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件衣服洗完,周宇站起:“要我送你回家嗎?”前面的那個破茅屋離這河邊大約三十米遠,她眼睛不方便,這幾十米的距離或許一樣是一個考驗,這當然只是他的想法。
姑娘略微猶豫了一下才說:“謝謝你……到家裡坐坐吧。”
姑娘在前,周宇提著木桶在後,兩人緩緩而行,姑娘臉上神色平靜,但心跳加劇,她都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十多年來,還從來沒有過樣的感覺,好激動,好奇妙,好想他跟著來,但他真的來了,她心中又有一點點害怕,在山谷中,很少有串門的人,大家沒事的時候都只在自己熟悉的*中走動,他們眼睛不方便,熟悉的*也就房屋周圍幾百丈而已,山谷很大,這是祖宗傳下來的說法,沒有人能親眼見,山谷中有一千三百多戶,也是經過了一年多的時間才統計完成的,沒有人知道所有住戶的準確情況,在這閉塞的山谷之中,他們的眼睛有了問題,就導致了更嚴重的閉塞,哪怕在他們的族人之中,他們一樣都是孤獨的。
這樣的生活姑娘過了十七年,她以為自己也要象山谷中的其他姐妹一樣,到了十八歲,由父親引一個男人過來,再讓男人拉著自己的手到另一個地方,在一兩年的時間內熟悉新家的地形,也在一兩年的時間內生下兒女,從此在那個小*中過一輩子,但現在不一樣了,她身邊出現了一個陌生人。他能告訴她山谷有多大、山谷有多美,也告訴她山谷裡她聞了十七個季節的花兒是紅的還是黃地,還告訴她:她很漂亮!
五顏六色的花朵是什麽樣的?姑娘不能想象,因為她頭腦中還根本沒有顏色的概念,但美麗這個詞她充滿向往,在她的字典中,只要有光線就是美麗的,只要眼前再也不是一片混沌的黑暗就是美麗的,美麗在她身邊呆了十七年,但她一無所知;山谷是她的家鄉。但她家鄉的一切對她而言都是未知地,她想知道這些未知。她想身邊的這個男人告訴她許多她想知道地事……
有了希望的黑暗也就有了彩虹、平靜地心中投入了一顆石子就不會再平靜,姑娘突然摔倒了。本來以她對這條路的熟悉,不管怎麽走都不會摔跤,但現在不同,現在她分心了,而且還非常沉迷地分心,一個分心的瞎子走路絕對不會安全,她也不例外!
她正在走的是一條石板路。人一摔倒就摔向左邊的斜坡,一聲驚叫還來不及發出,右手一緊,一隻火熱的大手拉住了她,耳邊傳來男人溫柔的聲音:“小心點!”
姑娘輕輕啊了一聲,臉紅了。這雙手是何等地溫暖,她的手剛剛在溪水中洗得乾淨無比,也正是最敏感的時候。周宇在她臉紅的一瞬間好象微微發呆,竟然忘記松開她的手臂。
姑娘輕輕掙扎,掙扎得很無力,周宇終於松開,在姑娘收斂心神邁步而出的時候,周宇輕聲說:“需要我拉著你嗎?”
她眼睛不方便,剛才就差點摔跤了,拉著她是為了保證她不再摔跤,這是周宇地想法,但這想法就沒有別的意思嗎?如果不是這個姑娘臉紅紅美麗得象雨後的山茶花、如果她地手不是柔軟得象是春天裡的柳絮,他會有這種說法嗎?一頭大象摔倒他都能及時扶住,何況是一個姑娘的慢慢倒下?
姑娘臉更紅,頭也低下了,沒有回答,沒有回答自然是默許,一隻手輕輕拉住剛才那隻掙脫的手,這隻手依然輕輕掙扎:“不,我能行的。”
周宇輕輕一帶,姑娘的掙扎停止了,順從地跟著他而行,走出幾步,姑娘突然說:“你……你多大了?”聽聲音他還很年輕,但她畢竟看不見。
“為什麽問這個?”周宇無聲地笑了,她難道怕被一個老頭拉手?
“隨便問問……你要不願意說……就算了。”姑娘不安地說。
“我二十歲了!”周宇輕松地說:“你呢?”
姑娘暗暗松了口氣:“我……十七!”
十七歲,與他猜測的基本相同!
報過年齡,兩人好象都有了一絲尷尬,也沒有了話,但手沒有松開,依然並肩而行,拉著一個美女走路是周宇所喜歡的,手中的木桶仿佛也在跳舞,姑娘頭半低,臉上的嫣紅從側面都能看出來,周宇不知道她的心跳得有多快,也不知道她是何等的心慌意亂,二十歲的年輕男人!有了這個年齡標準,她與他的拉手就真的變了性質,除了他之外,沒有第二人可以看到如此曖昧和親熱的拉手,理論上來說,她用不著心慌,但她還是慌張!腳下的路變得象是棉花,她的腳步也象是跳舞,不過舞步好零亂,不知何時,她鼻尖上也冒出了點點細細的汗珠。
姑娘停下了腳步,輕輕掙扎:“你放手,我們到了!”聲音好輕,微微顫抖。
手松開,周宇微笑著說:“要我幫你將衣服晾起來嗎?”這是一間破舊的茅屋,茅屋前兩棵樹中間有一根長竹竿,正是晾衣服的地方。
“不用!”姑娘說:“我自己可以的!”
木桶放在地上,姑娘熟練地晾衣服,輕盈而又靈活,單從她晾衣服的動作來看,絕對不象是一個盲人,周宇在旁邊靜靜地看著她,隨著她的彎腰和起身,身上白嫩如玉的肌膚隱隱顯露,粗布衣服與嬌嫩的皮膚相映襯,她是如此美麗動人,和這山谷一樣,美得幽靜而秀雅,但這樣一個美麗動人的姑娘,竟然是午夜的蘭花,沒有人能看到她的美麗,自己無意中到了她的面前,會給她帶來什麽?
耳邊傳來一個怯怯的聲音:“你……你還在嗎?”
周宇低頭,那個姑娘已經做完了她要做的事,扶著木邊的木柱四望。
“我在!”
姑娘眼睛裡居然有了喜悅:“進屋來坐坐,我給你燒水。”
這屋真小,但擺設極整齊,木桌、木凳都靠近四邊,中間是寬闊的空間,小屋能寬闊嗎?可以!只要家裡的東西夠少就行,周宇目光落在左邊的一個門簾上,這門簾非常別致,是用一種白色的植物編成的,隨風輕輕飄蕩,顯得極為柔軟,這不奇怪,山谷中的人也可以心靈手巧,但奇怪的是這種編織工藝,上面居然還有一朵鮮花,沒有顏色,只是圖案,這圖案就是一朵花,栩栩如生!
周宇說:“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左邊這屋子應該是你的房間。”
蹲在爐子邊燒火的姑娘抬頭:“為什麽這麽肯定?”
周宇笑了:“這門簾真漂亮,是你做的嗎?”
姑娘輕輕點頭,臉上有淡淡的紅暈。
“可以進去看看嗎?”一個瞎子是不需要圖案的,但她偏偏編織了一幅圖案,或許只因為一點:她心中有對美麗的追求!不管看不看得見,也不管是否是幼稚的,但她一樣有!真想看看她還有哪些別的東西,一個看不到美麗的人對美麗有些什麽領悟?這或許是周宇真正想看的。
姑娘的臉完全紅了:“進去……進去做什麽?”
周宇看著她紅透的臉,有了尷尬,他好象忘記了一點,男女有別,一個二十歲的年輕男人一進女孩子的家就急匆匆地要進她的房間,這好象有些不太對頭,咳嗽!咳嗽後轉移話題:“你家裡沒別的人嗎?”
姑娘輕輕地說:“父母親還有哥哥,他們都下地乾活去了,我等會兒給他們送飯。”
好平靜的生活方式,主勞力下地乾活,女兒在家做飯,他們生活方式和普通莊戶人家也沒什麽區別,類似於中國封建社會。
茅屋中炊煙飄起,香味慢慢以茅屋為中心飄散,姑娘好象生怕他坐不住,不停地跟他說這裡的一些事,她叫彌朵兒,在她的話中,周宇知道她們這裡的人生活方式全都一樣,典型的自給自足,茅屋是自己做的,地是自己開的,種一種叫“櫟”的植物,這東西就是她們的主食,菜是自己種的……
這些是她說的,但周宇也知道了許多,她們食物中沒有肉類,因為他們眼睛看不見,是不可能捕捉到動物的,是真正的素食者,這裡也沒有魔獸,當然也沒有魔法師和劍師,與外面的世界雖然一牆之隔,但明顯是兩個不同的世界!
真是一個特別的地方!周宇突然有一個奇怪的想法,這裡與他原來那個世界極為相似,哪天在那邊厭倦了,帶著一大堆老婆到這裡來,豈不是真正的隱居?而且還有一種回家的感覺!這個“家”自然是他生活了二十年的“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