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英把雞蛋暫時放在喬全家裡,讓喬全先去南山頭砍兩棵竹子回來編成篾條耙子放在鍋裡三分之二的地方,琢磨著這活兒怎麽也要個大半天,雲英便沒改之前的計劃,拿了胡豆發足就往西山頭跑。
她發現,多這麽折騰幾回,體力真是越來越好。上了黃角楠山背時竟然大氣也沒喘一口,強抑製住從山脊草坡上直接滑到山谷中的衝/動,雲英沿著山背往小溪流走,自我安慰著要是過不了小溪再轉回來也不晚,畢竟立夏的情況要比玉米多讓人掛心些。
讓她意外的是,小溪上竟然多出了一條木橋,木色很新,可踩上去相當的結實,就算是匆匆新建而成,質量那也是讓人無話可說。
雲英一路暢通無阻地到了立夏所住的院子外,院門也敞開著,也不知道立夏在不在。在如此清幽的環境中,雲英不由放輕了腳步,動作也從先前“風一樣的女子”變成了現在的小碎步淑女。
剛剛進了院門,雲英就瞧見站在井沿邊上的背影。墨色的發絲披散在肌理分明的麥色/裸/背上,素白色的細棉長褲因為清水浸透顯得有些貼身,更形翹臀緊窄、雙腿修長。
嘩啦啦——
昨晚一夜發汗,立夏今早清晨醒來就覺得渾身黏膩不對勁,看天色尚早,便乾脆在井邊掬水洗澡。許是大病初愈,又許是雲英小碎步太小心翼翼,還或許是水聲阻隔。井沿邊上武藝不凡的立夏根本沒聽到雲英進門的動靜,猶自又從井中提了一桶水兜頭澆下。
水聲過後,立夏伸手往後耙了耙頭髮,甩甩頭,感覺頭腦都清醒了許多;探手取了邊上布巾一抹臉上冰涼的冷水,轉身……
頓時,兩人一同石化當場。
“立夏哥你是想死嗎?昨天都才發了高燒今天就洗冷水澡!”雲英對男色沒有太大的興趣,驚豔之後很快便是擔憂,擔憂在出口之時又化作氣急:“我發覺你是覺得昨兒那鍋苦藥吃得不過癮是吧?我這就去給你找找找有沒有黃連。”
“不要……”想起昨兒還沒加黃連就苦得發澀的湯藥,立夏的拒絕毫不猶豫就脫口而出。末了才想起自己此時衣衫不整的模樣。耳根到脖子都通紅一片,運功在腳下一踮,整個人以雲英肉眼難辨的速度消失在了院子中。
嘭——
雲英隻來得及聽見他關上寢室門的聲響,眨了眨眼睛。杏眸圓睜:“立夏哥!你會武藝?”而且不是那種架子花式。而是實打實的輕功!穿越到窮鄉僻壤見個外人都難。雲英從來沒想過自己還能和武俠沾上邊。昨日被辛離帶著跳過那條一丈多寬的溪流她還以為是人家身手敏捷,這麽看來,人家那是有武藝在身。
花匠都會輕功!這是怎樣的一個世界?原本隻想在李家村或是百家集平平淡淡過完一輩子的雲英突然很想看看外面的世界;不過這念頭只是一閃而沒。想到外面或許隨便拉個人出來都是武林高手,那她這樣的軟腳蝦出現在外面不是處處都危險?算了為了保命起見,她還是待在鄉下地方安全些。
門內急速換裝的立夏要是知道短短時間內雲英就能從他露的一手功夫聯想這麽多指定會手腳僵硬摔倒在地。騰雲朝乃至望月朝像他這樣能幸運得被天下第一高手收為義子悉心傳授武藝的就他一個好不好,而且他還學了人家望月朝國師一脈單傳的功法才能這麽身輕如燕。
所以說,這個世界的武林高手並非雲英想象當中那樣可以量產的。
可惜雲英根本不知道這個訊息,不然遊歷之路也不會開展得那麽周折婉轉。現在的她正蹲在井沿邊上看其中兩盆幾近乾枯的植物,那是兩盆爬山虎。只是她有些奇怪,爬山虎怎麽會在狹窄的花盆裡養,不是才怪呢。
“望月國、紫玉葡萄,死了。”立夏穿好了那天的花匠打扮,濕濕的頭髮也被他用細布條在頭頂扎成一束,站在雲英拿手上的紙碰了碰她,紙上有細細的黑色痕跡。
雲英回頭望了他一眼,暗道還算他識相,知道待會兒要去山谷看玉米,都沒穿得像昨兒那麽“騷包”。不過?“紫玉葡萄?那是什麽?”
立夏想起葡萄一詞在滕雲朝都只有少數的高官望族人才知曉,以為雲英是不知道,略有些遺憾地寫道:“吃的,過些日子請你。”
“請我幹什麽?”立夏寫字的速度很快,又寫得模糊,還用的繁體字,雲英有些了解他為什麽明明能學會說話都不說了,寫字這麽快,接觸的人又不多,時間久了自然就懶得說了;可他懶,她更懶,能聽為什麽要辛苦去看?所以抬臉不看立夏手裡的紙筆,反倒盯著他的臉認真重新問了一遍:“是請我吃紫玉葡萄嗎?好吃嗎?味道甜不甜?”
她說得很慢,立夏也看得很清楚,但還是下意識就想提筆,紙筆卻被雲英突來的眼疾手快抓在了手中:“這紙有個香味,我很喜歡;還有這筆?怎麽和毛筆不一樣?能一起送我嗎?”雖然是詢問,雲英卻是想著昨天的辛苦以及她全被立夏吃到肚裡的薄餅,理所當然又光明正大的用紙將青黛裹起來放在了她的寬腰帶中,杏眸彎彎中滿是挑釁,好像在對立夏說:你來拿回去啊。
教育立夏的人沒有灌輸他太強的男女概念,但他自己私底下看了不少的書籍,五花八門樣樣皆全,自然知道不能伸手去雲英腰間取回東西;還順道地想起了雲英昨兒和他在一張chuang上待了許久,耳根又開始發紅。為了不讓雲英發現他的窘況,他張了張嘴,很是自然地接下了雲英的問題:
“好吃,甜。”
說了後連立夏自己都覺得奇怪,對上別的所有人他都認為寫字 比說話方便,只有雲英,聽她娓娓善誘地引導,不知不覺中他就能跟著發出聲音來。
雲英可不顧立夏的怔楞,兀自高興得誇讚道:“立夏哥的聲音真好聽,這麽好聽的聲音都不聽還去辛苦辨認你寫的什麽字,我才不做那樣的傻瓜!我可是給你說了,要是你能用說的回答我就用說的,不然我就不給你好吃的吃。”
立夏沒見過雲英和遠根和曼兒相處,也沒見過別的哥哥姐姐哄弟弟妹妹,自然不知道此時被雲英當做了三兩歲的孩子在誘/哄,相反還覺得雲英說話親切溫和,很是暖心。由衷得扯了扯嘴角,來了一句舉一反三:“要好吃的。”
立夏都這麽配合,雲英當然要說話算話,從竹簍裡抓了幾顆胡豆放在立夏手裡:“立夏哥吃早飯沒?我這裡雖然還帶著好吃的,可要留著我們中午又吃。”都是辛辣的東西,可不能早上吃。
立夏今早起得晚,還沒拉鈴鐺要吃的,被雲英一說倒是覺得真的餓了,拿了胡豆在手裡看看,便放進嘴裡磕開了外皮,內裡雖然還有些發硬,但立夏也有一副好牙口。回房拉了鈴鐺,胡豆都還沒嚼完院外便傳來了辛震的關心的問話:“少爺起來了……”一句話說到一半便瞧見和立夏一起坐在井沿邊玩著花盆的雲英,還算他比大嗓門的心裡機靈多了,話音一轉接了下去:“問起立夏你今天能乾活了沒有?還特意讓我們給你準備了清粥小菜,讓你吃了之後趕緊去瞧瞧黃金樹。”
其實後花園真的是有個小花匠叫“立夏”的,不過在雲英和立夏相遇的那天之後,真正的小花匠立夏和他的爺爺便得了一筆銀錢改了名姓換到了別的地方做事。這後花園成了現在立夏一個人的天地,只是苦了辛離和辛震兩個也要兼著做花匠的工作。
在辛震想來,立夏這樣不表露身份也好;有些攀龍附鳳的人為了能飛黃騰達可是無所不用其極;雲英這樣的窮丫頭還是別知道和她相處甚歡的是這岐山別莊唯一的主人好, 不然弄到最後全都不舒坦。
井沿邊上被辛震手腳勤快的擺放了小桌子,拿來了碗盤,還一手一腳得幫立夏盛飯遞上筷子。雲英越看這一幕越覺得奇怪:“這位大叔,你為什麽對立夏哥這麽恭敬?”
辛震差點手一抖丟了筷子,實在是十來年習慣使然,雲英沒說話他竟然忘了還有人在身邊,一切都按照之前的規矩來做事。抬眼看了低頭吃飯的立夏一副不打算插手的甩手掌櫃架勢,辛震只有自立自強,自編自話了:“呃,這位小姑娘就是辛離說的雲英了吧。你是沒瞧見這岐山別莊偌大的後花園和下面那山谷了嗎?全靠著立夏手腳勤快動作麻利,打理得井井有條。我們家夫人和少爺別的愛好沒有,就喜歡擺弄些奇花異草,沒有立夏在,好多東西都不知道該怎麽養?”
“這後花園和下面山谷的范圍這麽寬,隻立夏哥一個人打理不是很苦很累!”雲英心道這主人挺不厚道的,簡直是不把人當人看,隨意奴役。
不過在心裡還是補了一句:雖然立夏的待遇看上去貌似還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