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
問君何能爾,心遠地自偏。
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
山氣日夕佳,飛鳥相與還。
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老爸總算徇了一回私,從單位要了個車子來接我回家。老媽知道我已經沒事,就在家準備,沒有一起來。小雯雯已經放假了,非得要陪著老爸一起來接我。
雖然說是康復了,可是走起路來,還是有些不方便。
上了半年的高中,現在的雯雯似乎成熟了不少,在人前不大是那副蹦蹦跳跳的樣子了。很溫柔地站在一側,扶著我的胳膊,盡管我只是稍微有點不方便而已。老爸落得清閑,背著手站在一邊,跟個沒事人似的,顯出一個當代小科級幹部的風范。
晨姐查完了房,過來送我出院。作為一個年輕的醫生,在同事們面前,她不好多說什麽,先跟我老爸客氣了地打過招呼,又低聲囑咐了我幾句,就把雯雯拉到一邊,對她說道:“曉雯呀,你誠哥現在行動還是有些不太方便,有時間多照顧他一下子,這家夥住了幾天院,體重可長了不少,回去後,別讓他老呆在家裡,多出來走走,知道嗎?”
“明白了,晨姐姐,放心,我保準讓他幾天后就活蹦亂跳的。假期裡,我都計劃好了,還準備和誠哥去你那兒玩呢。”
“這丫頭。”晨姐伸手揪了一下雯雯的小鼻子,“就知道玩。”
“雯雯,這次期末考試成績怎麽樣?”我拿出一副做大哥的樣,“別就知道玩,要是成績不好的話,只能留在家裡用功了,出門我可是不帶你的噢。”
“還一般了,不算太好,在年級裡剛剛擠進前10,跟誠哥你還是有差距的。”雯雯顯得有些喪氣。
“已經不錯了,只要再用功些,我們小雯會更棒的。”晨姐先給她鼓了氣,“小誠,好了後,記得和她一起去我那兒玩,否則你一個人去了,姐姐我也是不接待的。”還不忘了幫雯雯也說上句好話。
“知道,就算我自己去不了,也會把她帶去的。”下面一句否則沒有人做飯我沒敢說出來,但就這一句話,把大夥都逗樂了。
坐上車往家走,路上已經很有些過年的味道了。對於這農歷新年,大家還是非常重視的,遠在外地的孩子們都陸陸續續趕回了家裡,在父母身邊盡盡孝心。到處都是張燈結彩,心急的人家已經掛上了春聯。還有三、四天就要過年了。還不錯,趕在年前出了院,要不一家人這年又過不痛快了。啊,回家的感覺真好。
雯雯就如同我們家的閨女一樣,進門就先幫我收拾起屋子,其實媽媽事先已經粗略地打掃過了。看她跑前跑後的忙活,也不去管,因為我住院,家裡也沒怎麽準備,快過年了,也樂得有空收拾一下家裡,倒騰一下過年的東西,任這個小姑娘跑來跑去地折騰。
已經有一陣子沒在在這個房間住了,把自己往床上一扔,就想舒舒服服地享受一下。
雯雯衝過來就把我拉了起來,扔到一邊的凳子上,“懶鬼,先起來啦!”去櫥子裡找了條新床單,把舊的換了下來,看樣,這個家她比我還熟悉。
“逸誠,過來接個電話,大可打電話找你。”老媽的聲音從外面傳來。
這小子,昨天剛向我報了道請了假,已經回家了,這麽快又打電話幹什麽。
“喂,大可,又搞什麽鬼?”
“嘿,老大,好事?”大可裝腔作勢的聲音傳過來。“明天來我家玩吧。”
“搞什麽搞,你讓不讓我消停,這才剛回家10秒鍾。再說都快過年了,去你們家添什麽麻煩,過了年再說吧。”
“沒有的事了,我們家過年和平時都一樣的,再說忙也忙不到我呀。來吧,李子和蔣婷婷那邊我都給人家說好了,到時你們一起過來,也順便帶點新鮮蔬菜回家給老人嘗個鮮。”
“讓她們去好了,我現在腿還沒太好呢。”我不會聽任他的詭計得逞,不說實話,想讓我松口,門也沒有。
“不要緊的,有車呢,我跟李子說了,去家裡接上你。再說你不來也沒人帶路,她們都沒來過我們家,難道剛回來又讓我跑一趟不成嗎?”就這句最重要。
“爺爺的,就知道你沒安什麽好心,你那個家拐來拐去的,跟個迷宮一樣,又讓我做引路蜂。”我故意思沉吟一下,聽大可在那邊急得不行,這才松口道,“好吧,我就在家等著啦。為了朋友,咱可是什麽事都做得出來的。”
“知道了,包括給朋友兩肋插刀,明天早點起床。”聽我答應了,大可心情愉快,也不計較我的態度如何。
大可家就住在市近郊,雖是城鎮戶口,卻仍然有幾分地,家裡種的蔬菜大棚,由於他的父親和大哥經營有方,加上近年來興起了綠色食品熱,所以收入還是很不錯的。他們家一年前我去過一次,蔬菜大棚當時還剛剛起步。
剛把電話放下,雯雯衝了出來,“好啊,你又要出去,還沒好呢,不許走,要不我就告訴晨姐了。”
第二天一早,樓下車喇叭響,有一個聲音大聲喝著:“域逸誠,快下來呀。”
把嘴裡的半口牛奶咽下去,走到窗戶邊上一瞧,李玲玉正站在一輛車旁,衝樓上望著呢。
她身旁停的是一輛吉普車,掛得還是軍隊的牌子,本來還以為能再坐次警車威風一下,想不到卻是來一個拉大兵的車。
衝樓下揮了揮手,披上一件衣服,就要下樓。老媽不放心,跟在了後面,送我下來。
本來李玲玉一個人站在車旁,見到我們母子兩人一起下樓,趕緊走上前來。這時車門也迅速地打開,蔣婷婷從車上跳了下來。見到老媽,兩女覺得有些失禮,尤其是李玲玉為自己適才在樓下大呼小叫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兩人趕忙過來喊了聲阿姨好,跟家母打著招呼。
在老媽的叮囑聲裡,我坐上了副駕駛位的置,開車的是位穿軍裝的,蔣、李二女坐在後面。
我回頭對她們說道:“蔣婷婷,本來以為可以坐上局長大人的車,到鄉下去風光一下,想不到卻讓我坐了輛軍車,我的級別現在可是越來越高了。”由於與蔣婷婷的關系已經緩和,芥蒂已經基本不複存在,才這麽大膽地開著玩笑。
再對旁邊的司機老兄笑了笑,說:“我開玩笑的,你別介意啊。”這位兵哥哥可稱得上是軍姿威嚴,微微一笑,也不說話。
蔣婷婷與李玲玉都著意收拾了一下,大約是把過年時準備的新衣都穿上了。尤其是李玲玉,在一個班裡快三年了,我以前還真沒怎麽注意過,現在身材比以前豐滿了一些,還蠻漂亮的。
兩人都穿了件羊絨毛衣,一看就不是那種劣質貨可比的,讓人覺得不是出自一般人家的孩子。
蔣婷婷外面套了件黑色的風衣,映得肌膚勝雪,下面穿了條褐色的牛仔褲。
李玲玉則穿了白色的風衣,下面還有點誇張地著了條黑色的毛呢長裙,棕色的長筒皮靴。好看是好看了,不過顯得我們新時代的高中生,也奢侈了點。
聽我那關於車的事情,蔣婷婷一笑:“美的你吧,局長的車,我也沒坐過幾次呢。不過,這輛車別看是吉普車,級別可比我爸的高了半級呢,這可是咱們這兒武警支隊長的車呀。”
“哇,厲害。連駐軍的車也能搞到,兩位小姐可真是不能小覷的,太官僚了。”我作出驚訝狀。
“去你的,你才官僚呢,這是我老爸的車。哼,在一個教室裡呆了兩年多,連我們家是哪兒的都不搞不清楚,還亂講話。”李玲玉作出橫眉冷對地樣子向著我。
“小的知錯了,真看不出來,咱們這個年級裡還真是藏龍臥虎呀,這個麽在呢,實在令我這種草民汗顏。”還真是我的過錯了,在一起這麽長時間,居然不知道李玲玉的老爹還這麽有來頭,這一出醜,顯得自己可就太沒有水平啦。
但想不到慌不擇言,又得到了蔣婷婷和李玲玉的同聲討伐。
為了挽救自己於水火之中,我腆著臉,乾笑兩聲,對李玲玉道:“李子,第一次上門,心裡一定很緊張吧。”
此招果然立即奏效,李玲玉立馬忘掉了我不知道她家什麽來頭,一隻拳頭已經打到了我的肩上。
“臭家夥,說什麽呢,當心我把你打下車去。”看吧,再斯文的人物,被擊中痛處也會打人的,這是一個顛撲不滅的真理。
“域逸誠,你嘴裡積點德不行麽,你就不能長個象牙出來麽?”蔣婷婷在一旁煽風點火,為自己的好友鳴不平。
一旁的司機同志真是受過專門訓練的,聽著我們說笑,不露出任何表情,專心致致地開著他的車,但我想他的心裡也一定在偷笑不已。
看到形勢一片大好,我又把話拐了回來:“李子,你老爸是武警支隊的支隊長,那他的功夫一定也不差了,讓他抽空教我兩手怎麽樣?要不說不定什麽時候,會讓人把我砍成好幾段的,你們就再也見不到我了,肯定會想得不行。”
“那當然。”提及他的父親大人,李玲玉一臉的崇拜,“我老爸可是特警出身的,打你這樣的七、八個是沒有問題的,你可給我小心著點,千萬別惹我。不過,想讓他教你,門也沒有,一個呢,你的嘴太損,我不會給你說好話的,再一個他也從來不收徒弟。”
不過是說個笑話,看她說地如此決絕,我又把頭轉身了蔣婷婷,臉上積滿了笑容:“婷婷,要不請局長大人傳授我幾招怎麽樣?”
蔣婷婷“哼”了一聲,把頭扭向了一邊,“才不管你呢,象這種壞人,被人剁成肉醬才好呢。”
“冤枉呀,我可是良民大大的,怎會是壞人呢。再說了,要是我死了,上有老母,下有——,對了下面還什麽都沒有呢,這可如何是好。”作頓足捶胸狀。
為了逗姑娘們忘掉我的失誤,可真不容易。她們倆個也算對得起我,都忍俊不住笑出了聲。就連那位兵哥哥也忍不住暗自一笑,又馬上板起正起了面孔。
車子在我的指點之下,下了大路,七拐八拐之後,總算到了大可他們村子前。
一年多沒來了,這裡又漂亮了許多,平房已經基本見不到了。都是那種如同別墅般的二層小樓,一幢兩戶。周圍的環境非常好,綠化也十分到位。房頂的太陽能,牆壁上的空調室外機,無一不顯示了當地人的富足,已經不僅僅是小康的級別了。
住在這裡的農民兄弟,比城裡的底層人民生活好得太多了。住著人均不到十個平米的房子,傍晚到菜市場買些賣剩的菜品,見到人家還要作出一副城裡人的樣子,如果不叫個“阿鄉”仿佛就顯不出自己的身份,一分錢都要斤斤計較,可悲呀。
車子還在走著,大可家住在村後,還有一小段路。我正在感慨這裡的富足,生活變化之巨,眼角一撇間,卻見老遠有一個人穿的西裝革履,站在路旁向我們的車子伸出了一隻手。
喲,剛在心裡對此處人等給予了表揚,就這麽不給面子,真是朽木不可雕也,太不開化了。此人雖然衣著整齊,可也真夠大膽的,軍車都敢攔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