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博物館,來到附近街道口停放住的一輛貨車裡,關心脫下衣服和臉上的化裝,頭也不回的詢問:“怎樣?”
原來,為了執行主動出擊的策略,關心特地進去走了一遭,把攝像頭裝上,監視軒轅劍展台的位置。檢測靠近軒轅劍的每一位遊客,只要與酒店資料吻合的便是第一次篩選的結果。
看了正在緊張工作的千面,不緊不慢的回答:“已經篩選出六個了!”
冷冰從前方的駕駛座上走到貨艙裡,手上還拿著一杯可樂,仰頭猛灌了一口:“情況還好吧!”
“你去前面盯著吧,這裡有我們就行了。你現在不好好休息下,晚上看你怎麽監視。”正忙著呢,哪有空理會冷冰這小子。見沒人理他,甚感無趣的冷冰便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關心換上另一身打扮之後,坐在身旁。手指如飛一般在鍵盤上移動,迅速鎖定其中一名遊客,千面面前的電腦在住鎖定的同時便開始了資料分析。嘟嘟幾聲響後,千面苦惱的拍拍腦袋:“又不是!”
他們這是將遊客的相貌與從酒店收集來的資料對照,一旦符合便自動進入第二輪篩選。在忙碌的時間裡,展出的第一天很快便無聲無息的過去了。顯然,第一天,的同行們都不是那麽急,也對,如果連這點耐性都沒有,還不早去吃牢飯了。
眼見天將黑,博物館也將關門。冷冰提出一包食物進到車裡,吃好了東西後。幾人一邊坐著休息,一邊盯住顯示器。伸了個懶腰,然後,手指無意識的晃動鼠標,嗓音低沉的說:“諜變,你知道我們這次工作之前,為什麽回來晚了?”
關心知道,是指前來倫敦之前,他們三人本在中國各省旅遊,本來收到上頭的命令的當日就該出發的。結果,他們還是多花了半天時間才與關心會合。
千面和冷冰似乎也知道將要說什麽,他們的神色均自黯淡下來,臉上浮現幾絲不忍,幾縷哀傷:“你知道我們這次出去看到了什麽嗎?”
那天,三人正在一家路邊攤子上吃東西,因為根據介紹,這些路邊攤上的東西雖被所謂的“上流”人稱做不衛生的垃圾,可是恰恰是這些東西才是中華飲食的最精髓。因為只能是少數人能吃到的食物縱然美味,卻也絕對算不上整個民族的。就好象一個國家的少數人富有,可是其他人都窮得住在貧民窟,那樣那個國家絕對算不上是富有。
只有每個人都富裕了,一個國家才是真正的富裕。同理,也惟有每個人都能吃到的食物,才是真正中華美食,因為那是屬於整個民族的,而不是少數人的特權享有。
必須得承認,他們在享受了不少美食後,徹頭徹尾的相信了這句話。因為他們所吃到的食物絕對是前所未有的美味,所謂的意大利面在這裡簡直就是垃圾,所謂的法國大餐與此相比也簡直形同豬食。吃過這些民俗小吃之後,他們才知道,只有中國人的智慧能夠利用一些不起眼的小玩意創造出如許多的小吃,令人讚不絕口的美味。
但是,就在那一個平凡普通的日子,他們坐在路邊小吃店裡享受美食時,數聲慘呼和幾聲粗暴的咆哮罵人聲傳來。當他們把眼神投向街道當中,這裡是一條不算如何繁華,卻也是頗為熱鬧的大街。
街上,一名年紀約為二十出頭的年輕人被提著刀的六七個大漢追著砍。那青年身中幾刀,鮮血灑在那白色襯衣上,顯得格外的殷紅刺眼。只見他痛苦得臉都全部扭曲了,一邊奔逃著一邊向數十上百名圍觀者狂呼:“請幫我報警,我是警察!請幫我報警,我是警察!”
圍觀的人們動了,他們望著那幾名大漢手上的刀,臉上露出恐懼之色,全都退避到了一邊去,生怕一個不小心殃及池魚,沒有一個人拿出電話報警。千面和看得悲憤交集,本想上前去助其一臂之力,卻被咬牙切齒的冷冰緊緊抓住:“冷靜點,我們是旁觀者。”
到底是個充滿智慧的人,立刻明白了冷冰的意思:要看懂中國,就要從一個旁觀者的角度來看。他們倆緊緊拖出憤怒得跳起三尺高的千面,雙拳捏得哢哢響。
那青年逃到離他們不遠的地方,就被追兵追到了。幾名凶神惡煞的大漢手起刀落,一片片蕩漾在陽光下的血花綻放得無比美麗……淒涼。那張充滿生氣和陽光的臉,被鮮血徹底淹沒,眼神裡的絕望和悲痛讓永生難忘。
青年竟仿佛有無窮的力量,在幾名大漢的揮砍下,他仍然努力向前爬著。那個方向也許有他的父母雙親,有他的妻子兒女,也許他還沒有結婚,那個方向有他美麗調皮的女友。但是,在幾柄沾滿鮮血和罪惡的刀下,他再也見不到嚴格慈祥的雙親,見不到曾可愛的向他撒嬌的女友。
他爬呀,爬呀……一米……一丈……
數百個圍觀者就好象看外星人一樣盯著那青年,但是,沒有一個人拿出電話報警,人們甚至不願意動一下手來表示自己的勇氣和正義感,甚至不願意分出自己本來就微乎其微的同情心和憐憫。那幾名大漢看著奄奄一息的青年,他們哈哈狂笑著離開了這裡。
圍觀者也依依不舍的散去了,眼神裡竟然有種意猶未盡的意思,充滿了令人厭惡的意味。他們離去了,沒有一個人多看青年一眼,甚至有人從青年身上大步跨過。似乎在他們眼裡,青年並不存在,也許只是一具很快會變得臭烘烘屍體,一個不值得一提的人。
青年似乎有著無盡的生命力,他努力的掙扎著,渴望從冰冷的地面上爬起來,他渴望以此來證實自己是一個永遠不能被折服的人。但是,他不能,雙手撐住不到一秒便軟軟的倒了下去。而,在他的周圍,這條街好象什麽也沒有發生過一樣,重新熱鬧起來。說笑著的人們,小心的避開地上鮮血,從青年的身邊一一走過。
在青年爬過來的路上,一條拖足兩三丈的血引子在路中央赫赫在目,猩紅的鮮血如此的觸目驚心,那痕跡仿佛便是青年不服輸的精神幻化。
喃喃自語著,那青年眼中微微吐出最後一口氣,身體漸漸僵硬,眼中殘余的訊息是什麽?是痛恨,痛恨這些沒有了良心的圍觀者;是悲哀,為這群麻木不仁的中國人悲哀;是擔心,擔心雙親,擔心女朋友;是愛,是對雙親和女友的愛。在他那僵硬的淡淡笑容裡,有著太多太多令他們震撼的東西,唯一沒有的就是後悔。
看到這一幕幕的三人,全都像個傻瓜一樣呆住了,很久很久。
店裡一個老年人略帶悲傷的歎息道:“這孩子,明知道不能去碰黑星幫,可他還是去惹了。現在惹出禍了吧,真不知道他這一死,他父母該怎麽辦。”
這個問題不必他操心了,三人循著打聽到的地址去到青年家時,眼前的熊熊火焰令他們的眼淚全都奔瀉而下。最終,他們打聽到這青年的事。
青年叫做王偉,一個簡單平凡的名字,也是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他今年二十三歲,剛從警校畢業出來。王偉被分配到這個城市的公安局,王偉來到之後,便親眼見到本地黑社會黑星幫的行凶事件,他沒有任何的猶豫便把人抓了起來。
當他第二天來局裡上班,他抓的人已經被放了,局長把他叫去苦口婆心的教育他不要碰黑星幫。性格倔強的王偉本來就是抱著除暴安良維護法紀的理想當了警察,他怎會在局長的幾句話下就被勸服。見勸說無效,局長立刻變了臉,但終於還是沒說什麽。
王偉曾向同袍求助,沒有一個人理會他。直到一段時間後,王偉獨自一個監視了黑星幫許久,終於找到一個機會,單槍匹馬破壞了他們的毒品買賣,還把一個重要人物抓了起來。
他生怕再有人私自放人,甚至親自守住。直到局長來找他,**裸的威脅如果不放人就早晚乾掉他,並且殺他全家。王偉沒有退縮,但他還是被也是人民警察的同僚打昏,疑犯被放了。沒過兩天,局長親自鐵青著臉下了王偉的槍,王偉一出公安局門口就被六七名大漢追砍,一直到……死。
聽完這一切,關心什麽話也沒有說,甚至於表情也沒有改變一下,可是卻沒有人感到他胸腔裡的強烈殺意。苦澀的說:“老二,難道中國人就像那些圍觀者一樣的冷血麻木嗎?”
顯然沒指望關心給他一個答案,他繼續喃喃自語:“只要一個電話,一個電話就可以救他,為什麽那些圍觀者卻沒有一個人願意做?”
神色一向冷冰冰的冷冰臉上流露出強烈的煞氣,握緊的雙拳上那淡淡青色的血管浮出來:“二哥,你不知道,那個場面將會是我一生的噩夢,我永遠都忘不了王偉的眼神。幾百個人,沒有一個願意給予一絲一毫的憐憫,要知道,那是一個真正為他們服務的警察!他們是一幫沒有感情沒有道德沒有良心的畜生,如果要我跟這種畜生為伍,我寧願去死!”
“二哥,你覺得我們努力追尋歸屬感,真的正確嗎?看到那一幕,我真的真的不想做一個中國人!”千面說著說著,眼淚竟然滑在臉上,他嗚咽著哭喊:“如果這樣就是中國人,我寧願不做人。”
“我們這樣做對嗎?為什麽一定要做中國人?”關心微微閉上眼睛,竟浮現出吳守剛和張柯臨死的畫面,他一陣失神的喃喃自語:“下輩子不要再讓我做中國人!我懂了,我真的懂了!原來是這樣!”
“我好恨,我恨自己當時為什麽沒有出手!”千面使勁的扯著自己的頭髮,和冷冰都沒有阻止他,因為他們有著同樣的悔恨。
關心隻感到一陣頭暈目眩,他稍稍定神淡淡說:“冷冰做得很好,身為一名特工,就不能隨便動了感情,無論任何時候,我們都必須做到絕對理智。”
“什麽狗屁理智,那我還不如不做!”冷冰前所未有的失態吼叫著。
關心深深的呼吸了一口空氣,努力使自己一直翻騰的情緒平靜下來:“冷靜,冷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