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永的身份暴露,對於所有人來說都是個驚喜。誰能想到,其實一直還是比較低調的蕭永,居然也是攝影*裡的一方豪強。
作品入選年度最佳,可能還有偶然的因素,但那個年度最佳人像攝影師的稱號,卻不是隨便就能拿到的。這是著名的時尚與文化的調查機構“貝爾福特”每年組織的評選,真正突破了國界、突破了各個時尚雜志和攝影雜志的社群,甚至突破了時尚攝影、廣告攝影、紀實攝影的門類分別,專注於以最客觀的方法評選出當年留下最多、最有影響力的人像攝影作品的攝影師。那些征求意見的問卷,不僅發給數百家媒體的美術總監、圖片編輯、攝影記者,發給各個圖片社的關鍵人物,發給數以千計的攝影師,同時還將這些問卷遞到了很多政治、經濟、時尚、娛樂等方面的明星人物的手裡。
那些專注於圖片工作的記者、編輯和管理人員或許對這些問卷還會有些猶豫。但那些各個領域,和攝影*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僅僅只是被拍攝的熱門人物的家夥,通常腦子裡只會迸出一個兩個名字來,而這些人的意見,顯然是非常重要的。能夠在這樣的年度評選中勝出,蕭永的能力、知名度和影響力,那是相當不俗。
阿卯訕訕然地退場,覺得有些尷尬有些冒失,卻並不覺得自己是“被侮辱和被損害的”。面對蕭永這樣級別的攝影師,知道自己孜孜研究了很久的教程居然是他騙稿費的作品,這該是何等的打擊啊。阿卯喜歡玩觀念攝影,那是因為他覺得社會太浮躁太繁華,卻沒什麽值得去真實記錄而已,對於其他門類的攝影工作,卻是並不排斥。不然,他也不會到現在還記得蕭永當年的文章。當年他看到蕭永在文章中敘述的觀察力階梯、技術階梯、攝影師的幾個瓶頸等等概念的時候,那感覺,真的是振聾發聵,為他開啟了一扇大門。阿卯覺得,自稱是蕭永攝影理念上的追隨者,並不誇張,但自己居然對蕭永發難。而阿卯更沮喪的則是蕭永當年才多大啊,居然已經有了這樣的見識、這樣的水準,光看外表,蕭永怎麽看也就是和阿卯差不多大而已。阿卯的思緒流轉,卻將曾子強徹底拋到了腦後。
朱漪泓又邀請蕭永吃飯了。在暴露了身份之後,愛普生的代表也好,那些以前有過接觸的攝影愛好者,甚至是張宸,對他的態度都有所改變,變得更熱切了。這倒是讓蕭永有些不太舒服,該怎麽樣還是怎麽樣,他並沒有變成另一個人啊。
餐桌上,朱漪泓認真觀察著並沒有任何改變的蕭永,似乎是想要說些什麽。蕭永問道:“再怎麽你都照顧了我一口飯吃,有什麽話就說吧。別這個表情了,很影響食欲的。”
朱漪泓撲哧笑了出來,像一朵綻開的牡丹,華麗動人。她想了想才說:“開始邀請你來進行這些講座的時候,想著的是你別太過於忽悠那些愛好者,別胡說八道就行。後來才發現,你還真有點當老師的樣子。三場講座下來,哪怕沒有你被捅破身份的這一招,恐怕也夠那些人記得好久了。而現在,恐怕已經要成為一個傳奇了吧。”
“傳個什麽奇……”蕭永歎道,“還不就是端著相機吃飯的人麽。歸根到底還是要拍好照片才行。你不就是因為我能拍好照片才給我這麽個機會的?要不是缺錢,能被逼到這一步麽?本來回來過日子就想要低調、低調,所以我原來用的SY的簡稱還有的英文名都沒再提起,沒想到啊。現在,估計麻煩事情會越來越多的。”
“我一直很羨慕能拍好照片的人,真的。”朱漪泓幽幽地說,“我玩相機也好幾年了。又是在羽星廣告負責各種業務,要和許許多多的攝影師、設計師打交道,算的上是有很好的學習環境吧。可是,不管我多認真,出來的片子總是覺得不對勁,總是覺得少了那麽點什麽。或許,真的是你說的,腦子和手對不起來,沒那個技術,也玩不動器材吧。我現在練攝影學攝影都到了以權謀私的地步了,凡是有攝影方面程序的項目,怎麽也拎著機器過去,跟著攝影師學。要不是公司老大關系夠鐵,早裁了我了。可是,為什麽就是拍不好呢?你……能指導指導我麽?”
“我想到了一段小說裡的話。”蕭永微笑著說,“如果沒記錯,應該是這樣的:‘王三勝和小順們都不敢再到土地廟去賣藝,大家誰也不再為沙子龍吹勝;反之,他們說沙子龍栽了跟頭,不敢和個老頭兒動手;那個老頭子一腳能踢死個牛。不要說王三勝輸給他,沙子龍也不是他的對手。不過呢,王三勝到底和老頭子見了個高低,而沙子龍連句硬話也沒敢說。“神槍沙子龍”慢慢似乎被人們忘了。夜靜人稀,沙子龍關好了小門,一氣把六十四搶刺下來;而後,拄著槍,望著天上的群星,想起當年在野店荒林的威風。歎一日氣,用手指慢慢摸著涼滑的槍身,又微微一笑,不傳!不傳!’”
朱漪泓皺著眉頭看著蕭永,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仿佛是在說:“你一個攝影師拽什麽文,不傳就不傳嘛,說那麽多廢話,還拿老舍的小說出來糊弄我。”但是,蕭永引的這段《斷魂槍》卻的確像是在應和著他的某種心態。先前在飯桌上,他表達了攝影技術沒法傳授的一面,而現在,卻明明白白地說出了他的態度,他也不想在這種事情上花什麽時間精力。
朱漪泓眉頭一皺,計上心來。年輕漂亮的女孩子無論想得到什麽,似乎總比旁人來的容易,朱漪泓有史以來第一次在蕭永面前,用甜膩膩的聲音懇求道:“師父,收下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