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喜燭是誰弄熄的!”
雲英一句話如同一滴水澆進了熱油當中,一下子沸騰了起來。
這邊楊氏催促道:“雲英你要是知道就趕緊說呀,別讓曼兒無辜挨打。”
那邊李氏和喬二妮對視了一眼,她們都見著了雲英看向吳大虎的眼神不對勁,心裡無端升起了一股不祥的念頭。李氏為了維護自個兒放在心上的人,別的人死活她可不管。
硬生生的扯著曼兒一隻手臂就往院子當中拖去,連帶的也將雲英扯離了原地。
“來人啊,殺人了,草菅人命啦……”雲英此時也顧不上什麽形象了,抱著曼兒不松手,半蹲在地上大聲嚎叫了起來。
殺豬似的利嚎穿透力極強,在場的人都情不自禁倒吸一口涼氣,李氏往裡屋看了一眼,一荊條就往雲英身上抽,“今兒我還就打死你們兩個賤骨頭。”
“二嫂,這不好吧。雲英如今可不是喬家的人。”楊氏忍無可忍,一把搶走了荊條,“官老爺要殺人之前也要先定罪,二嫂你問都不問明白就喊打喊殺的幹什麽?”
李氏越是不讓雲英說話楊氏就越是懷疑,反正今兒有她在場,就別想冤枉一個好人。
“還愣著幹什麽?不把你們家婆婆攔著,打傷了雲英被關家人找上門可別說我這做嬸娘的沒提醒你們。”楊氏厲聲對小李氏和一旁看熱鬧的羅氏、顧八娘喝道,特別點名了小李氏:“石頭媳婦。難不成你真的要讓女婿回門的時候還撞上血光?”
這可不行,喜燭熄滅已經夠晦氣的,要是再撞上血光可不好;再說了,她也覺得婆婆激動過度了,雲英不是都說了知道喜燭是誰熄滅的,不問出個所以然來還在這扯著茶花打是什麽意思?
趁著這大家怔楞的間歇,雲英又見縫插針道:“三嬸婆,你去看供桌上的腳印,要是曼兒的腳印我自己都讓奶打一頓。”
楊氏聞言搶在喬二妮之前撲到了桌子邊上,果然在桌上見著了一個腳印。不用仔細丈量也能知道絕對不會是曼兒小姑娘的腳印;“這不是曼兒的腳印!”
楊氏一聲定論後回身看向已經追到弄堂中的男孩子們。不意外的發現少了一個;“二妮,你們家大虎呢?”方才還在和喬小寶一起看曼兒笑話的吳大虎此時不見蹤影。
“幹什麽?難道你們以為是我們家大虎!”喬二妮一瞪眼:“我們家大虎可是聽話守規矩的孩子,怎麽會做這種陰損事情?”
吳大虎在喬家一住就是好些日子,沒少給小李氏添麻煩。小李氏平日看在李氏的份上不忍也得忍。但同時也暗暗希望能找著機會讓這倒霉孩子早日離開喬家;便也重新進了屋子。對攔在身前的喬二妮輕聲勸道:“二妮,三嬸沒說是你們家大虎。畢竟是關乎我們家遠芳的大事情,這事說什麽我也要弄清楚。”
“是呢。二妮。你攔著不讓咱們看腳印是不是心虛啊?”羅氏剛才倒是縮在一邊看熱鬧,生怕雲英情急之下求她這個大姨幫忙,那才是不上不下難受呢;幸好現在曼兒沉冤得雪,“凶手”還另有其人,她家可沒小孩子,便唯恐天下不亂的往前擠。
說話間,小李氏和羅氏已經見著了八仙桌上還帶著泥灰的腳掌印,大大的鞋印子正是李氏慣常納鞋底的花紋模樣;憑著李氏的偏心眼,能得到她親手納鞋底的可沒幾個;楊氏家的三個小子絕對可以排除在外,剩下的便只有吳大虎和喬小寶。
“我們小寶才四歲多,還穿不下這七寸的大鞋。”李氏微微皺著眉頭,一副苦心思考的模樣,倒是羅氏大咧咧的驚呼道:“二妮,你們家大虎不就是穿這麽大的鞋碼嗎?這個我知道,前幾天婆婆都還讓我給大虎洗過鞋子呢。”
就是因為吳大虎在喬家住著,羅氏額外被李氏指派了不少活兒,能落井下石那絕對是不會嘴軟。
“我們大虎今天穿的是我給他買的新鞋,指不定是誰陷害他!”剛才落在後面縮頭縮腦的喬二妮不知怎的突然理直氣壯的叉腰堅定地回了一句。
“是茶花,就是茶花!剛才茶花拿了我脫在那邊屋裡的鞋。”吳大虎這小子人長得牛高馬大,腦袋裡裝的東西倒是不簡單,一下子又像是找到了新證據。
雲英現在可是直接豁了出去,反正她已經不是喬家人了,剛才楊氏的話擺明了要維護她,她也不怕被欺負。便直愣愣的站到了吳大虎身前,雲英大了兩歲多,卻才只和吳大虎一般高。
“是嗎?”雲英人雖然瘦弱,氣勢倒是不弱,杏眸圓睜,像是能將人給看穿:“你新鞋子是什麽時候穿的?”
吳大虎下意識輕輕退了一步,隨即挺起胸膛:“早上。”
“苕花你要幹嘛?”喬二妮一看情況不對就想往前衝解救自個兒的兒子,可早看她不順眼的喬齊媳婦立馬伸手拉了她不讓她前去:“二妮姐,雲英瘦成這個樣子,難不成還能打得過你們家大虎不成?她不過是問兩句話,你緊張個啥?”
李氏也被小李氏和羅氏一人把住一邊手臂,小李氏還假惺惺溫言勸道:“婆婆,您老人家消消氣;要是遠芳知道為了她的事兒累著了你老人家心裡指定過意不去。”
雲英耳邊聽著身後說什麽的都有,但只要沒礙事的人上前她就什麽都不怕。眼神在吳大虎的新鞋子上轉了一圈,又追著吳大虎後退的腳步踏了一步:“大虎,你早上穿的新鞋子怎麽都現在了還沒把鞋底子弄髒?連點泥灰都不帶。”
吳大虎畢竟還只是孩子,邏輯思維哪裡跟得上雲英,聽這話立刻就緊張了,眼睛根本不敢看雲英,可左看喬二妮被喬齊媳婦拉著,右看李氏被小李氏和羅氏纏著,一下子就慌了神,“我……我……”
“大虎,你沒看見神龕上面擺著前輩先人們靈位嗎?他們可都在上面看著,誰偷吃了給他們的供品,誰弄滅了喜燭他們可都能看見!這時候青天白日他們不能出來,晚上他們就要去找偷吃的家夥算帳,你怕不怕?”說到這兒,雲英眼神一轉,看向一旁的喬小寶:“而且,他們還能看見是誰用竹竿打滅了喜燭。”
喬小寶一下子把手裡的竹竿丟了出去,“不是我,不是我打滅的,是大虎哥。”竹竿頂端還殘留著幾滴紅色的燭淚。
吳大虎早就被雲英描述的場景給嚇壞了,精神終於崩潰,嗚哇一聲哭了出來:“我隻吃了一口,我只是看到有蒼蠅在上面飛,讓茶花幫著趕蒼蠅,她不乾,我隻好一個人打蒼蠅……”
原本這熊孩子是和遠根和雲英一道進的堂屋,見遠根去了喬百勝屋裡,曼兒被罵得只能趴在門邊往裡瞅就覺得心裡爽快,冷不防就瞧見兩個蒼蠅圍著散發著腥味的肥肉打轉,情急之下便拿了竹竿去趕,一不小心將肥肉就打到了地上;撿起來的時候耐不住肉香就咬了一口;放好了肉之後瞧著曼兒還趴在喬百勝的門口,便要支使她做活兒趕蒼蠅。
那時候曼兒正傷心呢,哪裡會應聲;吳大虎隻好又接著自個兒趕蒼蠅,這一趕,不知不覺就追著蒼蠅爬上了供桌,可打滅了一根喜燭後也沒打到一個蒼蠅,發現了自己的錯誤後這熊孩子也嚇得夠嗆,立馬將竹竿拿給喬小寶,策劃了一出陷害的戲碼。
照理說現在真凶已經找到,該打就打,該罰就罰;楊氏和雲英都等著看李氏和喬二妮的動作呢。誰知道李氏愣了片刻後徑直又去拉曼兒:“都是茶花你這死丫頭偷懶,你大虎哥讓你做點事怎麽啦?竟然敢給我推三阻四。”
還能這樣?雲英實在是對這位極品奶/奶沒了辦法,這樣下去,曼兒遲早會被遷怒得沒法活下去。
好在楊氏反應不慢,將曼兒拉到了身後:“二嫂,你怎麽不分輕重先後的,這事情關曼兒什麽事?”連帶的,作為曼兒後娘的顧八娘今天的表現也讓楊氏心裡很不痛快,楊氏不客氣的點了名:“木頭媳婦,曼兒好歹是你的女兒,你鋸嘴葫蘆啦!”
“這事……這事兒是曼兒不活泛, 在家裡這孩子就不聽話;婆婆是她奶,管教管教是應當的。”顧八娘小聲的回了句,氣得楊氏差點一仰倒,雲英也身子直打顫;攤上這樣的後娘還真是“幸運”啊!之前她沒懷孕那也就算了,現在她好像為了她自個兒的孩子日子過得好,什麽違心的事情都能做。
李氏這下子得意了,“木頭媳婦啊,這賠錢貨就得嚴加管教多教教規矩,不然出了門被人說嘴就不好了。”說罷開始四處尋找荊條的影子,“我荊條呢?剛才都還在呢。”
“呃……”原來喬二妮剛才聽自家兒子坦白了“犯罪事實”,一時怕荊條落在自家兒子身上,趁著所有人不備,早就將荊條給扔到了豬圈裡,而且還舉一反三的吧附近能打孩子的東西都扔了。
“賠錢貨,賠錢貨!我家的姐姐是賠了多少錢?倒是看到你們一次次的用我姐姐們賺錢!倒是遠芳姐這次出嫁我看你們才賠了不少錢!”突然,一直都沒說話的遠根抬頭叫了起來,滿眼的淚水,叫出了內心一直想說的話後,他推開了擋在門口的人發足狂奔了出去。
ps: 哎,求而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