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要倒霉,喝水都會塞牙縫。
千辛萬苦地爬上九九八十一階石梯,才找到京師裡唯一的佛寺――護國寺,卻被告知主持到鄰縣巡回宣揚佛法去了,沒有兩、三個月不回寺。於是氣衝衝地跑下山,不覺喘籲籲地,連步子也邁不起了。
“七小姐,”小香緊緊跟在沈夢夢的身後,也是香汗淋漓,“小姐,您大病初愈,還是不要過於勞累的好。”
“這……這和大病有什麽關系!歸根到底,就是這趙弄雅的身子太弱……換以前,我,我可是校運會馬拉松比賽……業余組的季軍呢!”
“小姐,您又胡說八道了。”習慣於七小姐的瘋人瘋語,小香也開始見慣不怪。她擦了擦汗,說了一句足以令夢夢撞牆的話:“早料到,不如叫兩轎子……”
“……小――香――妹,那你上山前為什麽不叫哇!”夢夢連死的心都有了。
“小,小香該死!我還以為七小姐是求神來著,想親身走上山……的。”若不是山下人來人往,小香差點又“撲通”了。
夢夢不知好氣還是好笑:“你看我這樣子,像是來求神的嗎?是來尋仇的好不好!算了算了,你去叫轎子過來吧,我不行了,先在這裡歇歇。”說罷一屁股坐在石階上,無力地向小香揮了揮手。
小香才沒走開多久,遠處突然一陣吵雜。
“馬受驚啦――!讓開,讓開啊!”一陣驚呼,夾雜著馬的長嘶和人群的驚恐叫喚聲由遠而近。夢夢抬頭一望,只見一匹棕色的高頭大馬,正狂扭著頭,死命地朝石階方向衝來,馬上一男子正拚命地拽著韁繩喝令它停下,無奈兩旁的小攤和人被馬嚇得雞飛狗跳,反而讓馬更害怕,蹄子踢得更高了。
小命要緊!
夢夢手腳並用,狼狽地爬離石階,給瘋馬讓開了一條道。不料馬突然一扭屁股,朝旁邊賣泥人兒的小攤就衝了過去。小攤附近的人群一哄而散,僅留下一個小男孩咬著冰糖葫蘆,不知所措地呆在原地,引起了其他人的齊聲驚呼!
很遺憾,夢夢不是一般穿越小說的女主,即使剛剛她沒有爬那一百六十二級的樓梯,也沒有靈敏的反應和身手,更沒有條件反射般知道自己必不會被馬踢死的覺悟。站在馬身後的她,除了跟著大家捂口驚呼外,什麽也做不到。
千鈞一發之際,隨著眾人的又一聲驚呼,一抹藍灰色的身影從馬前閃過,一把抱起小男孩就往一旁滾了過去。是的,不是飄,也不是飛身,是滾,還是很狼狽那種(令夢夢再次意識到這個時代的現實)。那片身影滾開後一停下,就緊緊地用身子護著小男孩,匍匐著朝安全的地方挪開。
這時,好像被那個身影嚇到似的,馬長嘶一聲,兩前蹄向上一踢,竟奇跡般地停了下來。
時間仿似停滯了十秒,地上那團藍灰色的髒布看沒了動靜,才小心翼翼地把自己從小孩身上挪開。
“啪啪啪啪啪……”這次首先反應過來(也可能還沒清醒)狂拍手掌的正是夢夢,這時,大家都像回魂似的,一起向地上那位英雄報以了雷鳴般的掌聲。
“嗚哇――!”小屁孩看看四周,終於知道自己剛剛死裡逃生,才後知後覺地趴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救人英雄聽到哭聲,知道孩子已經平安,不禁松了口氣,從地上爬起,把小孩也拉起來,順便拍了拍兩人身上的灰塵……
霎時又靜場了近五秒。
夢夢瞪大眼睛,吃驚地看著眼前這位穿著藍灰色布衣的男人。盡管不像眾人一樣詫異於他幾乎195公分的身高,但那虎背熊腰卻是夢夢在現代觀看大力士比賽時才見過的,被太陽長期暴曬而顯得黝黑的國字臉上,一條從額頭斜插至左顴骨的傷疤又粗又長。僅這兩點,就足以令在場看熱鬧的人忘記鼓掌了。
小屁孩發現大家突然安靜下來,也睜眼看了看救命恩人的臉,這不看尤可,一看被嚇得哭聲更大了。
可笑的是,這個高大的男人竟沒明白小男孩這次哭的原因,還好心地踹下來輕拍小弟弟的肩頭,輕聲地安慰著,見不奏效,竟然還裝起鬼臉來,那傷疤因為面容的扭曲,變成了一條蜈蚣在男人的臉上爬來爬去,把小屁孩嚇得尿都撒了。眾人見及,都從愕然變成了竊笑,也不顧那一大一小,開始收拾地上的東西,大街上又恢復了熱鬧。
正在這時,一個女人尖叫著,從石階上狂衝至小男孩的身邊,一把把小男孩緊緊護到身後:“你乾嗎欺負我兒子!”待她怒目抬頭,馬上也被眼前這隻臉上有蜈蚣的黑熊鎮住了。
“夫人您誤會在下了……”男人尷尬地向女人抱了抱拳。
那婦人雖然被嚇得渾身發抖,卻仍狠聲地打住了男人的話:“你,你,你怎可以這樣嚇一個小孩子……啊!你別碰我倆母子!”
“夫人,您確是……”男人突然醒悟過來, 不自覺地摸了摸臉上的傷疤,最後不得不苦笑,彎腰向那兩母子賠了個不是。那婦人也不敢計較,話也不說,拉起兒子就快步跑了。
“嘻嘻。”看著這個救人反被人臭罵一頓、自己還要賠禮道歉的男人仍呆呆地站在大街上,夢夢忍不住輕笑出聲,惹得那男人把臉轉了過來。知道全過程都被人看到了,男人一臉尷尬地對輕笑者笑了笑。陽光灑在他的臉上,讓夢夢看到了一對濃眉,還有一雙閃爍著光彩的眼睛。
呵呵,這男人,太可愛了。
“小……公子――!”小香一邊喊,一邊從遠處急急跑到夢夢的身邊。“聽說剛才此處有馬橫衝亂撞,可把小香嚇死了。小香該死,讓小姐受驚了!小姐沒事吧?”小香細細地檢查著夢夢的身體,顫聲說道。
“小香妹,”夢夢低頭對小香輕笑耳語,“你不是想看我說的好夫婿標準嗎?諾,那邊站著的就是一個!”然後向黑熊那邊呶了呶嘴。
小香聞言把頭轉過去一看,呆了好久:“……小姐……想必是太累……又胡言亂語嚇小香了……小香已備了轎子,小姐還是早點回府吧!”再回頭,眼圈又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