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達志與那個薛將軍兩個逐一檢視落水和攔阻下來的黑影,發現他們全部自盡身亡,身軀搖頭。
兩人掠回馬橋的那一頭,似乎是等候什麽人到來似的。
不過又有幾個人飛掠過來,開道,常何趁徐子陵為他治傷之時,小聲介紹道:“這些高手盡是太子殿下的親隨,剛才那個使刀的超強高手叫做可達志,一手狂沙刀法打遍整個長安無敵手。另一個是薛萬徹將軍,有萬夫不敵之勇,敵人對他是聞風喪膽。”
“現在掠過風聲最響的左邊之人是橋公山,幾無聲息的是爾文煥,右邊身法很飄逸帶有一絲香味的俏郎君衛家青……”常何還沒有介紹完,那幾個人已經飛到近前,那個為首的爾文煥向徐子陵拱手行禮道:“太子殿下親迎神醫,請神醫速速接駕。”
爾文煥身材健碩,貌相凶頑,氣息隱隱,一副好勇鬥狠的模樣,不過倒也是一個高手沒錯。
橋公山年紀較長,比爾文煥要長二十幾歲,卻無老相,體型略苗矮胖,長有短須,但手足粗壯,左右太陽穴高鼓,顯是內外精修的好手,武功該不在爾文煥之下。
‘劍郎君’衛家青長相風流瀟灑,劍眉星目,身材修長,雖遠比不上多情公子侯希白的風度翩翩、儒雅不凡,應亦是很受女孩子歡迎的俏郎君。不過很可惜,沙芷菁看了一眼他腰間那個香囊之後,小鼻子一皺,連秀眉也微皺了起來。
顯然,她不喜歡這種脂粉味極濃的小白臉。
遠處,有近百親衛和高手護佑之下,為首有一人,排眾而出,向這邊飛掠而來。
這一個身穿太子袍服,樣貌肖似李世民的人,不用說便是大唐太子李建成,他的身材與李世民相若,只是臉孔較為狹長,頗有氣度,雖然稍欠了李世民威嚴凜然的正氣,但雙目神采逼人,絕非等閑之輩,他的眼睛微帶紫芒,顯然,在某一種奇功上。也有極精深的修為。
相較起李元吉,這個李建成更有城府和心機。
“不得對神醫無禮。”李建成一聲大喝,如閃電般掠到,雙手親熱地握住徐子陵的雙手。歡喜道:“天佑建成,所幸神醫無恙。否則父皇必問罪於我。神醫身份非俗,超凡入聖,豈可給建成行禮?神醫不但是建成的上賓,不是整個李唐之上賓,父皇早就明言,神醫縱然見他,也免去一切宮廷俗禮。建成大膽,與神醫近輩相稱。”
“太子客氣。”徐子陵淡淡一笑,道:“山野鄉夫,豈敢如此。太子有心,莫為感激。”
“太子殿下,此次寒氣,不如移步沙家大廳。大家歡娛暢談不遲。”常何這麽一開口,李建成簡直差點就沒有想賞他一百兩金子,升他一級官,這句話說得太及時。
“太子殿下,請移尊駕,一聚如何?”徐子陵禮貌一下,讓李建成歡喜得差點沒有一蹦三尺。
終於在千辛萬苦之後,走在李元吉和李世民的前頭了。如果自己再邀得這個神醫莫為入宮見父親,那麽相信自己一定會受到父親的讚許,與這個神醫搞好關系,那簡直就等於穩固小半壁江山。雖然再大富大貴,武功再高強,可是難保不會生病或者遇刺,有了如此的一個神醫,自己完全無後顧之憂。
“神醫萬不可與建成客氣!直喚建成的名字即可。”李建成一看徐子陵沒有抗拒自己的來意,比起李淵派出的大臣相邀賜宴而婉拒時要好得多,馬上打蛇隨棍上,親手執著徐子陵的手,與徐子陵一道前往沙家。他揮手讓眾多隨從馬上散去,表示自己不擾民,不奢華,不張揚。
可達志背著一柄古紋寶刀,與那個薛將軍在背後跟著,遙遙相護。
爾文煥一看常何一身是血,微帶猶豫,生怕弄髒了自己的錦衣華服,那個衛家青甚至乾脆眼睛只看著沙芷菁,完全當沒有常何這一個人。
那個橋公山老成些,揮手想讓兩個親衛過來攙扶,不過讓沙芷菁狠瞪一眼,自己半扶姐夫一步步回去。
等大隊人馬去遠,一個老太監帶著微微的咳嗽,於黑暗中緩緩走出。
一個小太監為他打著昏黃的燈籠,引著路。
老太監在躍馬橋上緩緩走過,也不停頓,昏濁的老眼仿佛沒有看見滿地的屍體似的。他微微咳嗽,顫巍巍地走過,再由河道長街緩緩往回的方向走,身子佝僂著,仿佛一陣風也能把他刮跑了似的。
他身邊的小太監,倒有一身的武功,顯出一個高手的氣息。
不過他根本不敢去看老太監,把自己的頭彎得低低的,隻敢看著手中的燈籠。
他的手在抖,似乎有一條冰冷的毒蛇正在他的脖子上纏繞著,吐著紅信,隨時而噬一般。步步相隨,他半步也不敢差池,小心翼翼又恭恭敬敬地照著老太監一步步遠去。
沙家大廳,*通亮。
沙老爺子沙南天,沙老夫人,沙家三子,還有碧素夫人及沙芷菁,常何和他的妻子沙芷嫦在左邊的長席上相陪,右邊,自然是可達志,薛將軍,爾文煥,衛家青,喬公山等人。
太子李建成被眾人推為首席,他本來想讓徐子陵與他同席暢談,但名義上作為過生日的小主人進,與那個撿回來的莫愁非要徐子陵坐到他們的中間去,所以,大人們很難找個借口來反對小壽星的要求。而且最重要的是,神醫莫為似乎很喜歡小孩子,他根本就不拒絕小孩子的要求,倒讓李建成眼前一亮。
在席末,幾乎與李建成相對,徐子陵的膝蓋上坐著兩個小孩子,與孩子舉杯同慶。不過,神醫似乎不喜歡喝酒,管家沙福給他倒的是,清茶。
神醫莫為喜歡喝茶,李建成又記下了一條很重要的要點。
這些都是收攏神醫的關鍵,而且是提供父親博得他歡喜的重點,與其給他報告一個重大軍情,不如告訴他神醫莫為喜歡些什麽更好。
酒過三巡,賓主俱歡。
神醫莫為在眾人相勸之下,決定於三日後去覲見唐皇李淵,讓李建成倍感滿意。
李建成放下太子的架子,連連向眾人勸酒,又表示會嚴查刺客,還世人一個朗朗乾坤。又借可達志與薛將軍之中,配合著稱讚徐子陵武功蓋世,獨力可戰平大草原第一勇士呼突雷巴罕。據說這個天生長有一雙狼眼的呼突雷巴罕。是武尊畢玄成名之前,那個草原尊者狂暴狼尊與一個狼女生下的兒子。是頡利大汗最得力的兩大金狼統領之一。
因為一身家傳的‘冰火兩極’奇功,這個呼突雷巴罕是一個超絕的高手。他於中原無名,但在大草原之地,其威名僅在武尊畢玄,國師趙德言之下。
他是吉利大汗的心腹手下,心狠手辣之極。殺人如麻,一向在中原秘密活動,刺殺一些中原的名人。
如此厲害的人物,卻讓這個不顯山露水的神醫莫為挫退,簡直讓人有點難以接受。
不過徐子陵卻解釋,一身武功俱為了防身,神農氏遺族有明令,不得習得任何攻擊性的武功,更不得以武犯人,一身武功,只是用來防禦之用。
徐子陵現在學得的武功叫做‘四君子’和‘歲寒三友’。四君子分別由松竹蘭菊這四種草木君子組成,完全防禦之用,毫無攻擊的威力,不過,敵人攻擊的威力越大,反震之力越劇,如果亡命之徒瘋狂撲殺,說不定會讓反震而受創。
歲寒三友,由松竹梅組成,則是護體的武功,也不具任何攻擊的威力。
正因為是沒有任何攻擊,這兩種神農氏遺學的防禦力才會特別強大,簡直不畏世間任何邪功。
大家一聽,世間還有不打人的武功,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過偏偏又是事實。天下間誰也不可能學習不打人的武功,可是這一個神醫莫為,他卻有這種可能。
因為,他是神醫。
洛陽,一間富豪之宅,燈光如豆,眾仆盡歇。
一個身著夜行衣的人如狸貓一般輕盈,閃出,他非常熟練地於黑暗中穿行,時而久久潛伏靜聽,歸而躍跳而進,無聲無息,輕盈如風。
他等了半天,沒有看見任何動靜。
忽然身形一變,滑進另一間民宅,輕輕地叩門,又學蟲子啾啾叫了一下。
木門沒有打開,只是自那門縫裡塞遞出一張紙條。那個身著夜行衣的人輕輕接過,一掃視,隨手將那長紙條吞入腹中,再小心翼翼地滑出民宅。他先是在數條街道上不定蹤影地遊走一番,又進入了許多個民宅,故布疑陣,似乎有人在後面追著似的。
不過,一切都顯得平靜。
不知過了多久,那個身著夜行衣的人才確信身後沒有追兵,自己很是安全。
他繞了個大彎,再三試探,最後悄悄回到自己的大豪之宅,滑入自己的房間,燃起豆燈,於燈下輕輕地揮筆,於一種小紙條上揮筆寫了兩行字。靜等了半晌,先是小心翼翼地探首窗外,又傾聽一下街外的動靜,最後聽了半天也沒有發現有什麽不對。
他於牆中暗格處,取出一隻黑布的籠子,打開,捧出一個雪白紅腳的鴿子。
把那張卷好的紙條,輕輕地插入鴿子綁腳竹筒上,然後捧著鴿子溜也庭園,躍上牆頭,輕輕拋起。他看著鴿子升空,於黑暗中越飛越高,越飛越遠,沒有任何一絲意外,沒有弓弩的弦響。又等了一會,才稍顯安心地回到自己的房中,收拾好一切,再重新由一個暗探變成一個大富翁。
他回到床上,安然而眠,顯得格外舒暢。
在他開始酣夢之時,天空中有一個鷹隼, 其羽如金,在鴿子離洛陽城頭之時,於極高處撲下,一把將那個紅腳鴿子俘在爪上。
城頭有一個小姑娘,於彎月之下,臉色淡然如水。
“把內容換上我們的。”小姑娘自降下她肩頭的鷹隼爪中,把鴿子取下,遞給一個綠衣女子,淡淡道:“你那個一百三十六號線人果然讓敵人反滲透了,不過這樣也好,我們又多了一個反間之人,讓陳老謀中校派一個烏鴉隊員去接替那個隱線,繼續讓他們傳訊,直到他們勢力滅亡為止。”
“是。”綠衣女子帶點汗顏也帶點佩服地應道,她現在開始明白,這個小姑娘是如何的厲害。
一柱香之後,那個民宅的木門外。
有一個肩膀上站著烏鴉的黑影,輕輕地叩門,嘴裡也學著像蟲子般啾啾叫了一下,最後,等木門後有人帶點疑惑地輕咳一下時,那個氣息詭異的黑影冷冷地道:“我是來接替你的,春紅姑娘,或者說,畫眉鳥第一百三十六號。”
黑影手中有一支長長的黑匕,似針,三棱,刹那沒入木門之中,刺入門後那人之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