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定夜無聲,子時陰轉陽。雞鳴換操守,寅時歸丹元。
觀少觀宇一夜打坐,雖然不曾酣睡,但卻比之平日沉睡要精神得多。沐陽只是教了兩人內功心法,即玄雷心訣。剛開始觀少不知道它的好處,在心裡還暗暗不服氣,然而數日下來才知道這門子打坐的妙旨。
中秋至末,眾人終於到達指定營地。沐陽追隨眾人一路而來,一來是為了方便教兩人武功,二來也是為了尋找孤星追月。然而一切依舊,沒有一點線索。觀少觀宇的進步並沒有他想象的那麽快,觀少心浮氣躁,難以集中,一定定不到,想要再轉便虧空許多了,所以到最後難得歸元。而觀少雖然能定,但卻少了勇進之勢,往往可以一氣灌頂,轉授歸元,卻經常關鍵時刻凝聚不全,歸元流瀉功虧一簣。雖然哥倆感覺進步不少,但與沐陽和雷儒相比卻是如同蝸牛行走般難以與他們巨鳥般飛翔相比。
夜夜如斯轉眼已有二十多天,這天晚上打坐完畢已是卯時。沐陽向哥倆道:“明天我就要離開這裡了,你們要加緊練習。”觀宇眼中滿是不舍,觀少卻疑惑道:“師父,你要到哪兒去?”沐陽黯然道:“我也不清楚。”觀宇道:“師父,你要什麽時候才回來?”沐陽道:“多則一個月,少則十數天,,到時再來教你們武功。”雖然哥倆都不舍得,但隻得目送沐陽離開。
營地所在空曠無邊,大小營帳不下千余數,軍中有兵六七萬,多是新征來的。訓練從每天早起到傍晚,十數個校場喊殺震天,人員來自各地的都有。觀音村出來的三十多個少年被分配編制在不同的方正之中,觀少和張岩分在了一隊,觀宇和許胖分在了另一隊。哥倆分別做了各自隊的小隊長,雖然每個隊只有二十人,但對他們來說這已經很榮耀了。
這天難得休息,四人約好到離營地最近的一個小鎮上去。小鎮名叫馬口鎮,顧名思義,鎮上最多的貿易自然是馬匹的買賣,但四人來此卻不是為了買馬的。軍中的生活並非像他們當初想象的那麽威風,每天裡操練著相同的動作,聽著同樣的口號,那一點新鮮感早已經過去了。最讓人受不了的是每天夥食裡沒有一點肉味兒,而且每個人的分量都相同,四人常常吃不飽,別人到也罷了,但許仁傑在家裡哪裡乾過這麽重的活兒,一天就那兩碗飯,還不夠他半飽呢,要不是觀少觀宇兩人省著給他加個半碗,恐怕他那體型早就抽條了。這天四人就是為了改善夥食而來的。
馬口鎮雖然不是很繁華,但在他們看來已經是一個難得一見的富貴之地了。集市上不乏營地裡出來的新老舊兵,難得放松,大家擠在充滿臭味兒的街上嬉笑破罵著。四人穿過匆匆人群,擠過幾個遛馬之地後,終於找見了一個寫著酒字的客棧。這裡客棧不少,但都無名,這家也不例外,但就那一個酒字就夠了。四人齊頭而進,見裡面昏昏暗暗坐著不少人,只聽幾個漢子粗口喊話,笑罵著不知道是在說什麽。觀宇皺眉一看,止步不前,許胖進去在靠門右側木柱旁一張空桌子上坐下道:“這兒,這兒,二寶,趕快進來啊。”觀少看著油膩膩的桌椅一眼,道:“小二,過來擦一下桌子,怎麽這麽髒。”張岩向許胖笑道:“哈哈,你們隊長怎麽還像個大姑娘似的。”觀少向站在一旁的觀宇笑道:“坐下吧。”
聽了張岩的話,觀宇臉上有些掛不住,剛要坐下,卻見那小二拿著抹布過來。觀宇道:“我自己來擦吧。”說著便去接抹布,不想觸手那小二指間卻是潤滑溫熱的。抬頭一看,但見那小二唇紅齒白,一臉靜秀,兩顆眼珠閃閃發亮,此時卻低頭輕聲向自己道:“客官,……還是我來擦吧。”觀宇怔怔道:“好吧。”說著將抹布遞給小二,小二接過來很麻利的將桌椅抹了一遍,爾後快步離去。這邊觀少道:“嗨,快給我們上菜來。”許胖插口道:“有沒有酒喝?”觀少道:“喝酒?問你們隊長吧。”張岩道:“呵呵,觀宇又不會喝酒。”許胖道:“我們喝就得了。”那邊有人轉過來道:“關羽不會喝酒?”觀少向那人道:“此觀宇非彼關羽,這有什麽奇怪的。”
觀宇看向說話之人,但見他與自己一般年紀。那人又道:“哦,那倒要認識認識這個不會喝酒的關羽了。”說著便向這邊走來。觀宇謔的站起,搶過他手中的酒杯一仰頭便喝了個精光。觀少看著他這副樣子倒不覺嚇住了,觀宇喝過之後但覺喉頭到肚子都火辣辣的難受,一時間氣息猛竄,逼得他臉不由自主的紅了。正好此時那小二端著菜上來,看到觀宇如此,不禁抿嘴一笑。觀宇壓著上湧的酒氣道:“沒有不會喝酒的觀宇,上酒。”那人大笑道:“哈哈,對,沒有不會喝酒的關羽。在下軒轅致遠,左將軍侍衛。幸會幸會。”當下五人互道姓名,原來都是同一個營地的。酒菜上來,便各自吃開了。
眾人正吃喝訴說著軍中的事情,忽聽裡間小二大聲驚叫道:“放手,你想幹嘛?”一個粗狂的聲音大笑道;“哈哈哈,我就說嘛,這鳥不生蛋的地方怎麽會有這麽俊的小夥呢。原來真的是個姑娘,呵呵。”另一人道:“廖把總,這地方有這麽俊俏的娘們才叫稀奇呢,哈哈。”觀少謔的站起,將桌上酒碗一甩手便打向那個廖把總。
“哎喲,誰?他娘的是不是不想活了。”廖把總蒙著手下流的罵道。觀少剛想出聲,卻被軒轅致遠製住。觀宇的目光一直就沒有離開過那小二,但見他受辱,心中雖然憤恨,但卻知道那廖把總是惹不得的。不想觀少那暴躁脾氣一上來便要出事,這一下觀宇看到哥哥出手,再聽那廖把總一出口便是他最忌諱的,罵娘。當下借著酒勁一躍而至小二身邊,向著那兩人便是兩巴掌。
觀宇快如閃電的身法使得在場的每一個人都鎮住了,廖把總半天也沒有反應過來。觀少大笑道:“哈哈,小宇,打得好。”軒轅致遠心裡暗道:“糟了,這下可真是要闖禍了。”廖把總由震驚轉為憤怒,兩眼瞪著觀宇,喝道:“來人,給我拿下這個以下亂上的小賊。”觀少仰天哈哈一笑,道:“廖把總,那你這個調戲民女的罪該怎麽辦?”廖把總看來根本沒有將這事放在眼裡,冷冷道:“哼,就憑你,你還沒資格和我說話呢。”觀少笑道;“是嗎?你不把我當君子看待,那我就隻好動手了。”
“拍拍”兩巴掌,廖把總一邊牙都給打出來了。這一下卻是怒極了,大聲呵斥他身後的侍衛,道:“還不動手。”那些侍衛何曾見過哥倆這樣的功夫,一個個只是將刀拔出擋在廖把總身前,卻不敢向兩人動手。觀少大咧咧的往桌上一站,道:“看來君子果然不好當,不過以後廖把總動口也要小心了,畢竟不關風啊。”觀宇一旁看向那小二,只見她秀發披肩,眼中隱隱含淚。見觀宇盯著自己看,不覺臉紅。
店裡顫顫巍巍的走出一個老頭來,向著小二道:“曦兒,唉。還不趕快回去。”廖把總一見老頭兒,便恨聲道:“林老頭,你好好照顧你的寶貝女兒吧。哼,我們走。”“慢著,廖把總。”軒轅致遠起身擋住道。廖把總把眼一橫,道:“軒轅致遠,你也想來趕這趟渾水嗎?”軒轅致遠道:“廖把總誤會了,只是軍中有規定,只要有人膽敢違反軍中紀律者,我都有權過問。”廖把總不屑的道:“哼,就算是左將軍也未必有你這般狂言,你小子憑什麽?”軒轅致遠道:“憑我的名字。”廖把總一驚,道;“軒轅氏。”軒轅致遠道:“不錯。”廖把總低聲道:“我看這事就算了吧,他們看來也是你的朋友,如果真要把我怎麽樣了,他們也逃不了乾系。你知道左將軍一向是連篇帶打的。”軒轅致遠道:“是嗎?”廖把總尷尬一笑道:“是是。”“但是你的牙怎麽說?”觀少看著一鼻子灰的廖把總道。軒轅致遠向觀少使了個眼色,要他不要再挑逗下去。當下對廖把總道;“走吧,以後若是再碰到這樣的事,可沒有這麽好說了。”廖把總一揮手,帶著一乾人便走了。
眾人一出屋,觀少邊過來向軒轅致遠問道:“嘿,怎麽那家夥一聽說什麽軒轅氏便嚇得話都不敢說。軒轅氏是什麽人?”軒轅致遠笑道:“沒想到你們哥倆這麽膽大。”心裡卻在想,這哥倆的武功恐怕不在自己之下,但看不出來有何特別之處,只是剛才觀少出手打向廖把總的那一掌很像自己所學的一式,卻不知道是否和自己師父有關。許胖看著站在一旁的觀宇道:“二寶平時不是這樣的,今天可能是因為喝酒了。”觀少卻笑道:“呵呵,今天很有關雲長樣子,這才像我觀少的弟弟。”張岩從觀宇一出手就在想,這哥倆是在哪兒學的功夫,怎麽從來不聽他們說起。
正說著,林老漢帶著一個少女走出來向幾人道:“眾位客官,這是老漢小女林曦。只因店中繁忙,所以常讓她幫忙。沒想到那個廖把總是個好色之徒,他見小女長得貌美如花,便總是想方設法的來刁難。今天見他又來,沒辦法隻好讓曦兒扮個男裝,卻不想還是被他認出來了。”觀宇低著頭,臉色通紅,不知是不是因為喝酒的緣故。觀少向老頭兒道:“你說的是真的,早知道如此,剛才就應該多給他幾巴掌。”軒轅致遠笑道:“大爺放心,以後他不會再來了。”老頭兒一聽趕忙將林曦拉過來給眾人道謝,弄得眾人不知所措。林曦偷偷瞟了觀宇一眼,見他也偷偷的看向自己,不覺看向觀少。觀宇眼珠一轉,不自覺的看向門外。觀少又大咧咧往回一坐,道:“來,咱們還接著吃。”卻不顧兩人心思所轉。
軒轅致遠看著兩人抿嘴一笑,道:“好,這一頓算我的。”林老漢忙道:“不,這一頓算我老漢請幾位軍爺的。”林曦一聽爹爹的應承便忙起身到裡屋捧出兩壇酒來, 觀少接過來一看,哈哈大笑道:“哈,原來是兩壇上好的女兒紅啊。”說著將其中一壇拍開來,眾人隻聞酒香飄滿屋。許仁傑道:“呵呵,林大爺,這是不是林姐姐的女兒紅啊?”張岩湊聲道:“許胖,你知道女兒紅是什麽嗎?”許仁傑道:“知道,就是出嫁的酒唄,以前我姐出嫁的時候我們家還備過呢。”林曦聽得不禁臉紅過腮,林老漢樂呵呵一笑道:“對對,眼下雖然不是小女婚宴,然而後生可畏,眾位軍爺將來必定出將入相,只要諸位不嫌棄,老頭兒就借酒先預祝各位節節高升,殺敵報國。老頭子先乾為敬。”
林老頭幾句話說得眾人心中熱血澎湃,誰個男兒不想叱吒沙場,殺敵報國。眾人舉杯痛飲,眼中都是一樣的堅定。林曦雖然是個女兒家,但在此也有一二年,平日裡見到那些士兵哪有今日幾人這般氣魄,真個女兒眼中郎,自亦羞得更嬌女。
豪言壯志之後,心中難免失落難平。林曦見眾人都默不作聲,不禁在心裡歎了口氣。觀宇右手撫摸著杯口,心中有一股氣幽幽難排,他並不在乎未來的出將入相,只是想要爭口氣而已。軒轅致遠聽得林曦一歎,不覺看了她一眼。觀少等人才來軍裡沒多久,很多規則他們都不知道,而林曦雖一介女流,但她隱然能看出軍裡存在的隱患。像觀少哥倆這樣的性格,要想出人頭地,如果不懂得收住自己棱角,到最後吃虧的總還是他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