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裡一片幽暗,本就窄小的窗戶上掛著兩重厚厚的窗簾,地上和外面的布置一樣,鋪著原木地板,主人是個生活嚴謹的人,整個房間收拾得乾乾淨淨、整整齊齊,木地板被擦得光可漆人,靠近窗戶的地方放置了一張小小的桌子和一把舒適的大靠椅,上面放著一支圓珠筆和幾本書,鐵笑天拉緊了衣服,竭力屏住呼吸、收縮全身的毛孔,慢慢的踮著腳尖走了過去,碼在最上面的一本書很厚實,只看封面鐵笑天就知道這是一本純英文的書籍,封面上的單詞他倒有大半不認識,多數都是專業術語,名字大概是《化學xxx工程》,他皺了皺眉頭,斜下身體,查看碼在下面的書的書名——《孫子兵法》、《厚黑學》、《中國二元社會論》,鐵笑天心中一動,這幾本風牛馬不及耳的書堆在一起……可真有意思,蔡老板可不象看這些書的人。
鐵笑天把自己的身子和桌子保持著一定的距離,仔細的觀察著圓珠筆的筆身和筆尖,反反覆複從筆帽到筆尖看了幾遍,確信這是一支普通的圓珠筆,不是什麽用來密寫或者可以當做武器來用的特種工具。他把注意力集中在書上,仔細的看了看書本的側面——這幾本書的側面都有些發黑,冊頁被翻得很松了,主人一定時常拿出來反覆翻看——從自己和蔡老板的接觸來看,真的看不出他具有看懂純英文版的化學專著的能力和研究中國社會文化的興趣,鐵笑天笑了笑,這個乾癟癟的老頭越來越有意思了,真不是一個簡單的人物,自己以前對他的估量和眼前的事實相對照,可真是謬之千裡了。
桌子沒有抽屜,除了桌子上的幾本書之外,鐵笑天再也沒有發現任何紙片——他覺得應該有戶口薄、銀行存單、遺囑、房產證書、生意上的往來收據、信件、親友照片之類的東西,主人很細心的把它們一一收集好,放在了別的地方——難道還有比臥室還適合放置這些東西的地方麽?鐵笑天看著裝著厚厚的坐墊的椅子,閉上眼睛,想象著坐上去的在桌邊讀書的樣子:在天氣晴朗的日子裡,主人坐在明媚的陽光下,沏上一杯好茶,在這小小的天地裡安靜的品書——真象一個閉塞的知識分子的安樂窩。
鐵笑天放過桌子,轉身打量著擺在牆角的小床,小床上的被子疊得整整齊齊,床單被拉得平平整整,鐵笑天斜著角度觀察床鋪,發現枕頭和被子相對得太整齊了,角度對得非常正,鐵笑天慢慢的躬下身子,看了看床底下,床底下除了一雙木屐,別無他物,他斜抬著視線向上看去,床底下的鋼絲非常緊,環扣著拉得繃直——從小床支架的外表來看,這床應該是用了不少年頭了,睡了這麽多年的床鋪,底下的鋼絲能嶄新若此???——主人很少睡在床上?!!
倒是旁邊地下的那幅長長的坐墊顯得很陳舊,中間的部分甚至已經深深的凹了下去,一床小毯子整齊的頂牆碼在上面,看來比床的使用頻率要高多了,鐵笑天苦笑著搖頭,這個蔡老板可真是有怪癖,不喜歡睡在床上,倒喜歡躺在地上,忽然心裡一動——這是什麽人的習慣??!喜歡睡地上的軟墊?……木屐??鐵笑天心中明白。移動著身體,開始查看房間裡的最後一樣東西,就放在床邊,是一個小小的床頭櫃。
鐵笑天仔細的觀察著櫃子,特別是櫃門開合的地方,櫃子沒有上鎖,鐵笑天搜索著櫃沿,甚至把臉頰貼到了冰涼的木地板上,他終於發現了他要找的東西——又是一根細細的頭髮,兩頭不松不緊的系在櫃門和櫃身的小釘子上,鐵笑天抹掉了臉上的細灰,小心的解開了它,打開了櫃門。
櫃子裡放置的東西倒很平常,只有幾件老年人穿的衣服,整整齊齊的疊在那裡,鐵笑天仔細的看著衣服,這些衣服沒有被子和床單放置得那麽整齊,微微可以看到翻動的褶皺,他猶豫了一下,終於伸出手指,慢慢的挑動著衣服,一件一件的翻看。
都是一些平常穿的便服,有一件鐵笑天上次來的時候還看見蔡老板穿在身上,他繼續小心的用指甲輕輕的挑動著,忽然在一件衣服下面漏出了一層薄膜樣的東西,鐵笑天大感興趣,緩緩挑起了覆蓋在它上面的最後一層衣服——原來是兩副精巧細薄的肉色橡皮手套,鐵笑天皺著眉頭,看著靜靜的躺在衣服上的橡皮手套——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它絕對價格不菲,絕對是專業人士操作某些貴重或者危險物質時戴在手上——既不影響手指的靈敏又可以保護自己的皮膚,鐵笑天想起了蔡老板白皙的手掌和桌子上純英文版的化學專著——他終於找到了讓自己顧忌萬分、恐懼無比的毒藥專家。
鐵笑天回過神來,迅速的收回手指,看著衣服仍然疊得整整齊齊,仿佛從來沒有被動過一樣,他有些不放心的仔細看了一下,滿意的合上櫃子,把頭髮依原樣系在底下的釘子上,慢慢站起身來。
他走到了門邊,看了看門軸,上面沒有什麽機關,自己也沒有留下什麽痕跡,於是慢慢的走了出去,反手拉上門,輕輕反鎖,依原樣把頭髮系在門上,走到樓梯口前站住身子,對老三下了命令。
“指令:最大負荷運動呼吸系統,內容:加快動、靜脈傳輸速度……加快肺泡交換速度……呼吸道器官細胞壁擴張……調節中樞神經系統………”
鐵笑天深深的吸了一口長氣,俯下身體,靈活的運動著舌頭和雙唇,平平的讓氣流巧妙在他走過沙粒間運動,沙粒聽話的翻滾著,在鐵笑天超人的目力監視下,聽話的按鐵笑天心中的方式運動。連吹了幾口長氣,鐵笑天有些力竭,頭暈耳鳴,他略微調息了一下,回復過來,滿意的看到沙層已經按自己的方式複原,雖然和原來的樣子有些小區別,但別人哪裡有自己這麽好的目力呢?相信蔡老板應該不會拿著顯微鏡來這裡觀察吧?!
想到這裡,鐵笑天笑了笑,慢慢的從口袋裡掏出一條手絹,夾在指間,雙手撐在樓梯上,雙腳卻凌空抬起。鐵笑天輕松的活動了一下手掌,用一隻手掌穩定住身體的平衡,另一隻手拿著手絹開始擦拭著腳底掉落下來的沙粒和來時踏過的地方,鐵笑天有些吃力的抬頭看了看豎立著的雙腿,雙腳快要接觸到天花板了,他微微曲了下來,保持著身體的平衡,就那麽純用兩隻手掌,一邊擦拭一邊順著樓梯等階“走”了下去。
幸好這段樓梯不是很長,不多時鐵笑天已經回到了二樓,他收回雙腳,不沾地面的直接把腳套回鞋子裡,直直的挺著腰板站了起來,小心的把手絹折好,抹了抹頭上剛才微微滲出的小汗珠,順手放回口袋裡。快速而小心的返回自己原來的座位。
坐在椅子上,鐵笑天伸手觸摸一下扒雞的外皮,依然熱乎乎的,他翻腕看了看手表,計算了一下時間:自己用了七分鍾四十秒左右,蔡老板大概還有八分鍾左右就會回來吧,或者更短,希望少校派出的人不是笨蛋,能按原定時間留住他那麽久,好讓自己有時間消滅這隻扒雞。
剛剛把最後一片雞肉吞下肚子,鐵笑天一直高度警覺的雙耳就聽見了胡同口傳來的腳步聲,起落的間隔和摩擦地面的時間正是蔡老板獨一無二的標志。鐵笑天用最舒適的姿勢坐在椅子上,拿出一根牙簽輕輕的捅著牙縫,等著他上樓來。
蔡老板走了上來, 見鐵笑天面前杯盤狼籍,一隻雞被吃得乾乾淨淨,鐵笑天正懶洋洋的半坐半躺在椅子上,心中好笑,心想要不是看你現在還有點用處,早就讓你這個不知死活的家夥進火葬場了。走過去時卻滿面堆歡,豎起大拇指稱讚道:“小鐵真是年輕人,食欲這麽好,不象我們這些老頭子,瞪大眼睛看著這東西,卻就是吃不下去。”
鐵笑天打了一個飽嗝,笑嘻嘻的對蔡老板說:“呵呵,才不呢,我在學校的食堂就吃不了多少,都是蔡老板的手藝好嘛,我明知吃不下卻就是還往肚子裡填……哈哈……”
蔡老板走過去在鐵笑天面前坐了下來,兩人開始談論扒雞的味道。說話間,鐵笑天忽然聽到一陣汽車引擎的轟鳴聲,朝窗戶外面看去,一輛的士緩緩駛進了胡同,在山東扒雞店門口停了下來,汽車後門輕輕被人推開,小林元二走了出來,跨進了山東扒雞店的大門。
蔡老板和鐵笑天停止交談,靜靜的看著樓梯口,木樓梯板上傳來一陣沉悶的腳步聲,小林元二出現在二樓樓梯口,看見鐵笑天和蔡老板二人,遠遠大笑著說,“蔡伯伯你好啊!鐵君真是誠信君子哦,守時得很哪,看樣子我遲到很久了嘛?!……哈哈……”朝兩人圍坐的桌子走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