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將黑，我坐在祥睿宮的廂房中，看著床上躺著的無痕，眼淚，在眼眶中打轉。

　無痕小麥色的臉龐，沒有一絲血色，看起來像一張薄薄的金紙。

　那天，他及時擋在我身前，那把匕首就貫穿了他的左胸。此刻，他的胸口纏著厚厚的紗布，卻仍有鮮紅的顏色從紗布中透出來。

　“無痕……”我沙啞的聲音輕輕的低喃。伸出手，卻不敢碰他的臉，生怕一碰他整個人就會化作一陣青煙，飄散而去。

　我以前曾經在電視裡看到過這樣的鏡頭，曾經在小說中看到過這樣的情節，當時隻覺得那些人都好傻好傻，活生生的人怎麽會那麽脆弱呢?有時候覺得他們很矯情，一點點小傷，至於這樣嗎?只是事到臨頭，才覺得，這種描述，還不足以形容我真正的感覺。

　我看著無痕的臉，怎麽看都看不夠。我不敢眨眼，更不敢去休息，雖然經過早上的事，我已經疲累之極。我就那樣一動不動的坐著，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或者我什麽都沒想，只是呆呆的看著床上的無痕。

　現在的我，除了這樣看著他，除了這樣守著他，還能做什麽呢?

　從來沒有覺得自己是如此的無力。假如事情隻跟我有關，我可以控制我自己，可是現在事情跟無痕有關，我卻無力保護他，將他喚醒。我算什麽公主?又算什麽情人?

　手，還是禁不住的輕觸他的胸口，那層厚厚的紗布下面是我所有心痛的來源，他的心，應該也跟我一樣痛吧?那把匕首就狠狠的扎在上面，只是，他為什麽能躲過一劫呢?

　手掌之下的觸感平靜而僵硬，我輕輕的閉上眼睛，似乎我的手隔著紗布，觸到他的心臟，可以將我的力量傳給他，可以將我的心疼我的悔恨傳給他，我靜靜的坐著，許久，感到手掌下一下下輕微而有規律的震動——是心跳！

　我終於知道為什麽他可以沒事了——他的心在右邊！

　我第一次這麽感謝心臟還可以長在右邊！我第一次這麽感謝諸天神佛！

　無痕，你一定會沒事的。

　正在沉思間，忽然聽到有人敲門。

　“什麽事?”

　“啟稟三公主，您吩咐的東西都準備好了。”

　是嗎?呵呵。好吧，不論你是誰，長公主，二公主，德妃娘娘，賢妃娘娘，宰相大人，都尉大人……我不管你是誰，你敢招惹我，敢如此傷害我身邊的，那我們就好好過過招吧！

　我回來就讓人將地牢準備好。地牢是用巨石壘砌而成，只有一扇鐵門以供出入，裡面什麽光線都沒有。我吩咐將黑衣人分開關在各個牢房裡，彼此之間無法溝通消息。那個地方，每一個牢房都隔得很開，即使用再大的力氣砸鐵門，別的房間裡也是一點聲音也聽不見的。坐在裡面，時間久了，他們會感覺不到時間的流動，他們會開始焦慮、恐懼，這本是德國納粹的迫害方法，不知道曾經逼瘋過多少人(具體的殺傷力見茨威格:《象棋的故事》，或譯作《弈棋》)。

　為了加速他們精神上的崩潰，我命人把他們關進去之前，先給他們喂了軟骨散，避免他們自殺，然後向他們宣傳我的政策:誰先說出幕後主使之人，就能減輕刑罰。剩下的，就會遭到我最殘酷的折磨。呵呵，雙規的心理戰術，我不信你們不就范。

　如今，既然萬事俱備，我就等著看他們的好戲。

　“按我事先交代的去做。”

　“遵旨。”

　無痕，父妃，慕嵐叔叔，還有之前的凌霄公主，我一定會幫你們把這個可惡的人揪出來，然後，碎屍萬段。

　第二天下午，我仍然坐在無痕房中。

　昨天晚上，我在院子裡扎了一個通宵的馬步，我絕不能再讓人為了保護我而受傷，甚至失去生命——我不能！

　羽知道勸不住我，也能體會我的心情。他什麽也沒說，只是在院子裡陪著我，也扎了一個通宵的馬步。

　羽對我一直都是寸步不離，如今我坐在無痕房中，他竟然也跟在我身邊，靜靜的站著。我不知道他到底是怎樣一種心情，陪著自己心愛的女孩子，守在另一個男人身邊?我甚至都說不出讓他回去休息的話來。

　“羽……”

　“累了嗎?休息一會兒吧。你昨晚就沒睡。”他依然站在我身後，溫柔的說。

　“好。你讓我靠一會兒。”我說著，整個人埋進他的懷裡。

　就這樣，我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久，他突然輕拍我:“凌，凌，國師醒了。”

　醒了?我驚喜的迅速清醒過來，看向床上的無痕，卻看到他痛楚的皺緊眉頭，睫毛都在輕顫著。

　“無痕?你怎麽了?是不是傷口很痛?”

　“有一點。 ”他虛弱的回答。

　“我去叫大夫過來。”我趕緊就要往外跑。

　“不。”他虛弱的叫住我，“只是傷口有一點痛，你叫大夫也沒用的，這個時侯，只能慢慢挨著。”

　“真的嗎?”

　“我自己也是大夫，你不信我的話?”

　“不，我信。”我真的信，只要他說的，我就信。

　突然有人敲門。

　“誰?”

　“啟稟公主，黑衣人招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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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