這次又大張旗鼓前來其實是來“逼婚”的。寧北川那日才剛剛在他面前提及了雲英的身世他就知道秋後算帳的來了,隨即用一份望月皇子公主走失的絕密消息讓他再無暇他顧,這才匆匆忙忙趕來想和雲英敲定成婚日期的事情。不曾想往日冷清無人涉足的雲英家倒成了香饃饃,先是唐卓然老夫妻連個,現在更是塞進來一大堆人,讓他還怎麽和雲英說。
殷巽不同於辛震、辛離。對風獨幽的了解僅限於他的表面情緒,絲毫看不懂他眼神中更深的意思。況且此時有羅江等從邊城來的“老鄉”,哪裡還顧得上照看風獨幽的情緒,一時倒把風獨幽給晾到了邊上。
然而有兩個人一直注意著風獨幽。這兩個人便是胡三和羅松。
胡三暫且按下不提,羅松這次回家卻是話裡話外試探了一番自家祖母,先不說兩人性子是否合適,雲英首先就很符合他心目中妻子的形象。從小鍾愛花草,羅松不曾在女色上下多大功夫,直到在雲英家總是聽說她退親、定親什麽的,突然發現自己年紀不小了。回府後倒是見識了不少年節到府上走動的女子,要麽就是看著他滿手泥巴滿臉鄙夷,要麽就是見著花草上的蟲子花容失色,真真看了膩歪。想想才發覺雲英是千好萬好。做妻子也算志同道合,便旁敲側擊了羅老婦人對羅江婚事的看法。如今羅家夫妻和美,小日子過得不錯,羅家老太太當然笑得合不攏嘴,不過對於羅松的詢問卻是模棱兩可沒個準信。反倒讓羅松心癢癢不可終日。重新來李家村時心裡那滋味就別提了。
風獨幽察覺到了兩道視線,掃了一眼之後了然於心。羅松從小嬌生慣養,心裡有什麽事都寫在臉上,年紀雖然十八九歲,那心智卻最是天真無邪,讓人一看便懂,風獨幽相信。若是雲英對他有意,又何必應下自己的求親。而胡三,一個隱藏了身份連心意都不敢透露的莽夫,根本不足為俱。只是,此行的目的怕是有些波折了。
果然,待得梅花幾個從後院出來。首先就對風獨幽發難道:“風公子,我喬家雖然蓬門小戶,但有我們幾個姐姐幫襯著,雲英找個小富之家做正頭娘子卻是不難。可回來才聽人說家祖母竟然把我們好好的妹子嫁予一個殘缺之人,本想請了羅家老太太做主重新給妹妹尋一門好親事的。偏生旁人都說你口不能言,我這傻妹子卻說你只是寡言少語,不知……”
梅花打頭做了黑臉,自然有長相嬌柔一些的杏花出來扮了白臉,輕輕將梅花拉了下,一副家教不嚴的表情歉意對風獨幽和殷巽解釋道:“風公子既然求親,必然知曉我們姐妹幾個從小離家,對帶大幼弟妹的雲英也就多了幾分呵疼。如今我們姐妹幾個各有附加,今後怕是難得像今日這樣聚在一處為妹妹出謀劃策,我家大姐稍顯急躁了些,還請原諒則個。”
梅花幾個都是在羅府老太太跟前出來的,別的本事不怎樣,這套話的手段那是一套套的。可惜遇上了真的可以算是惜字如金的風獨幽,姐妹倆這話一出,偌大的堂屋頓時就冷了場。
雲英因著要安排晚上的住宿和唐老太太、楊氏等人還在後面院子裡忙活,唐卓然老爺子也借著身子乏了被遠根恭恭敬敬領到早就準備好的二進院子東廂房裡歇著,堂屋裡就雲英的四個姐姐和五個姐夫,加上看熱鬧的羅松和胡三。
殷巽其實也等著要聽自家少爺再開金口來著,可等了半柱香的時間,堂屋裡仍然是靜默一片,自家少爺坐在那眼觀鼻鼻觀心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讓人看了都覺得著急,沒辦法,隻好欠身打起了哈哈:“兩位親家姐姐,我們少爺……”本來想誇讚兩句的,可想想風獨幽身後那些鎮西將軍不讓說的秘密,殷巽都覺得一個“花匠”還不會說話實在是找不到能誇讚的地方。
然而就在這時,風獨幽卻是猛地抬頭,細長鳳眸中閃過一道光芒,一字一句說道:“我會待她好的。”
我會待她好的!只是簡單的六個字,被風獨幽一字一頓有些別扭地說出口,聽起來分外別扭,但卻是能讓人輕易聽出當中的認真和堅定來。
雲英其實就在堂屋的木牆之後,聽著風獨幽這緩慢而堅定的宣言不禁勾起了嘴角。要知道,風獨幽這不是在表明態度,而是在攻破謠言。辛離在雲英家待的日子不短,雖說口風極嚴但也讓雲英探得風獨幽其實從未在旁人面前說過隻言片語,甚至就連貼身侍候他的辛震和辛離都沒聽到過他開口說話。
“唯一”的感覺是特殊的,但要是這個唯一建立在風獨幽被人誤會的情況下,雲英還是不介意讓他出聲嚇別人一跳的。就像現在,堂屋裡什麽聲音都沒有,足見梅花等人受到的驚嚇有多少。說實話,出於雲英本人的情感來講,她是不想梅花幾姐妹為她出這個頭的。可想到幾個姐姐姐夫就為了來這麽一趟花費了多少精力,她也就聽之任之,希望沒把風獨幽給嚇跑。
風獨幽自然不是那等遇到點挫折就嚇跑的人,十年近乎幽禁的日子早已將他的意志力錘煉出了常人無法企及的高度,盡管說了一句話後又恢復了一言不發的狀況,但有殷巽幫著他周旋,一時間梅花幾個倒是都沒了理由問責於他。風獨幽也不是習慣置身喧嘩當中的人,奈何事情還沒和雲英說定又實在不想現在就轉身離去,明知道雲英現在就在堂屋後站著,卻是一時無計可施。
雲英就像是知道風獨幽在堂屋裡坐立不安似的,立馬讓遠根前來救駕,隨便找了個由頭將他從堂屋移到了後院。
李家村是個樸實的鄉村,男女大防本就不如城裡大戶人家,農忙時節一家子男女一道挽了衣袖褲腿下田的也不是沒有。像雲英和風獨幽這樣定親的人身邊有旁人見見面也不是什麽傷天害理的大事。 這個後院可不是雲英姐妹居住的三進院子,而是最後面的池塘邊。
池塘邊的桑樹移植回來半年多,正是春暖花開季節,枝繁葉茂的樣子哪裡看得見有什麽怪蟲子啃食。風獨幽微微怔楞就知道遠根不會無緣無故約了他來此,疑惑間,遠根已是站住了腳步,轉過身來一張俊俏的小臉繃得緊緊的,眉目間滿是嚴肅:“我六姐說你是良配那你就是,我以後可是要考狀元做官的,要是你對我六姐不好我就接她回家養她一輩子。”對外,遠根可從來都是謙恭有禮,現在一臉早熟嚴肅的樣子卻是絲毫沒讓風獨幽看輕。
雲英的一雙弟妹什麽性子、喜歡做什麽、吃什麽、玩什麽?風獨幽就算是猜也猜出了大概,誰讓他們有個無事犯嘮叨的姐姐呢?要是遠根不來這麽一出護姐宣言,他才該覺得奇怪了呢。更奇怪的是,今天在堂屋大庭廣眾之下開口說了一句話,現在面對遠根的挑釁時他沒了去掏腰間紙筆的衝動,反倒是微微低頭注視遠根那雙清亮的杏眼,眉頭一挑:“我不會讓你有理由接她回娘家的!”
“還真有自信呢。”說話的是雲英,風獨幽本就是她找了個桑樹被蟲蛀的理由單獨給“請”到後院的,誰讓他是個“花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