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南山下。
玄甲虎賁打扮的狼騎近千人正迅速集結,一名萬騎長面前,兩名千騎長渾身鮮血地策馬騎回。自他們悲憤又驚惶的臉色,獨目如狼的萬騎長知道,派出截擊的狼騎,又全軍覆滅了。兩名千騎長已經是狼騎之中有數的悍將,每戰皆帶頭衝鋒,從來不會在戰場上退縮半步。
如果不是有軍令在身,他們根本不會再活著回來。
他們在十天前,足有三千多騎,幾乎是整族的殘存狼騎的全部。五天前,也還足有兩千騎,三天前,他們還能在百名魔狼武士的配合攔截下驅逐他的行動,雖然無法徹底拉阻他的南下,可是也足讓他筋疲力盡地疲於奔命。
可是現在,已經不足千騎。所對敵人,僅僅只有一人。
十天前,他身上的傷勢,重創垂死……面對三千多騎,他一路於山嶺間飛遁,躲避著狼族的攔阻南下。
狼騎一直不願相信他與三位老狼皇主拚殺的結果,無論如何也不能接受。幾位老狼皇主的能力,在狼族的心目中,與長生天大神相差無幾,他們就是長生天的化身。有如神明一般的他們,卻讓一個凡人,一個出身小混混的家夥力敵戰死,這絕對不能讓人接受。
最不願相信的,是伺奉幾位老狼皇主的魔狼武士。
兩百多名魔狼武士一發現了武烈帝赫連勃勃的遺體,人人都瘋狂了,他們不顧一切,沿途圍殺,意欲把這個華夏軍之主碎屍萬斷,為武烈帝報仇。
很快,又受到一個重大打擊道武帝拓跋珪重創,被迫南撤長安……
十六國第一名將,將漢人最威風最殘暴的冉閔以連環馬生擒活捉的慕容恪,也在力戰一日後,讓那個卑鄙無恥的徐子陵暗算而倒。兩百多名魔狼武士追援不及,千裡追殺,卻讓這個萬惡的奸賊連連突圍南逃,己方卻傷亡慘重。
三千多騎最本來是留在長安護衛太武帝的禁衛,也連夜抽調北上。
十天以來,兩百魔狼武士幾無所剩,三千狼騎傷亡大半,可是敵人仍然生龍活虎,一路猖獗南下,還似意欲危害太武帝……
“那奸賊現在如何?”萬騎長低聲喝問道。
“逃入山谷一處峭壁的半崖,魔狼武士無法圍捕,隻好讓那奸賊匹芶喘殘息。”左邊蠻壯的那名千騎長身上連中數刀,僅剩一臂。
“明天再讓我們衝一次,我們一定會與那奸賊同歸於盡的!”另一名千騎長鮮血濺了半身,馬匹背上也血跡斑斑。他外傷不重,卻聲音暗啞,中氣不足,說話也顯得有氣無力。他騎在馬背上身軀輕顫,幾欲墮馬,臉色蒼白無血,如同死人。
“派出五騎回稟太武帝,我們明天一起追隨老狼皇主去見長生天吧!”獨目驃悍的萬騎長揮手下令道。
徐子陵無視下面那些點著火把監視自己的狼騎,舒服地在山崖的這道裂隙上休息。
頭頂上的數十名魔狼武士投了一陣大石,發現根本不能投中身藏陷凹山壁的徐子陵,又連下十人,都讓徐子陵轟落谷底,摔成肉泥,收斂了許多,不敢再輕舉妄動。他們雖然氣急敗壞,但是同樣筋疲力盡,十幾天來,他們無時無刻不在戰鬥中渡過。
不是他們追殺徐子陵,就是徐子陵躲在暗處偷襲他們。
雖然他們的最強者足有一流高手之境,可是對於徐子陵來說,舉手投足之間即可以任意擊殺一人。如果不是身受重創,那麽這兩百狼族最凶悍的魔狼武士不用小半天就會讓他斬殺愈盡。
徐子陵一路誘引著他們,始終保留實力,一點一點地把他們磨掉,讓整個狼族的根基自大到小,統統崩潰消亡。如果不是擔心夜帝會在自己拚盡的時候出來撿拾勝利果實,算計自己一把,徐子陵早就直接殺向長安王宮,與僅剩下來的拓跋燾對決……
夜深,周圍一片死寂。
十數名魔狼武士順繩滑下,口銜彎刀。他們拚死也不會讓徐子陵有順利恢復的機會,就算死,也想拖垮對方。只要這個華夏軍之主一倒下,那麽現在失勢的華夏軍馬上就會崩潰,漢人的剛剛凝聚起來的民心馬上就會粉碎,狼族將獲得寶貴的休養生息機會,定會再次興盛,再次以鐵蹄踏遍華夏大地。
“找死!”閉目調息的徐子陵輕笑一聲,魅靈般飛射而出,井中月與星變匕的光華,有如繁星閃耀。
“啊……”又一批士兵派遣襲擾,等著他們的,又是無法掙扎的重重墮落。
“每隔一柱香,派四人下去!”獨目驃悍的萬騎長狠聲吼道:“絕對不能讓他歇息,累也要累死他!就算死光人也要下,都給老子下!華夏軍已經即將滅亡,絕對不能讓這個奸賊有任何翻身的機會!”
“白癡,不過,我喜歡白癡的敵人。”徐子陵隱隱聽到一絲吼叫聲,臉上露出微笑。夜,是徐子陵反襲的時間。
每到這個時候,他便像奪命魔神般反襲敵人,讓疲憊和死亡雙重壓迫敵人的心胸。從來不正面與敵人強行拚殺,一個大宗師級別的高手,使用著最狠辣的偷襲手法,無所不用其極,這是狼騎出現大量減員的主要原因。
僅在五天前的清晨,徐子陵便足足毒殺了五百多狼騎。
此後,狼騎再也不敢隨意喝活水之外的一滴水,包括自己水囊裡的水。一些狼騎,沒有找到活水,只有無奈地放馬血渴飲救命。
長安城快到了,徐子陵不願意再留這些武功不錯的魔狼武士,雖然他們現在不足五十人。
可是默契的配合,亡命的攻擊,如果讓這些身受魔功的狼族逃脫,那是漢人的禍患。與前幾次不同,這次徐子陵手持斬馬刀,直衝進狼騎的圍圈之中。雖然他們第一時間反應過來,但在翻身上馬前,徐子陵已經連斬數十名士兵,再挾著血雨腥風而去。
“追!”獨目驃悍的萬騎長大怒,親自帶隊追擊。
“死!”徐子陵沿著馬匹不能直接通過的樹林頂上飛遁,魔狼武士緊追其後,等到了狼騎救援不及的小山包,陰後、婠婠和東溟夫人盡出。四人合力狂屠,於徐子陵的紫氣天羅束縛下,五十多魔狼武士無一逃脫,全部被殺,屍橫遍野。
當萬騎長帶著數百士兵兩邊合圍而來,徐子陵正燒烤著一隻兔子,身前身後,死屍滿地。
狼騎人人睚眥欲裂,瘋狂地咆哮著,策馬衝鋒……
“不要以為我真的怕了你們!”徐子陵很慢有斯禮地站起來,雖然身上多小傷痕還殘存不愈,新舊的血跡斑斑,但是目中神光清澈,氣度依然飄逸如風。
“有種的,你不要逃!”
“懦夫,你敢與我們一決生死?”萬騎長一看徐子陵的架式要跑路,霹靂大吼道:“你們漢人都是縮頭烏龜!徐子陵,你可敢與我們拚出生死?”徐子陵看見兩邊數百支利矢向自己瞄準,又有上百騎向自己衝鋒,不由哈哈大笑起來道:“你們有什麽資格跟我一決生死?真是笑話!你們在我眼中,連一群瘋狗都不如!當日冉閔能夠殺得你們屍橫遍野血流成河,今日本公子就能夠殺得你們滅族!”
“放箭,殺……”萬騎長先是揮刀喝令放箭,又帶頭策騎向徐子陵衝鋒而去。
“當日你們用連環馬擊敗了冉閔,今日本公子讓你們嘗嘗漢人的報復!還你一報!”徐子陵冷哼一聲,身上極速覆滿帝皇龍鎧,千百支利矢在長生力場中減緩,又在長生太極中旋飛向天,漫天飛拋如雨。兩尊來自戰神殿的金人讓徐子陵放了出來,各朝左右,向奔馳而來的狼族迎撲而去。
再狂暴的人,再能衝鋒陷陣的馬匹,與遠古金人的力量相比起來,都不值一曬。
金人六隻巨臂有如天魔亂舞,無視任何攻擊。
當日在戰神殿外,萬事俱備的金狼軍數萬之眾,也讓金人斬殺得落花流水。現在區區千人騎,而且在人馬俱乏,又在山谷林道之邊,欲逃無路。許多狼騎來不及調轉馬頭,就已經身首異處。他們本來的意願是與徐子陵拚命,接二連三地策馬突擊,誰不想有如此恐怖的遠古殺神。
“我只是想弄清楚你們到底有多少根底,你以為憑你幾千人就能嚇唬本公子?你以為頡利十幾萬金狼軍是怎麽死的?”徐子陵看見獨目的萬騎長飛身下馬,逃入林中,冷笑一聲,截在他的面前。
“快回去報告太武帝……”萬騎長看見兩名千騎長手握斷刃衝入林中,大急道:“快走!”
“誰也走不了!”徐子陵手結輪印,十指化生第五式的‘天罰’‘雷哮’那個原來受了內傷的千騎長一口鮮血吐出, 心腑震碎而死。
陰後玉掌輕閃如虹,斬飛另一名千騎長的首級。
她與婠婠兩人各向一方,極速消失在樹林之外。東溟夫人扶住徐子陵,掏出雪白的手帕,輕輕地為他拭著嘴角因為炸發內勁滲出來的血絲。
“蓮花色小蘿莉,哥哥給你糖吃,快出來吧!”徐子陵無視那個受傷倒地的萬騎長,笑嘻嘻地望空道。
“你似乎很怕我?”一陣香風,蓮花色和謝道蘊兩人飄飄而下。蓮花色好奇地看了一下正在瘋狂屠殺著狼騎的金人,又看了一下不住把逃亡者擊殺的陰後和婠婠,嘻笑道:“我的樣子很可怕嗎?”
“你的樣子不可怕,但是恐怖!”徐子陵笑呵呵道:“如果本公子不是讓狼族那三個老鬼打得快死了,自然不會害怕你。你不回去帝踏峰關起門做你的尼姑,你跟著我幹什麽?莫非你看上本公子,準備帶著嫁妝和妹妹跟我私奔?”
“看來徐公子膽子不太大……”蓮花色嗔了徐子陵一眼道:“我可不喜歡無膽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