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小姐,今日之事完全是敬二爺挑撥所致,您卻不願將實情告知未來姑爺。未來姑爺無端為你所疏離,也未免太無辜些!”見過敬君宇可憐兮兮的樣子,小香泛濫的正義感和同情心早已超越了她作為下人的界限,她一手叉腰,一手不分尊卑地點著沈夢夢的鼻子,只差沒說“月亮戰士替天行道”了。
幸虧此時的夢夢正為自己剛才的行為內疚心煩,根本沒心情和她嚼舌,隻得無力地提醒道:“小香妹,我才是小姐耶……”你是不是應該給主人一點薄面啊?
“是小姐也不能無端欺負姑爺啊!”小香完全誤解了她的話意,還鄭重強調了“姑爺”二字,以首次聲明自己認定了非此“姑爺”,其他人概不認帳的立場。
“我不是有心欺負他的啦。”話雖如此,語氣卻也虛虛的,“你以為看到他那樣我好受哦?但敬謙說得有道理,之前的我確實太自私任性了,現在對他疏離一些,也是為了他好。”
“七小姐,小香愚鈍,實在不明白為何單憑敬二爺的一席話,小姐以前對姑爺的好都成了錯,而這幾日的疏離令姑爺鬱鬱寡歡便是為了他好!”
夢夢無奈地歎了口氣,不得不首次向別人承認自己的錯誤:“因為,裝出很愛對方的樣子來哄騙別人的感情,這樣的自己實在太卑鄙了。如果我再假情假意地欺騙君宇,我就更卑鄙,他就會更可憐,不是嗎?”
小香歪著小腦瓜,不知有沒有聽明白就徒地接口道:“既是如此,只要小姐愛姑爺,小姐不就不卑鄙、姑爺也不可憐咯?”
夢夢苦笑不已:“問題是我不愛他啊!”要不然你以為我這幾天在煩惱什麽啊?
小香不敢相信地看著她:“但,小姐確是很愛姑爺的啊!”
夢夢忍住翻白眼的衝動:“我早說了,那只是裝出來的……”
“不然。”小香果斷地打斷夢夢的話,很有把握地說道,“小姐每望姑爺,雙目總有秋波流動,迥異於小姐看老爺、看少爺,甚乎於……看街上美男子時的眼神,宛如……宛如……”小香皺著眉,一時間想不出更貼切的形容。
夢夢臉都垮了:“宛如……看猴子的表情嗎?”天啊!自己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惡劣的?
“非也非也!”小香靈機一觸,“對了,就如四小姐對視郭少爺一般!”
平地一聲雷!
這個認知把夢夢雷得呆坐當場,完全忘記了反應。
小香也沒留意,她細想了想,又繼續說道:“小姐雖最愛戲弄姑爺,但每聽及有人說他的不是,小姐必出言相護;自小姐病愈,事事總求謙讓容忍,但若姑爺見欺,小姐不但會栽髒陷害,甚至犧牲自己的貞節亦在所不惜;這幾日,小姐明明不願與姑爺相見,卻又坐立不安,長嗟短歎地……小香以為,縱是四小姐,亦未必能待郭少爺如此……”正說間,房外卻響起了輕輕的叩門聲和王大媽的聲音:“請七小姐到偏廳享用晚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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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磅!”敬府那邊廂的場面也相當震撼。
敬謙從一堆書籍中抬起頭,盯著搖搖欲墜的書房門良久,才曉得把目光定格在衝到他面前怒氣衝天的兄長身上。門外的仆人從未見過大將軍在家裡、特別是對二爺發飆的樣子,紛紛棟在原地,大氣也不敢換。
“兄……”敬謙還沒反應過來,雙肩便被抓得生痛,同時整個人也被迫提站而起,俊臉對上了敬君宇那張帶著傷疤、氣急敗壞的臉:“你到底對雅兒說了什麽!”
敬謙馬上了然,表情也從吃驚轉為不屑:“原來是趙七小姐告的狀。”這幾天雖見兄長心事重重,但始終未向他提起,還以為趙弄雅知錯而改,更不會向兄長透露分毫。現在所見,她原來是看準時機,待兄長相思難耐,再在他敬謙背後捅一刀,以離間他們手足之情。敬謙啊敬謙,重陽那晚你就應該認清楚,這位趙七姑娘又怎會是容易擺平的主?
“正是雅兒什麽也沒說,為兄才問你!你到底說了什麽!”此刻的敬君宇就像在沼澤中抓著一根救命稻草,也忘記了自己與二弟之間懸殊的體質,猛烈地搖動著敬謙的肩膀。
敬謙顯然被一直對自己愛護有加的敬君宇這種近乎失去理智的舉動嚇倒了。從小對兄長誠實的他在敬君宇的逼問下脫口而出:“謙說趙七小姐是個不忠不貞,好事生非的妖婦。”
“什麽?”敬君宇這一驚非同小可,全身的肌肉瞬間僵直了。他定了定神,不敢相信自己剛才聽清楚了,無意識地小聲重複問:“汝,適才,說什麽?”
感覺到兄長抓在他肩膀的雙手徒然無力松開,敬謙咬咬牙,一字一句道:“謙兒對趙七小姐說,她是個不忠不貞,好事生非的妖婦!”如其讓趙弄雅在兄長面前添鹽加醋,倒不如由他老實告知,“謙兒還要她離兄長遠些,在家勤修婦德,勿沾汙了兄長的名聲!”
敬君宇被這沉重的消息打擊得站不穩,身子晃了晃跌坐在木椅上,他失神地喃喃:“不可能,不可能!汝怎能如此待她?她可是你未過門的大嫂啊!”他不敢相信,自己一直以來戰戰兢兢地經營著的幸福,竟然因這幾句話而灰飛煙滅了,而這個把他推向懸崖的人,竟然是自己唯一的親人——他最疼愛的二弟!
看著兄長傷心欲絕的樣子,敬謙什麽也顧不得了,衝上前希望能把這位敬愛的兄長罵醒:“兄長!您還不明白麽?趙弄雅隻把您當猴般玩耍!她抓住家兄善良老實的弱點,每日費盡思量讓您陷入眾人恥笑之中,待兄長頭破血流,她便稱心如意了……”
“她絕非你口中所說的那種女子!”敬君宇一拍而起,幾乎用盡全力地吼道。
見敬君宇依然執迷不悔,敬謙一狠心,連心底話都說了:“兄長無論相貌、學識與家境,有哪一樣比得上郭府少爺?趙七小姐為郭少爺跳湖一事曾在京城傳得沸沸揚揚,她之所以答應賜婚, 謙以為不過是一時意氣。既是如此,作為趙府掌上明珠的她又豈會心甘情願嫁入敬家?只怕她對兄長的多番戲弄,實意是要您按捺不住先行向主上悔婚!求兄長明鑒,趙七小姐屬意者,非兄長啊!”
敬謙的一番話字字都刺中了敬君宇的要害。趙弄雅與郭少充爭吵的情境、郭少充的話語,以及那個被趙弄雅投入湖底的香囊,此刻也不斷地在敬君宇腦中浮現。他頹然地重新跌坐在椅子上,久久才自嘲地苦笑一聲:“雅兒對我無意,為兄又焉會不知……”
敬謙料不到兄長突然承認了一切,雖然有些心痛和殘忍,但更多的卻是安心。他連忙說:“既是如此,還請兄長及早慧劍斬情絲,以免將來泥足深陷而無法自撥……”話未說完,卻見敬君宇拖動著沉重的身子,一步步朝門外走去,“兄長,您這是?”
“上趙府。”敬君宇的語氣疲憊,腳步卻越來越快。
敬謙大吃一驚,快步趕上前展臂攔住:“兄長!謙兒句句出自肺腑……”
“謙兒所言甚是。”敬君宇看了他一眼,繼而長歎一聲,“只是,為兄確已泥足深陷……揮劍斷情?只怕為時晚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