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宋玉華剛走出小屋,於花叢之中,湖畔漫步。
忽然看見湖水對面的小亭子裡,有一個白衣仙女獨坐。縱然相隔遙遠,縱然宋玉華同為女子之身,但也禁不住為那孤獨而坐的倩影所感染,她那一份孤獨,有一種讓人禁不住要將她抱擁入懷的心碎,真教人憐生於心。
她靜坐無言,卻讓整個環境也為她而生,而靜。
腳下湖沿的遊魚們,也不敢興波。
彩蝶們靜佇於枝頭,生怕輕輕的扇動雙冀,也會驚擾那個孤獨的倩影的靜坐般,斂翼而停。
宋玉華正帶點猶豫是否走近一些看看,又怕驚憂了對方的安寧獨處。
那個倩影緩緩以纖指拿起雙膝之上的玉簫,輕湊於絳唇之邊。極輕極輕,若有若無,一絲清音就回響人的心魂之內,明明就在眼前,可是卻像遠在天際而鳴,明明是玉簫之音,卻像昆侖玉碎,鳳凰清鳴。就算傾盡所有的語言,也描述不出那簫音所賦予的感覺和想象空間的萬一。
婉轉淒迷,纏綿心頭……
沒有絲毫做作,反而極之溫柔,撫拂著內心深藏的鬱壓,不受天地和情感的所限,隻讓那心頭間一片融和,溫潤。
變幻豐富的簫音,像一朵朵鮮花,綻放;也像一片片的雪花,飄降……
簫音能夠神妙地把人心之間的隔閡徹底粉碎,其音高亢昂揚處,仿如飛在九天之外。隱隱傳來;其音低洄處,又若沉潛淵海,深不可觸。
每個音符。都像積蓄奇妙的感動,令最為叛經離道茱鶩不馴地凶徒也難以抗逆心底的顫栗,令最清心寡欲枯燈晚經的僧道也難作壁上觀。最後宋玉華完全渾忘了自己出來散步目地,隻靜靜地傾聽著她的吹奏。
她靜靜地傾聽著,靜聽著那玉指點動之下,每一絲從玉管的震蕩而出的鳳凰清鳴。
有精靈小鳥。不知何時靜靜佇於她的身邊。
有怯人小鹿,也走近俯首聆聽;於樹枝上的長尾小貂,也下到她身邊小亭地欄杆之上;湖下遊魚,一團團如綿簇地聚於她的腳邊……
這一定是仙女,否則不可能吹出像這麽美妙動人的簫聲,也不可能讓小動物也能感應那種生命的顫音。
天下間,除了那個簫音天女石青璿之外。不可能再有任何人能吹出這種讓人心魂也為之顫栗曲子,可是這裡是天宮,石青璿不可能會來到這裡。更重要的是,她覺得這個仙女跟石青璿有一點點不一樣,雖然她們很像很像,可是卻有很多不同的地方。
比如衣服,這位仙女穿著只有仙界才有的天衣霓裳,那飄飄地霓裳絲帶,如有生命般在她的身邊輕輕滑動,如有靈性般輕舞飛揚。
比如仙術。石青璿肯定不會仙術,可是這位仙女會。
她身邊有一枝鮮花,本來含苞欲放,無數小小的花蕾正待春暖。可是在那個仙女簫音輕起之際,不知不覺竟然開放了。小亭裡有幾盆不知名的鮮花,花信尚早。隻帶微綠,可是讓那個仙女伸出小玉指輕輕逗弄一下那小葉。它竟然長起來小小的花蕾,搖拽生姿,幾乎在抖擻精神,喜迎陽春……
宋玉華她本想向那個倩影打聲招呼,詢問一下心底的困疑,但是一看見這些,卻又帶點不好意思。
那個背影很像石青璿的仙女忽然飄飄飛起,踏著虛空的花瓣,禦空而去……
“玉華姐姐,你在看什麽?”琴心這個調皮的小精靈不知何時己經來到宋玉華的身旁,歪著小腦袋,好奇地問,差點沒有嚇宋玉華一大跳。
“剛才那個是青璿妹妹嗎?她怎麽不過來跟我打聲招呼啊?”宋玉華定了定心神,問。
“青璿妹妹是誰?”琴心搖了搖頭,道:“不認識。”
“碧秀心和邪王石之軒地女兒,叫做石青璿,是世間吹奏簫音的音樂大家。”宋玉華帶點奇怪地問道:“剛才那個真的不是青璿妹妹嗎?”
“剛才那個嗎?”琴心眼中黯慧的光芒一閃,笑嘻嘻地道:“她是天宮裡的碧落飛天,以前沒有來過天宮這裡,她很喜歡獨處,喜歡一個人靜靜吹奏樂韻。她的簫聲能讓鳥獸屏息,遊魚聚足,百花盛放。是一位法力很高強地仙女,你是不是想見她?不如我去幫你問一下……”
“不用了,太冒昧了。宋玉華一聽不是石青璿,是一個陌生的仙女,怪不得她不跟自己打招呼,心中又覺得太冒昧,素不相識,只因為自己地好奇而打擾。
“那不如我帶你到空中飛一轉,解解悶?”琴心知道宋玉華有點畏高,但偏偏出口相邀道。
“不用了,我不會武功……”宋玉華忽然又轉念一想,道:“戰神之鷹的琴心隊長,我是不是可以再實現一個願望啊?”
“別說一個,就是十個也行。”琴心微微一笑,道:
“華仙女請說。”
“那個‘迅疾的逆風者,死亡之子’在不在,我有些關於歷史記錄的事想請教他一下。宋玉華帶點小心翼冀地問道:“這個願望可以嗎?如果他沒有空就算了,我只是隨口說說……”
“哥哥他不在,遲些回來了,我就請他來見你吧!”琴心偷笑道:“不如你不要讓他嚇著了。
“他是不是有三頭六臂?不過我不會害怕的。”宋玉華做好心理準備,點點頭,道。
“三頭六臂倒沒有,不過他身上有很強的光芒,有金色。有黑色,有白色,還有七彩的光芒。”琴心一邊極力渲染著。一邊自長睫下偷看宋玉華地表情,道:“他還有很多眼睛,額頭有,手心也有,腳板底也有,還會閃閃發光。你看見了不要奇怪,也不要嚇著了。
“這樣……”宋玉華想像不出三頭六臂的人是怎麽樣的,但是覺得如果一個人滿身都是眼睛,那肯定是很可怕地,心裡一哆嗦,乾脆就打消了這個主意,道:“如果你的這個守護神哥哥很忙。那就算了……”
在西苑另一邊的小庭園,眾女卻拍著小手,齊聲歡呼。
小公主給一身天女霓裳的石青璿猛伸大拇指,道:“多虧有石大家,否則這個‘玉佩的送禮者’非起疑心不可,現在有這麽一來,又能哄她住上一段時間了。
“石大家先體息一下。銀甲戎裝的商秀殉難得展顏而笑,道:“剛才一定很消耗真氣吧!”
“還好,《長生訣》地木訣真氣想不到還能讓鮮花盛開和花草生長,我以前還真是沒有試過。自己也覺得很神奇。石青璿微微一笑,又問小公主她們道:“你們怎麽不練?你們應該也能練習一種吧?”
“我們沒什麽空。”沈落雁笑眯眯地道:“重頭再練最少也要花一年多的時間。如果我們有石大家那麽悠閑就好了,我們也想伸伸手指就讓百花盛放,可是沒有這個時間啊!小公主好些,不過她不舍得以前辛苦練的功力,所以……”
“我現在要保護你這個小狐狸。所以才沒辦法練!”小公主呵呵笑道:“那個大壞蛋如果知道石大家來了洛陽,怕是西域都不去了。石大家不如暫時在這裡住下。反正這裡很大。我們現在就靠你打敗那個赤足小魔女了,師仙子和尚大家雖然容貌不差,可是師仙子現在身份不同,尚大家又太害羞……”
“青璿與徐公子只是素識,不談這些也罷。”石青璿微微搖動小蟒首,星眸中有輕絲般的苦澀閃現,又轉眼即逝。
“那留下來,那個壞家夥有不少詩詞歌賦讓尚大家榨出來了,還有石大家最喜歡的樂曲。”小公主勸道。
“魯妙子那個老頭也來了洛陽,石大家就留下來吧,大家好好聚聚。”商秀殉也插口勸道。
“夫君說曾在成都街頭作過一首《相思難近》。”沈落雁微微一笑,過來拉住石青璿的玉手,一邊緩緩吟詠道:“咫尺天涯難近旁,相思半匹機織張;欲言不語雙印目,昔日風發少年郎。
石青璿聽了,想起那天,與徐子陵隔街相望,雖然近在咫尺,可是卻相思難近··,…晶眸之中,一絲相思湧現,又化作潮潤,沾在長睫之上,星星點點。
一連兩天的奔馳,一望無際,盡是黃沙。
在這片茫茫戈壁之上,除了黃沙,就是風化嚴重地岩石,峻峋古怪,於風沙中嗚咽作響,有如鬼哭。
徐子陵他們己經穿過高昌與樓蘭古城之間的沙漠腹地,直向天山腳下的龜茲馳去。
除了偶爾看見小河邊會有點點青草,其余地方,簡直就有如鬼域一般荒涼。天空黃灰,看不見極遠,更顯得壓抑,即使輕風,也會帶點風沙,打個旋兒,詭異地旋動,極速而遠,讓人感到處身死地那種驚恐。若不幾人盡是高手,又久歷生命,否則都會讓這個無盡的大沙漠嚇退。
無論向東南西北任何地方看去,都看不見邊際,哪裡都是瘡a滿目,都是死寂荒蕪。
“奇怪了。”金環真忽然追上策騎在前的徐子陵,道:“我似乎聽見駝鈴聲,不是像之前聽到的那個幻覺吧?這應該是真的,因為很清晰……”
“在那個方向。”徐子陵點點頭,道:“我們去看看,再問問路有沒有偏離,千萬別偏到塔克拉瑪乾大沙漠
的腹地裡去了。”
他帶頭策騎,奔出一陣,看見約數裡之外,有支長長的騾馬隊,有近百個騎兵,還有十幾頭高大的駱駝。
如此龐大地隊伍,在沙漠中行走很是奇怪。
徐子陵微微一沉吟,又與跋鋒寒打了個眼色,才率眾向那些騎隊馳去。
這該是一隊從附近出使的某國隊伍, 由百多個披掛垂至齊膝鎖子甲,褲子塞在高筒靴子中,圓領上衣隻遮一截手臂的騎土負責護送。
令人注目的是戰士都戴頂部呈雞冠狀的頭盔,有護簷垂至耳際,護頸背,既是頭盔,更是沙漠區民族流行防風沙的風帽。隊中有十多頭駱駝,貨物就綁扎在雙峰所裝設地木架上,除此外還有五輛騾車,每輛車由四頭騾子拖拉,不緩不急地在他們之前經過,朝東北方推進。
領頭的一個年輕騎士筆直朝他們策騎馳至。
那匹馬兒頭細頸粗,非常精壯。騎士身型強悍壯實,膚色黝黑,面容忠厚樸實,但一對眼非常精靈,該是智勇兼備之輩,腰掛馬刀,背負長弓,威風凜凜。
“同在沙漠行走地朋友,可是需要幫助?”不等徐子陵與眾人馳近,那個為首的騎士迎了上來,放聲喊問道。
”
越克篷向他的副將揮手,大吼,顯然喜氣洋洋,簡直無法自製。
徐子陵卻看向龜茲的方向,淡淡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