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夠了。”敬君宇悶悶奪過沈夢夢手上的杯子,勉強尊重地放回到星孛面前。星孛又豈會放過機會?趁夢夢未回頭又斟滿一杯:“七小姐果真是多才多藝啊!”
夢夢卻誤以為他還在嘲諷,於是拋下一個女皇級冷笑:“是!小女子才疏學淺!不過這等娛人娛己的玩意兒,學得再好又如何?一不能當飯吃,二不能富國興邦,三不能討好——”我的狗熊。
眼見她又要扯到敬君宇身上,星孛連忙插口:“七小姐難道還曉得富國興邦之道乎?”
夢夢自信地勾勾嘴角:“你想問什麽?”
口氣也未免太大了!津圖一向不喜誇誇其談之人,尤其不喜歡因醉酒而奢談的女人,他皺眉,一把拉過神魂顛倒的兒子小聲呵斥:“太胡鬧了!小子還要與之在此商討農事麽?”
夢夢自然聽到,這次輪到她神氣了:“呵呵,拜托!問農事?農事對琅邪有意義嗎?”
津圖對她的反問始料不及:“此話怎講?”
夢夢輕轉腰肢旋到他面前:“據我所知,琅邪地處新漢西北,雖說陽光充足,但戈壁沙漠多,綠洲小,地表河極少,且氣候變化大,適合農作的時間不多,即使已采用中原代田法,收成也不可能維持族人的全年溫飽。既然如此,農業對琅邪又有何意義呢?”
眾人都被她的話嚇傻了,幾個男人的目光更齊刷刷地轉到趙丞相的身上,惹得他猛搖頭:她昨日是有向他詢問過琅邪的情況,但只聽了一會兒就扔下句“不就是新疆嘛”跑掉了。他敢發誓自己什麽也沒說呀!他正要喝令夢夢住口,卻被一臉深沉的主上製止了。
“那敢問七姑娘,何為對琅邪有意義呢?”這下津圖有興趣了。
“哎呀——”夢夢帶些酒意地嬌啼一聲,指了指桌上的酒:“這就是答案呀!”
“酒?”津圖頓時滿臉失望。酒能讓子民溫飽嗎?這丫頭果然只是個酒鬼罷了!
“,,。”夢夢食指在唇前擺了擺,萬般風情地說:“大叔隻猜對了一半。我的意思是,琅邪不應重農,而應重農副產品以及商業。”不等大家反應過來,她又道,“凡事都應具體問題具體分析。琅邪雖說不適合大規模農作,但卻有中原種植不出來的葡萄和其它農副產品,用這些與中原交換糧食豈非更好?為何硬要族人放棄自己的優勢,而學中原棄牧改耕呢?沙子上是不可能種出好大米來的,而只會令族人生活更窘迫。”
津圖聽罷苦笑:“如此說來,琅邪不就得永遠依……”突然想起主上在場,連忙刹住話。
偏偏有酒意的人是百無禁忌的:“大叔此言差矣!琅邪依賴新漢,反之新漢就不依賴琅邪咯?新漢一昧種糧也不能富民,百姓足食自然會有更多需求,如酒、棉花、牛羊等,這都需要琅邪供應啊。再說了,只要把琅邪東西打通,新漢與西方的商業貿易自然興盛,到時琅邪的商業、旅業和服務業也會隨之繁榮。琅邪和新漢是相互依存的,而絕非是你所說的單方面依賴關系。”
“把,把琅邪東西打通?”津圖被這個大膽設想嚇得直擺手,“不可不可,這又置琅邪安危於何地耶?”
“此言又差矣!我只要你通商,又不是要你完全不設防。我問你,就算琅邪不開國門,西方為與新漢通商,難道就不會強行領兵把商道打通嗎?”
津圖啞口無言。的確,紅毛人已在琅邪西邊蠢蠢欲動,他這次來中原也是為求得新漢的庇護。但昨日面聖,新漢也有借道通西之意……這不與她所說的腹背受敵情況一致嗎?
見津圖不說話,夢夢繼續說了:“大叔也別妄自菲薄,你不是有支精銳的騎兵嗎?”
津圖大吃一驚:“你,你如何……”應該說,新漢是如何得知的!
“啊?我猜對啦?”夢夢掩嘴“咯咯”直笑,“我是想你們的馬好,所以騎兵應該也很厲害而已。如果我是你,就會用騎兵以護商為名,防鄰國入侵為實,一舉兩得之余還能多一條財路。”
“這……紅毛人侵我琅邪又當如何?”
“唇亡齒寒。 琅邪若已形成商道,紅毛人萬一強佔,新漢邊疆又焉有寧乎?為怕商道被壟斷,新漢勢必會出兵相救。紅毛人考慮到這點,自不會輕易出兵。其實大叔征戰多年,應該很清楚每使用武力佔領一處,自身國力消耗不說,被佔領地的恢復也需要相當的時間與金錢。如果能和平地開通商道,三處的百姓都能在安寧中富裕起來,敢問誰願拿起兵器呢?”
夢夢的一席話,震得小亭內鴉雀無聲。誰也不敢相信,這些獨特的政治見解竟出自一個深閨女子之口。津圖似覺茅塞頓開,一激動手捧夜光杯遞到夢夢面前:“聽君一言,勝讀萬言之書。七姑娘驚鴻之略不亞於男兒,本王佩服得五體投地!”就連主上也露出了驚歎的神色。
“哎呀,讀過大學的人都知道啊!過獎啦。”夢夢笑嘻嘻地盯著夜光杯說。
眾人又愕然:他們怎麽就沒發現《大學》原來如此高深呢?
“夢夢!”敬君宇被她又要接杯的動作閃回了心神,一邊輕斥一邊緊緊箍住她雙手手腕。眼中只有美酒的夢夢又怎會妥協?在眾人驚異的目光中,她身子前傾,一口咬住夜光杯杯緣,然後細項一仰,把酒悉數倒入了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