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永在刹那間就失去了意識,接下來發生的一切他都不知道了。殺手並沒有什麽猶豫,他緊跟了上去,雖然聽到了槍聲旺卡等人都圍了上來,急促而沉重的腳步聲已經響了起來,但他並沒有害怕。到帳的錢會得到妥善使用,他之所以成為那麽昂貴的殺手並不是因為他是多愛錢的人,而是因為他不畏懼死亡。但是,讓他有些失望的是,在他出現在迷宮的通道口,剛剛將步槍指向倒在血泊中的蕭永的時候,那邊一梭子子彈已經籠罩了他,巨大的衝力將他打倒在地。
“最近的急救中心,立刻!”旺卡趕到了,他將步槍甩在身後,抱起了蕭永就朝著門口衝去。他們一行人荷槍實彈地衝向了最近的醫院。
在短短幾個小時裡,一連串的新聞讓整個巴黎各種各樣人一下子有些摸不著頭腦,先是路面上出現了重狙子彈,雖然沒打中什麽,但掀翻了路面上的柏油,留下的痕跡還是觸目驚心;然後,超級嘉年華的場地遭到侵入,警察趕到現場的時候看到的是爆炸痕跡和彈孔,但人卻都不在了,現場負責管理和保安的工作人員,對警察們的詢問也有些不知道如何回答;再之後則是一大幫荷槍實彈的傭兵直闖醫院,醫院的保安沒弄明白發生了什麽,第一時間用配備的電擊槍打了衝在前面的黑人大個身上,卻一點反應都沒有,這些精銳的戰士有些都是在國內戰爭中受過電刑伺候的,再不濟也受過相關適應訓練,對這種用來製服流浪漢和不聽話的病人用的功率的電擊器一點都不在乎;然後,蕭永遭受槍擊地新聞終於報了出來。
蕭永傷勢並不嚴重,肩膀裡和脖子裡的子彈很快就取出來了。雖然流血流了不少。但對技術精湛的急救醫師來說,似乎也不是什麽大問題。但是,由於子彈造成的衝擊,還有脖子這裡的血管破裂在一段時間裡對大腦供血的影響,蕭永腦子裡的彈片到底有什麽影響,變成了一個沒有人敢去揣測的問題了。在進行了急救治療之後,蕭永還在昏迷中就被直接轉送另一家在腦外科、神經外科方面有特別的檢測手段和治療方法地私人醫療研究機構。這家機構的收費原本是很貴地,但是一聽說是蕭永受傷進行檢查,一方面蕭永自己和他周圍的那些人也不在乎費用問題。另外,醫療機構的背後老板也知道蕭永是什麽樣的人。雖然說不上有什麽交情,但還是吩咐費用全免。
在各方地關注中,這家醫療機構忽然之間就炙手可熱了起來。在一些幕後人物的聯絡下,旺卡等人立刻接管了整個醫療機構的防衛工作。安德烈等人也派人加入其中。他們可都全部是荷槍實彈,要不是太有礙觀瞻,他們甚至在門口要把重機槍都架起來了。但是,他們這也就是發泄一下心裡的鬱悶而已,對於蕭永的情況並沒有任何改善。
將蕭永轉移到現在殺氣騰騰的醫療機構是個明智的決定,不然,醫院壓根沒辦法容納大批來探望蕭永的朋友以及追著這些人來的大批地名人。現在的巴黎,畢竟有超級嘉年華正在進行呢。
“蕭永他現在怎麽樣?”當現在負責蕭永地所有治療事宜的西索•那波裡醫生從檢查室走出來的時候,周圍一群人站了起來。不約而同地問道。蕭永現在沒有危險,但可能是因為麻藥的關系。還沒醒來。但現在已經在進行對神經系統的細致的檢查了。而那波裡醫生的表情,看起來不像是非常樂觀的樣子。
“剛才進行了視覺神經的微量電能測試,情況不是很樂觀。哪怕是按照一般人、視覺較差的人地標準,現在地神經電量也太低了,覺得,彈片的確開始影響蕭永先生地視覺了。但現在還不能確認,因為我們的測試只是初步的,而且,也無法排除蕭永先生現在其他腦部活動對這方面測試的影響。比如……如果他在做夢,那神經電量應該會有數值變化。最可靠的。還是等蕭永先生自己醒過來之後。看情況吧。”那波裡認真解釋道。他也有些無奈,水準非常高超的他。其實最害怕的就是收治明星病人。當然,以他腦外科、神經外科這方面的專才,這方面的事情不算太多,但他還是轉入了這家私立的研究機構,專心燒錢,來發展先進的監測和治療手段。蕭永是個很典型的病人,大部分他發展出來的監測手段都能使用,但是,他太有名了,更別說現在在走廊裡等著的明星,辦一場奧斯卡頒獎典禮估計都足夠了。
大家並沒有多為難那波裡,收治蕭永,已經是這個醫療機構的絕大冒險了,一個對他們來說並不算非常必要的冒險。
又過了五六個小時,蕭永身體裡的麻醉藥的效力漸漸過去了,他醒了過來。恰如那波裡所預計的,彈片已經開始影響蕭永的視覺了。從知道這個必然的結果開始,蕭永就不斷地在腦子裡模擬,到了自己喪失自己最驕傲的視覺的時候,作為一個攝影師的他該怎麽辦?他現在已經有足夠的財富,可以不必顧慮生活上的花費,可以一輩子在別人的伺候下過日子。他預計,在那些愛著他或者自以為愛著他的紅顏知己對一個這樣的他完全喪失耐心之前,甚至照料自己的事情都不用太擔心。但是,這樣活著真的有意義麽?他並不畏懼死亡,無論是在哪裡,也正是因為這樣,當年他能夠在非洲拍攝出《戰士群像》這樣的照片,能夠扛著大幅機在戰場上閑庭信步,奠定了他在攝影界的地位。但是,他現在真的隱隱有點恐懼了,失去了視覺、失去了按動快門的能力,這個毫無樂趣的人生要如何進行下去呢?
“你沒事吧?”韓惟君坐在他身旁。而同時在病房裡的還有朱漪泓、安琪爾、安娜•門捷列娃、夏冰冰、葉嘉瑩等人……這是他最親近的一些人了,居然都是美女,這樣的情況讓蕭永自己也覺得有些好笑。
“沒事……之後到底怎麽樣,我還真沒想好。畢竟,我預計這事情發生,應該還有一陣呢。”蕭永歎道。他的平靜讓大家越發覺得黯然。要多少次地預計自己的這種處境,要將自己的人生低估到一個什麽地步,才能有這樣的心理準備啊?
“惟君,嘉年華那裡現在情況怎麽樣?”
“沒什麽情況,但你出事了之後,這一輪比賽不管哪個項目,都快變成鬧劇了,無數小烏龍……大家都記掛著你呢,現在都沒什麽心思比賽。”
“嗯,我這裡沒事了。你盡快回去幹活啦。……這輪比賽,我恐怕是輸了吧。澤林到醫院門口拍張照,怎麽都贏下來了。唉,我還是第一次在攝影方面的比賽裡失利呢。”蕭永自嘲道。而韓惟君伸出手,在蕭永的額頭上掠過,將他的頭髮撥開了一點,溫和地應道:“嗯,聽你的。”
情況的確如他所說,澤林其實本來並不想佔這個便宜,還是安妮•勒波維茨勸說他怎麽樣都得結束比賽。安妮的心裡不好受,她和蕭永這種互相幫忙的扎實的朋友關系雖然不能和她當年與蘇珊•桑塔格的關系相提並論,但蕭永作為史上最強的同行,讓她也時時刻刻感受到攝影這個挺古老的技藝裡仍然有新鮮之處。在安妮看來,蕭永才是那個能夠將攝影帶向未來的人,不管是他現在的技術水準、影響力還是他的那幾個網站都是如此。然而,作為超級嘉年華的主辦者,為了讓這個華麗的盛會能夠有一個大家都滿意的結果,她必須做一個組織者應該做的事情。
“阿泓……你接替我的圖片總監的工作,也去幫忙吧。”蕭永吩咐道。
“咦,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裡?”一直都沒有出聲的朱漪泓有些奇怪地問。
“唉……你看,你怎麽能以為,我是光憑好看不好看來區分和辨認你們這些漂亮姑娘的視覺動物呢?嗅覺、觸覺都可以啊……你們都不怎麽喜歡星座, 不然我會說,氣場都能辨別人呢。”蕭永輕松地說。
“哦,觸覺也可以呀?”夏冰冰抓著蕭永的手,朝著自己華麗的長腿上湊過去,還一邊說:“說說看是什麽感覺?”
蕭永好像觸電似地將手抽回來,尷尬地說:“冰冰……你太彪悍了。”
但夏冰冰這麽一鬧,房間裡原本凝重的氣氛好像化解了開來。夏冰冰不是一根筋的腦殘族,在醫生給了她們預告之後,她沒有追問一聲。躲在衛生間裡稍微哭了一下,立刻就帶著堅強的笑意出來了,她只是出現得晚了,而她的用心並不比在場其他那些人松動一分。
“其實……醫生說,並不是沒有機會了。”韓惟君猶豫了一下之後,說:“只是這種實驗性療法,天曉得會有什麽結果,醫生提了一下,然後嘉瑩和我們幾個去聯絡了一下,問清楚了大概是怎麽回事。”
一線機會麽?蕭永沉默了一下,沒有出聲。哪怕只有最低的可能性,他知道自己都會去嘗試的。在場的這些人也知道。蕭永沉默著,是為了將那會一點點澎湃起來的希望壓下去。他會理智地去看待治療,卻不會輕易地抱有任何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