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鏡曉又是打拱又是鞠躬,他說道:“我夫人和丁重丁巡閱使很有些交情,所以她很想到湖北去!”
徐又錚的臉色稍稍好看了一些,丁重屬於鄂系,至少柳鏡曉這塊骨頭還沒落到直系嘴裡,他又勸道:“丁重那邊經費困難,王爵帥又是出名的小氣,還是留在我這裡最好!”
柳鏡曉一臉苦相,他連連抱歉道:“實在是夫人之命不敢不從,還請徐次長多多見諒……”
徐又錚還存了一點希望,他問道:“丁重巡閱使那邊可有了答覆?老弟可不要白奔波一場!”
柳鏡曉臉上滿臉歉意:“丁重和我夫人早有盟約,今天又打了電報催我們動身。”
這兩天,柳鏡曉除了床上連番纏綿之外,就是忙於和各方的聯絡。
聽說柳鏡曉願意南下投*自己,丁重回了一電:“無限歡迎!”
柳鏡曉便向幹部通報這方面的情況,幹部覺得南下投鄂不失是一條出路,何況柳鏡曉也安排了後路,紛紛讚成到湖北闖一闖。
徐又錚見事不可成,長歎一聲,說道:“當真是機緣不巧……那為兄也要告辭了……”
中國素為禮儀之邦,柳鏡曉和一眾幹部雖然巴不得徐又錚立馬就走,可還是親熱拉著他的手,一定叫他多呆幾天,整整浪費半天的功夫,等到徐又錚正式告辭的時候,柳鏡曉又帶個幹部送出十幾裡依依惜別,大有兒女共沾巾之意。
徐震也和徐又錚一起告辭,只有燕傲霜借口要看看學生,留下來和柳鏡曉多相會幾日。
又過幾日,中央政府的正式委任令就下達了,柳鏡曉的定邊軍被改編為中央第四混成團,隸屬於兩湖巡閱使署,柳鏡曉因素有通電反對中央的“奇功”,特晉二級為上校團長,授五等文虎章。
同一天還有各種各樣的委任令如雪片一般飛往各省。
這次魯督王自齊沒分到骨頭,於是邀齊一幫同樣沒分到骨頭的督軍齊會濟南,沒到會的督軍也派了代表參加,正式宣布重建督軍團,會後以二十三位巡閱使、督軍、護軍使、師長的名義,又發了一個集體辭職的通電。
督軍團就是一督軍工會,至於集體罷工本來就是各位督軍的拿手好戲,可政府真說要免誰,又集體叫喊結算工資,真正結算了欠餉了,又說部下多武夫也,多年相隨尚能節製,一旦離職,難保不自由行動……
所以如此浩大的聲勢實在令段鐵民寢食難安,只能多扔出幾塊骨頭來安撫一下。
山東新編練一旅,山西新編二團,河南新編……全是如同此類的電文
直系當然也分到了骨頭,王斌城打電報告訴柳鏡曉說,他的混成旅原定擴編一團,現在又允許他再擴編一團一營,此外還將原有的直隸陸軍第一師的兩個步兵旅分別擴編為直隸混成第三、第四旅。
既然分到了骨頭,各位督軍一齊換了一副嘴臉,收回了辭職電文,由江蘇督軍馮黎領銜:“深信我總理之德量威望,必能為國開不世之基業……”
通電之後,直鄂合作的呼聲又是高聲入雲,仿佛前兩天的電報全是其它人冒名的。
當然直鄂合作不能光表現在言語上,還要實際行動的,第二天總統選舉會就正式舉行,一眾“民意代表”押著南方議員進了會場,又有銀彈攻勢無往不利,當場就選出了江蘇督軍馮黎為共和國的新一任大總統。
可馮黎這個總統還沒上任,就鬧出許多笑話。
他不願赤手空拳到北平當一個空有虛名的總統,就想出一個把首都遷到南京來的極妙主意,這樣一來,國會和內閣就全在自己的掌握之下了,但有識之士一眼就看出這個主意行不通。
他只有打定主意北上,可離寧之前又有很多令人不齒的做作,他授意江蘇人集會挽留他,江蘇總商會開挽留督帥大會的時候,他又派副官到會索閱挽留電,生怕不合自己的心意。
自己挽留自己,雖是怪象,卻是中國官場所常見的,既有此例,自然有一幫“老謀生算之士”出一些稀裡古怪的主意,竟有提議以總統之職遙領蘇督的(堪稱是天下奇聞),至於學魏九千歲建生祠、鑄銅象、立去思碑之類更是不在話下。
省議會通電挽留,至於紳、商、學、農沒有一個團體不通電挽留。中國人的官意就是民意,即使刮得天高三尺,離任之時也必定是“百姓人山如海,攀轅臥轍,泣聲載道,送至百裡之外”,馮大總統豈能例外,早早就選出臥轍代表。
當然馮大總統還是不願赤手空拳到北京去,宣稱“道路不靖,黎帶少許護兵自衛”,這個“少許護兵自衛”是什麽程度呢?原來江蘇省軍一師一旅要隨大總統入京,足足一萬七千人之眾,攜有大炮五十多尊,子彈上百萬發,騾馬一千,以防路上出來個強人高呼一聲:“此樹是我栽……”
不過為了促進直鄂合作的局面,段鐵民還是咬牙忍了下來,不過馮大總統北上之前還有一出又一出的好戲。
中國的官員從不知恥,可中國老百姓還是比較知廉恥,馮黎起程之前,在南京派巡警沿街令商家一律設席袓餞,每席賞大洋四元,可全城居然隻弄了四席。
堂堂大總統啟程,豈能只有四席袓餞,這也太丟總統的面子了,於是轉請商會會長,逢人便作揖打拱,終於湊足了三十之數。
馮大總統愛民如子,親自上門道謝,只是武裝士兵沿途戒備,禁絕行人往來,似乎與總統的本意不符。
可惜所謂路餞,清茶有之,白水有之,所花的本錢幾乎沒有,倒是能賺四塊現洋,總統駕到,主人來個深深鞠躬,總統微微答禮, 高抬貴手把茶水傾倒在地,官民一體的莊嚴典禮於焉告成。
啟程之後花樣更多,商會“自費”購爆竹二十萬一路送到濟南,學生也托總統的福德,放假一天搖旗舉花站於路旁歡送,官紳有送到濟南才依依惜別的,也有一直送到總統府,當真是千載難逢的盛況。
不過送到總統府的那幾位聽說多半是不願回江蘇的,願與總統“同甘共苦”,我看“共苦”是未必的,同甘是肯定的。
當然了,報紙上說的絕對信不得,《申報》說總統動身前收了門生和義子三十余人,每人收贄敬數千到數萬元不等,又分別依金額委了要職,或縣長或司長不等,讓新任督軍為人事安排好生煩擾,不過想想我們馮大總統素來是喜歡官民同樂的,能是這種人嗎?
至於廣東的《共和時報》說,總統在南京金庫提去七十萬,又讓財政廳轉托中國銀行向上海實業銀行借現洋八十萬元……
那更是信不得,咱們大總統素來勤儉節約,連玄武湖的上百年鯉魚都沒舍得吃,專門撈了出來放到市面上賣,據說賣了上百尾之後共為財政廳獲巨款兩元三角整,可絕對不是這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