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喝了四杯紅酒,薛莉莉終於感到有點頭暈了,她走進臥室一頭栽到床上,抱起被子就要睡覺,她已經連著好幾天失眠了,所以想讓酒精幫助她入睡。
剛要睡著,她迷迷糊糊的聽到有人開門,陳善文回來了。他終於回來了,這段時間他幾乎沒有回來過,可能還在為上次的事生氣。
薛莉莉吃力的從床上爬起來,扶著牆,晃晃悠悠地走到客廳裡,看到陳善文正在倒水。
“善文,你回來了。”
陳善文回身看向她,又看到茶幾上的紅酒,皺起眉頭,“你喝酒了?”
薛莉莉點點頭。
“幹嘛喝酒?還喝這麽多。”
“我、我喝的不多。”薛莉莉覺得自己的舌頭有些不好使。
“還不多,舌頭都直了。”陳善文走過去把她扶到沙發上。
薛莉莉眯著眼睛,因為她的眼睛已經睜不開了。“你、你終於回來了,我都想死你了。”
“好了好了,你還是回臥室睡覺去吧。”
“不!我睡著了,你又要走了,一走就不回來,我就不睡,我要看著你。”薛莉莉說著,抱住了陳善文的一隻胳膊。
陳善文無奈地搖搖頭,“我回來取點東西,一會兒還要走,這段時間我可能回不來了。”
“不、不行!你又要去哪兒?又想把我甩了嗎?”
“我哪兒也不去,就是有事回不來。”
“我、我跟你一起去。”
“別瞎鬧了,快去睡覺吧。”陳善文扒開她的手,把她抱進了臥室。
薛莉莉躺到床上,仍然緊緊地拽住陳善文的胳膊不放,嘴裡含糊不清地說著:“就不讓你走,就不讓你走,別想把我甩了……”說著說著,呼呼的睡著了。
陳善文放下她的胳膊,為她蓋好被子,搖搖頭,悄悄地走了。
“啪!”酒瓶摔得粉碎,紅酒撒了一地。
薛莉莉怒氣衝衝地看著地上的碎片,憤憤地罵道:“該死的酒,又讓他走了,早不醉晚不醉,偏偏他回來的時候讓我醉,連你們也跟我作對!”
她長長地籲了口氣,靠在沙發上,仰望著天花板,使勁回想著陳善文回來時都說過些什麽。她模糊的想起來,陳善文說過他不走,就是有事回不來,能是什麽事呢?
薛莉莉絞盡腦汁的分析著,如果不走就是公司的事,如果是公司的事怎麽會回不來呢?她的額頭擰成一團,她忽然想到,難道是他家裡的事?他的家在上海呀,他既然不回上海,就是、就是他的家人……她的直覺告訴她,不錯,一定和他的家人有關。
2、
前台小姐慌忙把臉轉過去,把電話摁到“留言”上,轉身就要往洗手間走。
“等一下。”薛莉莉把她叫住,很清楚她是想躲開。
“噢,是、是薛小姐呀。”前台小姐一臉的假笑。
“陳善文在嗎?”
“哦,陳總確實不在,要不您上去看看?”
薛莉莉知道她沒有撒謊,如果在就不會讓她上去了。“哦,不用了,我想知道他去哪兒了?”
“這個……我也不太清楚。”前台小姐躲避著她的目光。
薛莉莉微微地笑了笑,“你知道他最近有什麽事嗎?”
前台小姐怔住了,驚慌地問道:“事?什麽事?我不清楚。”
“是嘛?那你把你們副總請出來。”
“副總也不在,您到底有什麽事?要不,還是您自己找陳總吧。”
看到前台小姐有些不耐煩,薛莉莉仍然不緊不慢地說道:“你要是知道的話,隻告訴我一點點就可以,我絕不會告訴你們陳總的,而且你也知道我和你們陳總的關系,我勸你還是不要把我得罪了。”
前台小姐的臉立馬繃了起來,“算了,你也不用威脅我,反正不是得罪你就是得罪陳總,算我倒霉,愛怎麽樣就怎麽樣吧。我告訴你,陳總的家人來北京看病,他正在醫院呢。”
“什麽醫院?”
“中醫醫院,剩下的你自己去問陳總吧,別再為難我們下邊的人了。”
薛莉莉滿意地笑了笑,“謝謝,我不會再為難你了。”說完,朝大門走去。
前台小姐狠狠地瞪著她,小聲罵道:“神經病!”
3、
醫院裡到處是人,亂哄哄的就像菜市場,薛莉莉沮喪地站在那裡,看著眼前密密麻麻的人,要想找到陳善文簡直太難了。
她在醫院裡來回溜達,眼睛到處巡視著,忽然,她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正排在交費的隊伍裡,她興奮的差點叫出聲來,連忙把衣領使勁往上立了立,低著頭走過去,站在離陳善文不遠的地方,眼睛死死地盯著他,不讓他離開自己的視線。
陳善文交完錢,匆匆忙忙的往電梯間走,薛莉莉緊緊的跟在他後面,心因為緊張而“砰砰”地跳著,這對她來說再刺激不過了。
上電梯的人很多,電梯門一開,所有人都蜂擁而入,陳善文也擠在當中,薛莉莉隨著人群擠上電梯,躲到後面,一直到六層,陳善文才下去,薛莉莉也悄悄的跟著走下去。
六層是住院處,人少、安靜,陳善文在前面急匆匆地走著,薛莉莉低著頭,連大氣都不敢喘的跟在後面。
陳善文終於走進一間病房,隨手關上了門。
薛莉莉悄悄地跟過去,站到這間病房門口,然後踮起腳尖,從門上面的玻璃窗往裡望。
這是一間單人病房,明亮的落地窗,潔白的紗簾,整間病房乾淨、整潔。
病床上靠著一個女人,大概三十多歲,烏黑卷曲的長發有些凌亂的披散在肩上,更加襯托出她憔悴、蒼白的面容,眉毛修飾的整齊而有形,一雙漂亮的大眼睛無神的半張著,長長的睫毛稍稍向上翹起,粉色的嘴唇微張著,嘴角露出淺淺的笑容,安詳而滿足。
薛莉莉癡癡地看著她,她從沒有見過病的如此美麗的女人,她忽然感覺她很像一個人,是的,她像樊敏,一樣的柔弱,一樣的安靜,但她們又是不一樣的,樊敏靜得讓人憐憫,而她靜得讓人著迷。
薛莉莉放下腳尖,靠在旁邊的牆上,她清楚的知道,她就是陳善文的妻子,雖然沒有和她針鋒相對,但只看她一眼,就知道自己已經輸掉了,她感覺這個女人的身上似乎有一種魔力,讓自己望而生怯,在她面前,她感覺自己就像個小醜。
薛莉莉又踮起腳尖從窗戶看去,這時,陳善文的妻子已經坐了起來,深情地看著坐在面前的丈夫,陳善文正在一口一口小心翼翼地喂她喝湯,每喂一口之前他都要先慢慢的把湯吹涼,再送進妻子的嘴裡,他的眼神始終充滿著愛意,看得出來他是那樣深愛自己的妻子,妻子在他心目中的份量是任何人無法比的。
薛莉莉放下腳,她感到渾身癱軟無力,她堅信,是那個女人身上的魔力把自己摧垮了。
她離開病房,失魂地走在醫院裡,她不清楚自己現在的心情是什麽樣的。難過?嫉妒?都不是,因為她對陳善文的妻子既恨不起來也嫉妒不起來。她現在只有一點想不明白,為什麽陳善文有這樣的一個妻子,還要和自己在一起?看得出來,她的妻子是個有修養、善良的女人,從任何一點看,自己都無法和她相比,但陳善文為什麽會做出這種事?他不應該這樣做,這對他的妻子不公平,對那樣的女人太殘忍。
薛莉莉的步伐越來越沉重,她多希望陳善文的妻子就像樊敏遇到的那樣,她就可以毫無顧忌的和她大吵,甚至動手,哪怕打得頭破血流,但她遇到的偏偏是個像天使一樣的女人。
她長歎一聲,那個女人讓她自愧不如,她頭一次輸的這樣心甘情願,她明白,在陳善文的心裡,自己永遠也取代不了她的妻子。她不再恨陳善文了,陳善文沒有錯,任何一個男人也不會拋棄這樣的女人,她隻恨自己,她感到自己是那樣渺小,那樣卑鄙。
她的眼前又浮現出他妻子的病容,她感到一陣心痛,因為自己竟然傷害了那樣一個美麗的女人。她折磨陳善文,就等於在傷害他的妻子,她不能再這樣做,否則她會成為一個罪人。
薛莉莉自嘲地笑了,她也許做夢也沒有想到,原諒陳善文竟是看在他妻子的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