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高冠男子再來一記重掌的時候,徐子陵防禦了。
他將自己整個人縮成一團,卷曲著身體,當高冠男子那重掌轟來的時候,他隻留出雙腳去阻擋。他的雙腳曲膝,單臂環抱,意圖將高冠男子的重掌硬接,然後再作還擊。
高冠男子看見他的鞋底盡是泥汙,甚至在上面有幾個不小的破洞,簡直就連叫花子的鞋子也比不上,他竟然就是穿著這樣的一雙鞋子做出那種詭魅般的身法的,高冠男子心中大為驚訝,可是對於他這種烏龜的防禦卻大為歡喜。別人也許不會用手去揍一雙滿是泥汙的鞋子,可是他是誰?他是杜伏威,一個曾經吃過千萬般苦頭的小混混,他根本就不會在乎這種東西,雖然他現在是‘袖裡乾坤’杜總管。
高冠男子的重掌爆發了他最大的勁力,他知道久攻很難保持不失,為了保證勝利,他想將這一個狡猾的小子馬上收拾掉,所以用上最大的功力。
全身功力聚於一擊。
如果徐子陵不做出這種烏龜一般的防禦的話,高冠男子根本就不敢放棄防禦,全力進攻的。
可是機會出現了。而且這種機會不會太多,在這一擊之後,如果對方還有能力,就一定會作出反擊,就算不作出反擊,也會想辦法逃走,他根本就不會一直這樣挨揍下去,他不會是那樣的人,高冠男子雖然才剛剛認識徐子陵,可是他堅信。
這一個徐小子最厲害的東西是腦袋,他可以隨時隨地想出什麽可怕的詭計來;然後是他的雙手,可以由極靜變成極動,由極慢變成極快,極輕變成極重,極柔變成極剛,他那些操控真氣的能力簡直就像是宗師級別高手的水平。
還有厲害的是什麽呢?
是他的腿。
高冠男子很細心地注意到了,徐小子的身法極其詭魅,快捷詭變無定不說,他甚至可以通過別人攻擊的氣勁飄舞在半空之中,高冠男子生平還從來沒有看過這種身法。他知道輕功卓絕的人可以飛掠數十丈,一些特別擅長的人還能禦風而飄,或者踏波而行,這些都是可以的,可是他從來沒有看過可以通過對方攻擊時的氣勁飛舞在空中的,這種身法,這種對真氣地操控,這種將對方氣勁柔化轉換的奇門心法,高冠男子從來沒有聽說過也沒有看到過。
如果不是親眼看見,如果不是親身經歷,如果只是耳聞傳言,他根本就不敢相信這個世上有人會有這一種能力。
如果不打斷他的腿,自己是絕對無法拿下他的,相信他還有無數的寶貝沒有拿出來,比如那個‘金剛鑽線’。所以,高冠男子暗暗下定決心,抓住這一個機會,全力一擊,將這個溜滑的徐小子雙腿震斷,只要他斷了腳,那樣就不怕他會飛天了。
“轟……”
巨力轟在徐子陵的雙腳之上,那雙鞋子在一刹那化為灰塵飛散,因為超強巨力的震撼。
徐子陵的雙腳也同時爆裂,高冠男子的真氣強蠻地破體而入,將徐子陵的雙腳爆裂開來,血肉炸碎,骨撕裂,徐子陵兩個腳掌化成一片血海,鮮血四濺。
傅君婥一連近月的奔波,換馬乘舟,日夜不歇,終於在這天踏上了本國的土地。
望著這一別兩年的土地,還是那樣的荒涼,還是那樣的悲創。大隋的戰火剛剛熄滅,男兒們的傷創還沒有愈合,他們流出來的的血還沒有乾涸,女人們的淚還沒有來得及擦拭,絕望的心情還沒有平複,可是戰火又起了。
這一次,不是異族的入侵,不是大隋的東征,而是自己族人的相互殘殺。
難道君主與君主之間的仇冤,他們同族血親之間的爭鬥,就非得要扯上那些無辜的老百姓嗎?他們為了爭權奪位,他們之間兄弟相爭,手足相殘,一個個都為王權王位而謀而動,可是這些與普通的農民有什麽關系呢?他們為什麽不能好好地團結在一起?他們為什麽不愛惜他們的子民?他們為什麽要這樣當子民們的王?他們為什麽不能像他一樣?
在歸國的途中,她早就聽到那個船夫說起本國的大事,說起本國的戰亂。
一別數年,可是它還是那個樣子,它還是那樣的悲創,還是那樣的荒蕪,還是那樣的令人痛心。
如果沒有師尊,相信那些愚蠢的國王們早就大開殺戒大肆動武全面開戰了,完全也不顧現在是如何的國弱民貧,完全不關心他們的子民衣食無著血淚未乾,他們還不等漢人的大軍退去,就開始爭功奪利,就開始爭權篡位,就開始再燃戰火了。
在這片讓戰火蹂躪得一無所有一窮二白的土地上,他們不顧他們的子民流離失所,不顧他們的子民溫飽不繼,卻只顧著他們的王位。
這些君主,這樣的君王,難道真的值得自己為他們效命嗎?等到那個他有一天來征的時候,自己真的要去刺殺他嗎?為了這樣的君王,去刺殺一位愛民如子的好皇帝嗎?難道自己被征服的族人,過得就一定會比現在還要差嗎?難道我們就一定要拒絕漢人的教化嗎?
我們一直學習著他們的文字,學習著他們衣飾,禮儀,言行舉止,起居飲食,一切一切,難道這些不是漢人的東西嗎?
我們為什麽要拒絕比我們更好的東西?我們為什麽不能像那個他所說的一樣,為什麽不能成為漢人的一部分?就是因為這些君王自己的自私自利,他們不舍得自己的權勢,不舍得他們的王位,而將所有的族人都置身於死地,讓他們流盡血汗,卻又不顧他們溫飽,不顧他們死活,只是像牛馬一樣任意奴役他們,難道我們要保護他們這一種王權而讓所有的族人拋棄未來和希望嗎?
如果不用戰亂,如果能在他的領導管理之下,相信族人會比現在富裕一百倍一千倍,他們的臉上一定不出只有饑餓的菜色,而是洋溢著像那些重獲新生之後的流民那種快樂的笑容,為什麽我們一定要反抗這一種美好的未來?
傅君婥一路上看著瘡痍滿目的故國,看到家破人亡的族人,看見一路上餓死的枯骨,看到四處彌漫的戰火,看到四處逃亡的平民百姓,看到四處搶掠的失控軍隊,心裡一直這樣喃喃地問著自己。
為什麽我們一定要拒絕希望?為什麽我們一定要拒絕未來?為什麽我們一定要拒絕富裕?為什麽我們一定要拒絕美好的生活?為什麽我們一定要拒絕漢人的同化?
徐子陵震得整個飛起,不過他的手臂還讓高冠男子的大手捉住不放,他只能在半空之中翻一個跟鬥,根本就無法真正地逃離開去,至少,在高冠男子放開之前不行。高冠男子沒有放手,他重掌之後,雖然達到一定的效果,可是他不想就這樣放開這一個狡猾的徐小子,他怕會有什麽意外。
他怕有意外,可是意外偏偏發生了。
徐子陵整個人翻了跟鬥,最後身體在空中畫了一個大圓之後重新迫近了原點,等待他的,又是高冠男子毫不留情的重掌。就在這一個時候,意外發生了。
徐子陵那雙血淋淋的腳忽然變了,雖然上面筋骨爆裂血肉模糊鮮血淋漓,可是它忽然化作了一種致命的殺人武器,就如一個雷神之錘般重重地砸在高冠男子的頭頂之上。高冠男子此時無從抵禦,因為他的一隻手正捉著徐子陵的手腕,另一隻手也轟印在徐子陵的胸膛之上,他的雙腳釘實在樹杆,他全身上下,一點防禦也沒有。
當他隻想盡快擊倒對方的時候,徐子陵忽然攻擊了,完全不顧防禦的攻擊。
他的雙腳重重地轟在高冠男子的頭上, 將那一頂高冠轟得粉碎,將高冠男子的頭髮炸開,如瀑披散。他在腳重重地爆在高冠男子的頭頂之上,用盡他全身的氣力,還詭異地加上高冠男子剛才攻擊他的兩次掌勁,由他雙腳的傳遞,化作三疊浪般的氣勁轟入高冠男子的頭頂,由他的百會穴直貫而入……
高冠男子杜伏威現在已經沒有高冠了,那頂高冠在一刹那就化成粉齏,化成千萬碎片飛舞消失,高冠之下的頭頂,受到了最嚴重的打擊。杜伏威他自己兩次全力的攻擊,加上徐子陵自己本身的勁力,通過徐子陵的逆轉,將這些本來在徐子陵身上爆發的力量,會部貫入了杜伏威的頭部。
這冒險的一招不但逆轉了杜伏威的真氣,還逆轉了整一個戰況。
杜伏威再強也無法忍受如此的重招,他五官七竅爆裂,鮮血飛濺,頂上的天靈蓋上也有鮮血不住地汩汩而出,染得他滿面是血,一片血紅。
杜伏威在攻擊之後的一刹那,雙手隻來得及做一個抱頭痛嚎,就身不由己地墜倒在地上,砸得地面陷凹下去一大片。就連原來供兩人打鬥的那棵樹,也轟然倒地,重重地翻倒在大地之上,不見天日的須根,憤怒地高高翹起,直衝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