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擬將身嫁與,一生休;縱被無情棄,不能羞……
品絲彈竹,舞動霓裳,一曲幽幽流水,睡蓮嬌豔。舞台在水中,今夜她依舊是主角,妖嬈的歌兒,豔驚全場。
一口酒下肚,片刻,不及與故友多說便已感昏然,謝堯羽帥氣地甩甩頭,對顧之銀和顧之建兩兄弟說:“多日不見,兩位更是春風得意。”
“得意!哈哈哈,還不錯,前些時候姐姐從宮裡傳話來,說找皇上幫我要了個官,不多時,我也能吃上皇糧了。”顧之建肥頭豬腦,口無遮攔,曾經,謝堯羽還一度欣賞他的直腸子,現在如今,重聚不多時,幾句話不到便有些反感。
“這有什麽好得意的。”顧之銀天生缺陷,一說話左邊的臉便抽搐不已,他喝下酒摸摸嘴,眼不曾離開過台上舞動的水仙,色咪咪地說:“今夜成那美人的入幕之賓死一次也值了。傳說,那女人的床上功夫好著呢……”
“哈哈,侍郎府多的是銀子。”光每年他家大辦喜事就入帳不少,皇甫宇舟壓下厭惡,笑笑說:“一個青樓女子,還得不成?”
“不成不成。”顧之銀一副老道:“桂豔閣可是大有來頭的,老板姓尹,多的是道道,上上下下打點得好好的。說了,新出的花魁,先不得賣身的,還得等個把月。”
“那不是成心吊人胃口嗎?”謝堯羽看了眼那女人,是挺漂亮的,女人,上了床,脫光了還不都一樣。
“嘿,謝九,這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到,這簡單的道理都不懂。來,喝下去。”顧之建端上酒杯遞與他。
“妻不如妾……妾……”該死,又想到了她!一仰頭,火辣下腹,喝得太快,眼淚險些嗆出來了。
那個女人,現處淮南,夫家殷實……相夫教子……
她倒活得自在,自己卻戀戀不忘,好絕情的女子,十多年的相處,說放就放。
“這女人嘗多了,還是老婆好。”皇甫宇舟越來越想念老婆了,舞台上的人兒再嬌豔也不能入眼了。
“這男人的劣根哪裡是一個女人能滿足的。”顧之銀抽搐著臉,嘴角的口水又流了出來:“謝九在北方可是風流快活夠了。但凡都府過去的人,誰回來不說謝九的風流哈,一個個的女子魂都勾沒了。我要是有謝九一般的美貌,該有多好啊。”好色如他,開始猛盯著謝堯羽瞧,連男人都不放過。
“北方的女子一向豪放。”端起酒,順入喉頭。
無數在連面容都記不清的女人身上奮力,感官的刺激後更多的,還是那陌生的隔離感。
水乳交融,該是那些相愛的人吧。
咚!
沒有更多的抒情時間,謝堯羽醉倒在桌子上。
“來來來,收錢!收錢!”皇甫宇舟眼放異彩,攤開白白的手掌伸向顧家兄弟。
顧之銀歎口氣掏出懷中的銀票,手微微顫抖,這可是還不容易從惡妻眼皮下刨出的一點銀子,準備召妓用的。
“真醉啦?”顧之建臉頰肥肉甩動,一臉鄙視地看著謝堯羽:“這麽多年了,還沒有進步,三杯!三杯就醉!”
拈一朵水仙托腮含笑,美豔無雙。
台下掌聲叫好聲驟起,站在窗邊,不斷有人請龜奴傳話要買水仙一夜。
紫桐好不高興,那些人,為博美人一笑,自己將有大把大把的銀子入帳。而尹老板為近日的策劃成功推出水仙松口氣之余,不免苦惱梅瓊花的處境。
桂豔閣沒有水仙還有幽玫瑰,淡茉莉等各色頭牌,可醉月樓少了水仙,處境窘迫。
紫桐看看他,一語道破心事,幽幽一笑:“梅大媽其實也挺好面子的,有沒有想過,這樣做也是給她一個台階下,醉月樓沒了,至少還有你。”
尹君子一震,他哪裡想得到這些。
“尹老板洞悉人心,哪裡熟知女人心,特別是你在意的女人。”紫桐揉揉額頭,昨夜被那惱人的謝卓然吵個沒法。每每欲發火,但見那似曾相似的清澈瞳眸哪裡還嚇得了手,不敢再看,害怕多看一眼都會憶起往事,然後還是感到痛。
“君諾姐姐他們都睡下了?”
“是的。”
“滄雲哥哥呢?”
“谷中傳話來要還有些事沒有辦妥,又帶著隕星走了。”
“他們倆挺登對了。”
“你明知道滄雲少爺喜歡的是你。”對於紫桐,雖自己年長許多,但大家都是無話不說的知己。
“我把他當哥哥,而隕星才是最愛他的人,你看隕星姐姐那樣,一見我除了哀怨就是嫉恨。盡管她掩飾得挺好的,呵呵,希望他們能在一起。”
“那麽你呢?準備以後該怎麽辦?”她的故事是她講的,她說,當自己真正在面對這麽一段往事時,才說明真正釋懷了。他不這麽認為,她給他講述,多是醉酒時,要的,是傾述,不想自己這麽苦。
他知道,人是孤單的,空寂太久,總是要發泄的。
“桂豔閣, 滄溟幽谷都是我的家。沒有事可以去涼州的殺手門表哥家做客,還有滇州的毒醫堂……還有迎叔叔那裡也可以……”
“你就這麽打發時間?過了余生?”
“還要怎麽樣?嫁人?呵呵,人家是下堂妻,我一個被休妾……如今能過得風光也就行了。”她黯然。
“怎麽可以?你如此美麗,這麽年輕,怎麽……”
“好了,不要說了。”逃避!未來,以後,可不可以不要去想,至少現在不要想,躲躲也好。
感覺胸膛悶得慌,努力把注意力轉到舞台上的人。
水仙雲袖一揮,眉眼如絲,脈脈含情地斜望向二樓貴賓座一角。
紫桐詫異,順著她的視線望去,當一個熟悉的身影時,深深地,呼吸一窒,捂著悶痛的胸,險些驚叫出聲。
淚水,還是如期而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