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個上午,太子哥哥和大煙鬼在東宮接受各方朝賀之後,下午在祭壇舉行了祭祖和冊封典禮。
我小霓子認祖歸宗時也經歷過這些儀式,不同的是,我當時的那陣勢比今天可大多了。不是霓子吹牛,大煙鬼這冊封儀式,跟我那比起來簡直就是大烏見蝦米!哼,你是“大”煙鬼,我是“小”霓子,可是我比你受寵!嘎嘎嘎!
從下午開始,我就滿心歡喜的等著在古代的第一次鬧洞房。所以,當晚上在皇帝宴請百官的喜宴上見到大煙鬼時,我愣是跟見了鬼一樣呆在那——這鬼還是穿著一身紅嫁衣的新娘鬼!
這下午祭祖啥啥的算是舉行過儀式了,她這時候不是應該蒙著紅蓋頭,老老實實的蹲在洞房裡,等著太子去給她掀紅蓋頭嗎?怎麽能這麽不守婦道的出來拋頭露面呢?我心裡冒出來一個大大的問號!
“喂狐狸,結婚時,新娘不是應該蹲在屋裡等著新郎來掀紅蓋頭嗎?”我扯了扯狐狸的衣角,附在他耳邊小聲問道。因為太后今個“身體欠安”,沒能來參加晚宴。我便很“自覺”的坐到狐狸身邊,在大家面前唱一出“情侶恩愛”戲。
“今天是太子納側妃,所以不用。如果是娶正妃,那新娘子就不能參加晚宴,要守在洞房中……”
“喔?果然小老婆就是沒地位呀!”我樂呵的打斷狐狸的話,心裡暗爽。
“所以,你這個有地位的正妻,七夕那晚就給我老老實實的蹲在洞房裡,等著為夫來給你掀蓋頭吧。”狐狸斜睨了我一眼後,嘴角處揚起一抹戲謔的弧線。
他這一句聽上去很有“經驗”的話,讓我突然想到古代是可以先娶小老婆再娶大老婆的,於是滿臉警覺的問:“你現在有沒有小老婆?”
“現在沒有。”答的乾脆。
“那就是說以後可能會有?”我嗅到他的弦外之音,立馬警覺的問。
“那就要看大老婆表現的怎麽樣了。”狐狸露出一副準備偷腥的嘴臉。
“如果你敢娶小老婆,我就先四處張貼大字報宣傳你們的通奸罪,再在群眾的擁護下把你們下豬籠,最後把你休了,把她閹了!”我用手掌做出一個“閻”的動作,咬牙切齒的說。
狐狸先是一愣,接著臉上立馬漾出一種欠扁的表情——得意的笑!沒錯,就是得意的笑!這笑容是我暗爽時的招牌表情,我怎麽可能認不出來?
“你笑什麽?”我瞪眼,我咬牙,我切齒。
“笑瑜兒吃醋的樣子還真是——醜!”狐狸用他修長優雅的手指點了點我的鼻子,挑釁的笑道。
“你!”我一聲怒吼,頓時成了觀眾注目的焦點。
“瑜兒,莫非你想為溪妃撫琴?”皇帝大叔一臉驚喜的看著我。
啥?啥啥?撫啥琴?我一臉迷茫的望著“領導席”——皇帝皇后一臉驚喜,太子哥哥滿臉興奮,而溪妃大煙鬼則是一臉輕蔑的笑!噶?死煙鬼這是在公然蔑視本霓呢?
“我我我我……”我的雙瞳中跳動著熊熊燃燒的火焰,我伶牙俐齒的嘴卻張口結舌,不知是該說“是”還是“不是”。
百官們都把目光轉向我,等著我的回答。霓的老臉啊!莫非今天要讓你犧牲在大庭廣眾之下華麗麗的犧牲餓了?我心裡激起一圈圈漣漪。這時,坐在我身邊的狐狸突然握住我的手,輕輕的捏了捏我的手心。我心裡正想罵他乘人之危佔我便宜時,他迅速抽出了手,起身雙手作揖向皇上行禮道:
“啟稟皇上,方才瑜兒妹妹聽見溪妃娘娘說,因為無人為她奏《流眄調》,所以無法獻舞,心生遺憾,便讓本官為溪妃娘娘撫琴,一時激動驚動了皇上,還請皇上恕罪。”
《流眄調》?這名字怎麽這麽耳熟?我愣愣的抬頭看向狐狸,他斜目看了我一眼,嘴角處扯出一絲淡笑。然後我在眾目睽睽之下打了個大大的寒顫——沒錯!我觸電了!
“哦?那穆大人是要為溪妃娘娘伴奏撫琴嗎?”皇帝大叔一臉驚訝。
“是,微臣願意為娘娘撫琴。”
話音一落,滿場唏噓。莫非這些人跟我一樣?因為不知道狐狸會彈琴,所以都這麽驚訝?這狐狸逞什麽英雄啊?萬一彈不出個所以然來,那可就不只是丟你狐臉的事了,連我這張尊貴的公主臉也要一起陪葬啊!我用力的扯了扯狐狸的衣角,讓他趕緊推脫。他低下頭對我燦然一笑,讓我安心。
“勞煩穆大人了!”大煙鬼柔媚的對我家狐狸一笑後,起身緩緩走向舞台。
嗚啊,太子哥哥,你竟然無視你的小老婆對我家狐狸拋媚眼!嗚啊!我心裡那個氣憤呀!
狐狸一臉淡的走向舞台的古琴旁,落座後,對我露出一個很迷人的奸笑。此刻的我內心無比狂熱的想配合他——往後一倒,渾身抽搐,七孔流血,呈花癡抽搐狀。可是現實不允許我丟這個臉,所以我硬生生的把“花癲瘋”鎮壓住了。內傷呀內傷!
當狐狸修長的手指在琴弦上滑動起來時,全場頓時一片寂靜。我竟然聽到了風從耳畔吹過的聲音。鴉雀無聲?這個詞頓時變得很蒼涼,因為它根本無法形容出當時安靜的程度!
開始,我以為這片靜是預備給大煙鬼的,後來我才明白,只有狐狸的琴音才配擁有這麽靜的世界。在這之前,我從來不知道,原來區區幾根破弦竟能奏出“浮雲柳絮無根蒂,天地闊遠隨飛揚”的撩人意境!
天籟般的琴音忽而悠揚清澈,恍若山澗涓涓流淌的溪流嬉戲的流擊打著水中的磐石。忽而清逸無拘,恍若湖旁婀娜多姿的楊柳正迎風起舞。忽而華美迤邐,恍若百花齊綻,彩蝶翩翩舞其中。忽而清寒雍貴,恍若漫天雪地中那一枝孤單綻放的紅梅……抑揚頓挫的琴音恍若奏之在耳畔,每一個音符都在親吻鼓動著我的耳膜,讓我的眼耳鼻喉,我的發膚,我渾身的的細胞都為之沉,為之溺,為之醉,為之迷……
而大煙鬼“孜汾舞一絕”的名聲果然不是虛有,舞姿“慢態不能窮,繁姿曲向終。低回蓮破浪,凌亂雪縈風。墜珥時流盻,修裾欲溯空”整支舞連貫流暢,每一個眼神,每一個表情,每一個動作都與琴音配合的天衣無縫,看得在場的每一個人都如癡如醉。
聽著這曠世奇音,賞著這曼妙舞姿,我突然想到了李商隱的《歌舞》:
遏雲歌響清,回雪舞腰輕。
只要君流眄,君傾國自傾。
……
只要君流眄,君傾國自傾。
……
曲終舞止時,世界突然陷入一片奇妙的靜謐之中。
嘀嗒。
嘀嗒。
嘀嗒。
N秒之後,天地間爆發出震天的掌聲,讚美聲,驚歎聲,賞賜聲,謝恩聲……
可是,我卻什麽也聽不見了。因為我的血液,在看到台上兩人含情對望的瞬間便凝固在血管中。
當大煙鬼對著我露出一個勝利的詭笑時,我渾身更是失去了隻覺一般,怔怔的僵在原地。看著台上的兩個人,我此時腦中浮現的不是“奸夫淫婦”這四個字,而是閃閃發光的“天造地設”“天作之合”“郎才女貌”“才子佳人”……
狐狸謝恩後,慢慢的向我走來,蹙著眉看著失魂落魄的我。在我身邊落座後,他輕輕的握住我的手———我不知道是因為自己的手太冰冷了,還是因為狐狸的掌心過於溫暖,那一瞬,我的手和我的心被狠狠的狠狠的灼了一下……
“瑜兒妹妹現在可是被我的琴音迷了心智?”溫柔繾綣的聲音裡氤氳著一如既往的戲笑。而我反常的沒有開口反駁,只是靜靜的看著倒映在他清眸裡的——我迷茫的眼。