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山丘。
徐子陵看著三個黑影在遠處的樹林緩緩地步出,形成三面合圍之勢,不由目光一寒。
三人相貌,各不相同。其中左邊一人,身材高大無比,肌肉賁張,他臉似刀削,眉似火燒,雙目暴烈如日,一口利齒森森,凶暴如狼。徐子陵看了看,轉去看最右邊的那人,此人身形高挑瘦削,目亮如慧,微帶陰冷的臉上,帶有一絲殘忍的意味,似是微笑,又似是天生唇角勾弧,暗合一代奸雄之相。比起最左邊的霸烈之人,最右邊的那人應該更具陰沉城府和智謀頭腦,實力卻應該稍遜一線。徐子陵最後去看中間那個人。他相貌堂堂,睛亮神足,不怒而威,帶有一種天生上位者的氣勢,仿佛在他的面前,任何人都只能乖乖俯首聽命。此人身著黑衣,但較之帝皇身著龍袍,更具帝王之相,前邁而來間,龍行而虎步,偉岸的雄軀,讓人有種大山般難以抑及的威壓。
此人手如白玉溫潤,一手背負於後,一手自然而垂,卻有某種揮指千軍萬馬的暗示,仿佛他一舉手,就會有千顆人頭落地的殺戮。
“三位是何人?”徐子陵緩緩地舉步相迎,問道。
“能接老子三拳,你這個小屁孩才有資格問老子的名字。”左邊那個肌肉賁張的巨無霸爆發天崩地裂般的氣息,天雷般轟空而來。拳未及,徐子陵身前身後,已經讓拳勁深深壓得陷凹,恐怖非常。與草原第一高手武尊畢玄的熾烈太陽不同的是,此人的拳勁內斂,凝而不發,直達徐子陵的面門之上,才暴如雷爆。
“轟……”
徐子陵連連後退,踉蹌退開近十步,每一步,腳印深深。
巨無霸身形如山屹立不動,但是臉上帶有一絲驚訝。他的胸口,同樣印有徐子陵的一記拳痕,深陷,讓他雄健般的身軀有一記觸目驚心的傷創。身後另外兩人,也有一些驚奇,對於這種戰果有種難以置信,仿佛這遠遠超出他們的理念和想像似的。
唇角微微滲出鮮血的徐子陵輕吐了一口血沫,又緩緩地拭去血絲,又舉步向三人迎上去。
“漢人之中,能夠一擊讓老子受創者,廖廖無幾,像你這種年輕的小輩,更是許久不曾看見了。”巨無霸雙拳交擊,又一次炸雷般震響,向徐子陵的左右太陽穴夾轟而來。
“轟……”
徐子陵又一次震飛,十數丈外。
地面上他的身軀砸出一道深深的痕跡,把半個小山丘也砸裂成兩半,深坑如疤,讓人驚心動魄。
探腰坐起,在泥土中緩緩地爬出。徐子陵站直身形,拍拍身上的衣服,又吐了一口血沫,再次向三人舉步迎上,讓三人都為之愕然。他們沒有想到,這個華夏軍之主,拚殺起來,竟然如此的亡命。完全不守禦,隻以重拳相拚,在連番讓對手擊飛的同時,還敢舉步相迎。
莫非,他是一個瘋子?
當他站到巨無霸的面前,目光平靜地看著對方的時候,巨無霸讓他這種冷漠和無視自己的態度激怒了。
在數百年之間,無論任何一個對手,都沒有任何一人敢如此的輕視自己。就算比自己更加強大,也絕對不敢對自己掉以輕心。世間,沒有人敢對自己稍加不敬,世間,沒有人知道自己的身份而不顫抖。在炸雷般的轟擊之下,這個年僅二十來歲的小子,竟然無視自己的殺人拳頭,要與自己硬拚。
暴起渾身氣勁,巨無霸拳勁如山,緩緩向徐子陵的胸口印去。
一拳之下,就算是徐子陵是銅牆鐵壁做的身軀,也會讓他一貫穿胸,一擊而殺。
“轟……”
徐子陵的身形搖晃,口中的鮮血,湧泉般噴出。他的雙膝一陣陣發軟,似要摔倒於地,可是最後,卻讓他硬生生地挺住了。無視胸口這一拳,徐子陵舉起手臂,緩緩地合指成拳,有如太陽般熾烈的拳頭,重重地回擊在巨無霸的胸口之上,同樣發出一聲沉悶的震響。
巨無霸痛嚎一聲,有如發狂般,另一隻拳頭重重地砸下來。
與徐子陵打上去的拳頭相擦而過,同時狠狠地揍在對方的面頰之上。他的腿還沒有踢出,徐子陵的左右雙膝,已經連環飛撞在他的肋間。巨無霸大吼如受創之獸,雙手抓住徐子陵的身軀,一頭撞擊在徐子陵的額頂上。
在沉悶的震憾中,徐子陵頸骨如折,身仰向後。一個飛身後退,卻讓巨無霸順勢重拳,將他整個揍飛。徐子陵一個翻旋,頭下腳上,逆轉乾坤,雙足將頭撼和重拳之力逆轉在巨無霸的頭頂,帝皇禦世訣的和氏璧能力爆發,三疊勁以螺旋形式轟入巨無霸體內。
巨無霸舉手,抓住徐子陵的一足,將他狠狠地砸入面前的地面。
徐子陵久久也爬不起來,他伸出右手,插入土中支撐起自己的身體。
接著用顫抖的左手,配合著將沉重的身體一點一點地推離地面。一滴一滴的鮮血,於頭頂滲下來,滴入土中,把土地染成一片殷紅。
“赫連勃勃?”徐子陵渾身上下都一片狼狽,只有雙目清亮如昔,有如一潭止水,波瀾不興。
“這個小子夠味,老子要與他決戰!”巨無霸忽然露出一種狼般的猙獰笑容,不答徐子陵,卻與兩位同伴道:“把他交給老子,你們可以站遠些看熱鬧!”
“你不一定是他的對手,這,其實是他的計策。”高挑瘦削的男子目光慧光一閃,哼道:“不可中計。”
“你又是誰?”徐子陵淡淡地看向高挑瘦削的男子,覺得此人絲毫也不比巨無霸赫連勃勃稍弱一分,只是更懂得隱蔽自己,如果說赫連勃勃是一頭瘋狂賭血的巨狼,那麽這個人就是潛在暗處一擊必殺的獵豹。他同樣強大,只是絕對不輕易出手,出手,必定是致命一擊。
“徐公子猜猜?”那高瘦的男子輕哼。
“中間這位是北魏太武帝拓跋燾?”徐子陵看向中間那名男子,覺得此人無論功力和氣度,皆勝赫連勃勃和那名高瘦男子,於是開口探問道。
“不是。”中間那名深具帝皇之相的男子微微一笑,搖搖頭。
“那你是北魏道武帝拓跋珪?”徐子陵目光輕閃,看了一眼赫連勃勃,又探問道。
“不是。”深具帝皇之相的男子搖頭,否定道。
“後趙王高祖石勒?”徐子陵再問道。
“不是。”深具帝皇相貌的男子微微一笑,又緩緩道:“與武烈帝和道武帝不同,恪從不曾為帝。久聞徐公子天下奇才,特來相見,一見之下,真是驚歎世間英雄出少年,昔日垂弟最愛英雄少年,惜他征戰沙場,重創不歸,歸入長生天,否則定對徐公子盛讚不絕。”
“原來你是十六國第一名將慕容恪!”徐子陵一聽,神色凝重無比,目中原來的冷漠淡然,也漸漸變成酷烈和殺機,緩緩地道:“就是你用五千鐵甲連環馬擊敗了冉閔?粉碎了漢人的希望?好,很好,我一直對於能夠擊敗殺神冉閔的你很感興趣,今天一見,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
“武悼天王是恪畢生最尊敬一人。”極具帝皇之相的慕容恪肅容道:“武悼天王一生,每戰,皆能以少勝多。首戰,以漢軍三千,滅匈奴,斬首三萬;再戰,又以五千漢騎,大破胡騎七萬;三戰,以漢軍七軍及乞活義軍四萬,摧破眾胡聯軍三十萬眾。四戰,萬人即斬胡首四萬;五戰,漢軍六萬,全殲羌氏聯軍十余萬。”
“第六戰……”除子陵冷冰冰地接道:“冉閔以萬人步卒不足,面對十四萬鮮卑騎兵不退反進,十戰十勝!”
“正是。”慕容恪長長地歎息一聲道:“不但十四萬騎軍,還有數萬援軍,血戰之下,傷亡過半……數千世間最亡命精銳,以鏈連環誓死圍殺,卻讓他斬殺數百近千,直衝恪旗幟之下……武悼天王勇力,世間無雙,恪遠不及,若非朱龍寶馬累斃,那麽豈能讓恪揮軍所圍……”
“很好,雖然本公子無冉閔殺胡令之威,無蓋世勇力,那麽也想與你一戰,以償心底之願。”徐子陵心裡明白,如果一個能夠在千軍萬馬中衝殺自如,如果不是有無數的高手合圍,那麽想必根本不可能會因為座騎累死,再因步戰力盡失擒。
如果現在的自己,沒有座騎,同樣在千軍萬馬中衝殺,根本不會有任何影響。若然真的有連環馬圍捕,那麽想必馬上的盡是高手,以眾人之力一地攻擊,累垮了戰神冉閔。
雖然徐子陵不敢說自己帶著萬人步卒,也能夠像冉閔那樣面對著十四萬騎軍十戰十勝,但是他也願意成為化成冉閔那樣的殺神,減滅北方的胡族狼族,統一天下。
在這個時空,如果想統一天下,那麽滅胡是絕對的必要。
北方狼族凶殘之極,如果讓漢人打殘了,就躲在北方休養生息,一旦恢復元氣,那麽就會南下, 劫掠漢人,奴役迫害得一次堪比一次。先有匈奴,後有鮮卑,五胡亂華讓漢人幾乎滅族,再後來的東西突厥也雄極一時,而後世還有契丹和西夏,又有蒙古族鐵蹄踏平整個漢地,漢人就連新娘的初夜權也保不住,人與牛馬同等對待。
相比之下,再後世的女真清朝,更加奴役。
留發不留頭一令,讓所有漢人全陷入奴才之形。揚州十日,嘉興三屠,數十萬近百萬漢人盡喪刀下。如果明知狼族養虎為患,此時的徐子陵還談什麽民族感情,還談什麽民族寬容和融合,那就是笑話了。對於外族的做法,只有一點,那就是不降者殺,降者歸漢,通婚易俗,徹底融合變成漢人,千年萬世以漢人為榮,不複能反。
所以,殺神冉閔,是徐子陵現在最需要做的,殺胡,誓在必行!
在完全破滅所有外族希望之前,必須讓他們背後的依憑粉碎。他把赫連勃勃、拓跋珪和這個十六國第一名將擊敗了冉閔的慕容恪這些牛人,統統送下地獄,否則,再如何減滅胡族,也會死灰複燃。
“殺神冉閔,本公子將繼續你的遺志。”徐子陵向三人緩緩地伸出手,目中只有一意,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